一整天的时间, 时竟的心脏总算是体会到了,时时刻刻四分五裂的感觉。

  一点拼凑回去的机会也没有。

  “好好吃饭。”他抽了纸巾,擦了擦沈焰的嘴角, “别整天胡思乱想。”

  沈焰可怜巴巴地“哦”了一声。

  他揪着时竟的衣角不敢放,吃了几口粥后,忐忑地问:“你骗我……是和我一样的吗?”

  时竟片刻理解了他的意思:“和你一样。”

  从沈焰换到他去“骗”,不管是接近的目的, 还是怀揣着的心思。

  时竟强调了一遍:“一模一样。”

  沈焰追问:“没有因为任何人?”

  “没有,都没有。”时竟无奈地用白粥堵住他的嘴巴,“好了, 不许再想,是我自己想骗你的, 满意了吗?”

  沈焰勉强满意了,望着时竟眼睛清亮得不行。

  时竟一碗粥给他喂了下去,看了眼时间:“该睡觉了, 要去洗漱吗?”

  时竟不提还好,一提沈焰想起了什么。

  他抓起胸口的衣服闻了闻,然后就被上面的烟酒味熏得脸色一变。

  想到时竟一直闻着这样的味道在照顾他, 他一刻也忍不下去, 掀了被子往浴室跑。

  时竟“哎”了声, 拦住他:“跑那么急做什么?我话没讲完呢。”

  沈焰怕再熏到时竟,不敢离太近:“我是不是熏到你了?我马上就洗干净。”

  “今天先擦一擦,把衣服换了, 不急着洗。”时竟倒是没觉得多熏,“你体力没恢复, 洗澡容易低血糖,再晕过去就麻烦了。”

  哪怕时竟能忍受, 沈焰自己也忍不了:“我没那么容易晕。”

  时竟瞥他:“听话。”

  沈焰瞬间改口:“我听,只擦擦。”

  时竟:“慢慢走进去,别跑。”

  沈焰摇头:“不跑。”

  “去吧。”

  时竟没脾气地叹了一口气:“我帮你拿衣服,擦背的时候喊我,我进去帮你。”

  沈焰关上门浴室门前,受宠若惊地喊了声:“……好。”

  时竟去沈焰的衣柜里找了找衣服,接着拿着去浴室门口等着。

  听见沈焰在里面喊自己了,他才推门进去。

  浴室里开着橙色的暖照灯。

  时竟一进去就看见了一片白花花的肌肉。

  被头顶的暖照灯镀着一成薄薄的光,刺眼得让人一点也不敢乱瞟。

  时竟进去不到一分钟,已经被暖照灯热的脸一阵滚烫。

  “毛巾……”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去看只围了一条毛巾的沈焰,“给我。”

  沈焰回头把毛巾递过去。

  时竟接过毛巾,捏紧了手,眼睛虚虚盯着地面,手上开始干起了擦背的工作。

  浴室里安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分不清谁的呼吸重些。

  沈焰站在暖照灯下闷热起来,站不太住,就往边上的镜子看去,想看看身后的时竟。

  时竟会留在这里这件事,他早就不敢想了。

  更别说还有擦背服务。

  他看到镜子里的人,眨眼就挪不开目光了,一直看一直看,看得眼热。

  半晌,他正想问问时竟擦好了没,目光收回无意识往地上刮过的时候,他猛地屏住了呼吸。

  沈焰瞪着自己身上的毛巾,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

  简直当场给自己一巴掌。

  怕被时竟发现,他顿时扭捏了起来,藏也藏不住。

  于是,心虚起来:“时竟,好了吗?”

  时竟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停下了手:“好了。”

  说着,习惯性地拿着毛巾去边上洗。

  沈焰哪里猜得到他动作这么快,愣是连背过身去的机会也没有。

  这之前,时竟的眼神已经不经意瞥到了什么。

  时竟僵住了。

  这种事情上,沈焰向来很会掩饰。

  但是和时竟一起以来,这是第一次,直白得被发现的彻彻底底。

  沈焰慌了:“我没有耍流氓,我不知道会这样。”

  “……嗯。”时竟面上风平浪静地洗好了毛巾,“穿好衣服赶紧出来,别着凉了。”

  沈焰眼睁睁看着他开门出去,再关门。

  然后着急地捂住脸,原地转了一圈,手忙脚乱地换衣服要出去解释。

  时竟站在浴室门外,长吁了一口气。

  退了暖照灯的闷热,有了一点喘息的轻松。

  失忆时,和高中的年纪,他从来没有过多情感上的心思,确实如同一张白纸。

  但是有商榆白开了这个头,沈焰的出现,再到大学里周围人的熏陶,他不是什么都不懂。

  正因为懂了那么一点点,面对这样的情况。

  心里其实并没有表面上来得那么平静。

  “时竟!”身后的浴室门被沈焰打开。

  时竟都不用回头,人就急急忙忙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去睡觉吧。”看到穿的严严实实的沈焰,时竟镇定了不少。

  沈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你不要生气。”

  时竟走到床边停下,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沈焰出浴室前确认过自己不臭了,所以靠近时竟的时候没了顾忌:“我、我没想那些事情……”

  时竟示意他躺进床里去。

  沈焰照做了,盖着被子,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时竟坐在床边,复杂地问了一嘴:“以前……有过么?”

  全部的记忆里,他能找到沈焰喜欢他的影子。

  却很少有那么直观表现出来的时候。

  沈焰觑着他的脸色,不敢吱声。

  时竟无奈:“我没生气。”

  沈焰一个闭眼,干脆挺尸坦白:“有……”

  时竟噎了噎,没再多余的问下去,从床边站了起来:“睡吧,我出去了。”

  沈焰急了,睁眼扑过去抓他的手:“你说你没生气,不要走。”

  “我怕吓到你,从来不敢让你发现,今天是意外。”

  “我没有只想着这种事情。”

  时竟猝不及防被他一扯,摔坐在床上,顿时又气又无奈地敲了下他的额头:“胡思乱想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沈焰禽着他的手,往他后背贴过去:“你知道我就是会胡思乱想。”

  时竟泄了气。

  眼前的人实实在在的喜欢胡思乱想。

  现在是,以前也是。

  他把人按回被子里,裹严实了:“那么喜欢胡思乱想,那在我失忆时候的那些脾气呢?”

  沈焰顿时想起那段时间,自己的嚣张样。

  那时候仗着时竟什么都不记得,但是现在,他哪敢。

  “不敢。”

  时竟撩开他额前挡视线的额发:“允许你敢一敢。”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变得不再像自己,什么都小心翼翼,没有鲜活气。

  从来只有那个会闹脾气,张扬的少年,才是他真正认识的沈焰。

  沈焰被时竟说得心思微微一动,小心地勾住两人的手指:“我明天能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你么?”

  哪里是什么敢一敢,找回脾气。

  完全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撒娇。

  时竟怎么能拒绝,心软得一塌糊涂:“能。”

  沈焰闪烁着眸光:“时竟,晚安。”

  “晚安。”

  -

  时竟出了沈焰的房间,去了张叔给他准备的客房。

  客房的床上放着崭新的睡衣和换洗的衣服。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时竟多少有点不习惯。

  他拿着睡衣去了浴室洗漱,出来躺在床上,酝酿了半天睡意也不见睡着。

  越闭眼,脑袋里越乱糟糟,全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最后他不打算折磨自己了,起身开了台灯,拿过手机消磨时间。

  手机电量撑了一天,他没有充过。

  于是看了没多久,手机电量显示不足。

  时竟刚才进门前,路过走廊,有看到楼下值班的女佣,不知道能不能借到充电器。

  他下了床,走出去开门。

  然而人没出去,在门口看到了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似乎是没预料他会出来,正做出要冲回房间躲起来的姿势。

  时竟:“……”

  “沈焰。”

  沈焰慌慌张张地站直:“你、你怎么出来了啊?”

  他自觉在门口很小心,加上家里隔音好,时竟一定发现不了。

  “手机没电了,想去借个充电器。”时竟皱起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眼他的神色。

  沈焰:“我房间有,我去拿给你。”

  “回来。”时竟没给他逃跑的机会,现在充电器已经不是重点了,“我记得一个小时前你已经睡下了。”

  沈焰慢吞吞退回来,眼神躲闪:“睡了。”

  时竟:“睡不着?”

  问完,他自己就给否决了。

  他从沈焰房间里出来前,不是没见到人困成什么样。

  结果困了,却不睡。

  时竟结合沈焰的举动:“怕我跑了?”

  沈焰点头,点完觉得不对,立马换成摇头。

  然而晚了,时竟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明明脸色不变,却让他受压地重新点回了头。

  “我怕一觉睡醒,发现都是假的。”

  “你去睡吧,不用管我的,反正我这几天习惯不睡觉了,多一天也没事。”

  时竟眼皮狠狠一跳:“沈焰。”

  他语气加重,沈焰脸色一白。

  时竟不得不放轻了语气,满满的无奈:“仗着年轻,不睡觉是不是很光荣?”

  沈焰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薄唇一颤:“别生气,我去睡觉。”

  就在沈焰转身的时候,时竟彻底败下阵来。

  他几步追上去,扣住沈焰的手腕。

  “好了。”完全是哄人的声线。

  “我陪你睡。”

  大疯狗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