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万敏偶尔听见,时竟和时宥在商量找心理医生,心中又气又心疼。

  气这俩孩子又瞒着她, 心疼他们什么都想着自己扛。

  她雷厉风行得直接找人把这件事办妥了。

  省去了找心理医生和预约的时间,时竟当天就被安排去见了心理医生。

  长达三小时的治疗时间。

  陪着时竟来诊疗室的时宥,在外面等得每一分钟,都是不一样的煎熬。

  三个小时之后, 诊疗室的门被打开。

  时竟出来,对着时宥的第一句就是:“小宥,我们搬家吧。”

  这几天他哥憔悴的状态, 时宥是看在眼里的,也知道他哥心里一直压着不肯说的事情。

  眼见他哥从诊疗室里出来, 似乎脸色比之前都要好上一点。

  时宥哪里会问理由,什么都顺着:“好,我们搬家。”

  回到家, 万敏听说了时竟想要搬家,惊讶过后问了嘴:“怎么突然想搬家了?”

  时竟把诊疗室里记住的一句话说了出来:“心理医生说,克服恐惧的关键是轻松。”

  这些年, 住着的家每一个角落都有着母亲的影子。

  还有那个再也没人踏足过的房间和阳台, 无疑都是一颗定时炸弹。

  心理医生说的没有错, 他该离开这里,不再惩罚自己,囚禁在这个充满噩梦的地方。

  万敏也考虑到这间房子的问题:“好, 搬,今天就搬, 小姨现在就给你们置办新的房子。”

  时竟心中一软:“不着急的。”

  毕竟这些年都住下来了,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 真的不需要急于这一时。

  虽然时竟自己说了不着急,但万敏替他们着想,说什么也不愿意多等几天。

  第二天,她先催促时竟和时宥收拾东西。

  然后拖了关系,带着朱盈盈出门,去看了看能够立即买下,直接搬家入住的精品房。

  时宥同样是着急的。

  远比时竟这个当事人,收拾得更利索。

  时竟看了一眼在客厅里收拾东西的时宥,沉默得转身去了尽头的房间。

  房门上插着钥匙,却是几年都未曾被人踏足过的地方。

  时竟闭着眼睛,转动钥匙,推门进了房间,迎面就是一阵呛人的灰尘味。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同时睁开眼睛。

  只是看了一眼,无尽的窒息朝他四面八方涌来,耳鸣嘈杂得让人头脑发晕。

  时竟双腿发软得扶住了门框。

  良久,他才鼓足勇气迈出了与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

  步伐艰难,他克制着恐惧,走到床头,拿起相框的时候,脸色已经苍白得不能再看。

  相框的照片上,女人端坐在椅子上,笑得温婉。

  时竟抚摸着照片,红了眼眶。

  放了照片,时竟推开了阳台的门,眼前闪过的血腥画面,险些让他转身就逃。

  他撑在阳台上,死死咬着唇,探头往阳台下看去。

  时宥有东西不知道要不要收拾进去,喊了时竟半天,没有听到回应。

  走过来一看,就看到了母亲的房门开着。

  当他走近看到门内,阳台上,半个身子都快探出阳台的时竟,瞳孔猛地一缩。

  “哥!”他冲过去,抓着时竟的胳膊把人一扯,怒吼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时竟被时宥拉出房间,才慢慢地回过神来:“我……没想做什么。”

  时宥被吓得手在发抖:“你是不是想吓死我?我以为你……以为你……”

  即便没有真正看到母亲跳下去时的画面。

  那样的结局,时宥不是没有一点心理阴影。

  时竟后知后觉时宥被他吓得不清,赶紧哄人:“小宥,我没想做傻事。”

  时宥不信。

  时竟没办法,当着他的面把房间锁了,然后钥匙放在他的手心里。

  “以后我不会一个人进去了。”

  或许,以后再也不会踏足了。

  时宥听着他的保证,握紧了钥匙,哑声道:“哥,你不能……不能像她一样丢下我,不可以。”

  时竟鼻子发酸:“不会的。”

  由于时宥的不放心,搬家的进程又被提前了一些。

  三天后,开始搬家。

  这里终归是他们从小生活的地方。

  时竟和时宥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带走,留下了母亲的一切,和不需要带走的东西。

  “小宥,你先下去吧。”时竟没跟着时宥进电梯,“我来锁门。”

  时宥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嗯,我在车里等你。”

  时宥下了楼,时竟回到家门口。

  他再次环顾了一圈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地方,随后慢慢地关上了门。

  门锁关上的声音在他心头,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终于落了地。

  时竟呼出一口气,转身准备下楼。

  然而看到门边空荡荡的地方,他微微愣了下,眼睛忽然变得又干又涩。

  根本没法强迫自己不去想。

  告别过去。

  告别的又怎么只会是,母亲在他身上的恐惧……

  -

  搬家是个辛苦活,时竟和时宥足足花了两天,才勉强把新家收拾了个大概。

  时竟考虑到万敏丢下国外的事情,在这里已经待得很久了。

  于是,等万敏和朱盈盈从商场购物回来,他劝说了万敏不用再担心他,可以放下心回国外。

  万敏确实国外那边没法搁置太久:“真的没事?什么都没瞒着我?”

  时竟保证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万敏打量着他的脸色,疼惜的摸了摸他的脸颊:“调理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憔悴,你让我怎么放心去国外。”

  时竟眼中闪过不自然,喃喃道:“会好的……”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万敏,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最后万敏还是被时竟劝动了。

  万敏交代他和时宥:“之后的心理医生一定要定期去,有事不许再瞒着我,要电话找小姨知不知道?”

  时竟和时宥听话应下。

  然而朱盈盈给他们垮起了个小猫批脸,一点也不想跟着妈妈出国。

  偏偏毫无办法。

  -

  万敏定下了两天后的飞机。

  时竟和时宥商量好了要送万敏和朱盈盈去机场。

  万敏和朱盈盈离开前一天下午。

  时竟给学校的辅导员拨了个电话。

  虽然放假期间打扰对方很不道德,但时竟怕开学之后再提这件事,会出现差池。

  在他边上听了一嘴的时宥,踌躇了很久。

  等到他挂了电话才状似闲聊得问起:“哥要搬宿舍?”

  时竟“嗯”了一声,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底的落寞。

  他必须得搬走。

  只是一个学校没关系。

  大学不同宿舍,不同专业,不同的学院,不同的年级,见面的几率几乎为0.

  不能再见面了。

  “辅导员没通过。”时竟哑着声,“我决定申请不住校了。”

  时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什么都问不出口。

  自那天以后,沈焰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哥更是再也没有提起过沈焰。

  小姨回来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哥和沈焰不该再是这样。

  他本该讨厌沈焰这个人。

  可他无法忽视他哥,几乎写在那张憔悴的脸上的,失意和难过。

  时宥咬牙,冷脸写满了“他想错了,本该是讨厌,现在是更讨厌了”。

  让他哥伤心的人,都该被他讨厌。

  很快就到了送万敏和朱盈盈去机场的日子。

  飞机在上午,几个人起了一个大早,带着朱盈盈去吃够了国内的早餐。

  等到朱盈盈心满意足,几个人才前往机场。

  到了机场,距离安检时间不多了。

  朱盈盈给了时竟一个大大的拥抱,抱着撒了好一通娇,非要时竟答应了放假去找她玩才肯放。

  时竟什么都答应下来。

  最后是万敏拎着她,时竟得以解放。

  朱盈盈嚯嚯完时竟,又去嚯嚯时宥。

  结果时宥顶着张死人脸,愣是把她吓退了,然后魔爪揉乱了她的发型。

  朱盈盈气个半死。

  要不是安检了,朱盈盈一定当场咬人。

  万敏带朱盈盈走之前,仍旧不放心地交代了时竟和时宥几句。

  时竟冲她们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她们的背影:“小宥,小姨很疼我们。”

  时宥懂了他的意思:“嗯,以后我们加倍还回去。”

  时竟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走出机场,结果还没来得及拦下出租车,面前就停下了两辆黑色私家车。

  紧跟在后面的第二辆车,开门走出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全都穿着保镖服。

  只见这些人朝着他们来的,时竟护着时宥后退了一步。

  幸好周围人多,时竟不至于太慌乱。

  时宥反应过来把时竟拉到了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这群人:“你们想做什么?”

  穿着保镖服的壮汉们,戴着压迫感十足的墨镜,一字不吭。

  直到另一辆私家车打开了门,几个人瞬间站至两排。

  视野畅通无阻,时竟和时宥都紧盯着车门走出来的人。

  先是一双被擦得锃亮反光的皮鞋,然后是黑西裤,对方声音比人先出:“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时竟和时宥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不输于保镖们气势的中年男人从车里下来,嘴角却挂着和蔼亲切的笑容。

  对方的目光直直得朝着时竟落过来。

  时竟莫名觉得这人是冲着他来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

  中年男人缓缓道:“我只是恳请时竟少爷能和我走一趟。”

  大疯狗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