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大桥距离他的出租屋要堵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到达,肖肃喝了酒,应该得睡到下午才对。
江川坐在公共椅子上,这里装了一根根密砸组装的钢筋防护栏,不足以人穿过。
江川知道,不过他也知道一处极好的地方,坐在这里,只是翻看最近不断有人发来的短信。
短信来自陌生的虚拟号码,里面是一张张跟踪自己的私人照,有监控拍摄下的,也有侵入他手机拍摄的,很可怕。
「到我身边来。」
「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江川,除了我,谁都无法带你走出困境。」
「江川,这是地址。」
「听我的话,没人能够为难你。」
……
江川逐一看完每条消息,语气真是像极了程宇飞。
若不是他还对程宇飞有些了解,可能真的被这些话绕给进去了。
那这些东西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频繁发来的呢?
是他被网暴开始?细想一下,应该算是从程霖发给他的那个小程序开始。
江川看完有些想笑。
他没有理会,而是点开了短视频平台,注册了一个账号。
「魔都医科大江川」
因为热点还在,直播刚开,就有三两个人进入直播间。
「咦,这是本人吗?」
「不会是来凑热点的吧?」
「大概是,毕竟现在的人想钱都想疯了。」
江川面对他们笑了笑,直播没有开美颜,也没有开滤镜和瘦身,镜像把人拉得有些扭曲,与照片上的只有几分相似,再加之热点上的视频大部分比较模糊,本尊亲临现场,会有一些落差感与不真实感。
拿出身份真对准摄像头,保证他们都看清楚了,江川这才说到:“没有错,我是就是江川,货真价实的江川。”
「我的天!是什么让你开直播的?」
「梁静茹的《勇气》吗?」
江川勾起唇露出整齐好看的牙:“《勇气》很好,但梗已经过时了,换一个词形容我。”
晨间七点,太阳从蒲江尽头冉冉升起,温暖的光把屏幕反射得有些暗,他把镜头切换成后视镜,对向朝升的太阳。
“这里是魔都蒲江大桥,我没有骗你们吧?”
不断有人涌入直播间,弹幕胡乱飞起来。
江川看了眼直播人数,有些震惊起来。
“我还以为不会有人看我的直播呢。”
把镜头切回前置,江川被日光照得通透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一时间弹幕发出了无数尖叫。
「不是吧不是吧,他怎么可以这么帅!」
「天呐!看起来好乖!一点也不像会犯错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原谅他了!」
「你们这些女人就只会看脸吗?」
突然不知道是谁刷了一只礼物,江川愣了一秒,才想起来忘了关打赏功能了。
正准备关掉,但想了想,账号可以留给肖肃,日后他家要真的破产,有些钱傍身,也能维持一下他大少爷的体面。
“感谢大家的厚爱,不过呢,我开直播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看你们吵架的,我只是来澄清一些事情。”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猜猜,我能不能爬上去?”
镜头对向铁索的桥拦,足足四五米高。
说完,他又把镜头切回来,露出乖巧的笑:“小时候爸爸对我特别严厉,我一犯错他老打我,山间孩子很野,爬树是他们的强项,我也不例外,所以,每次挨打我都往树上蹿,爸爸老说,我泼得像只峨眉山的猴。”
把手机放进口袋。
“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拍摄,不能给你们直播爬桥了,你们稍等一下。”
他脱掉鞋子,试了试力道,然后一步一步往上爬,有借力的地方,多高的地方其实都不难爬。
爬到护栏上,他坐下,犹如一只栖息在电线杆上的飞燕,孤独,且摇摇欲坠。
镜头对回自己。
直播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万,并不断往上加着人数。
「不是吧,老弟,你这是想干啥?」
“我爬上来喽。”
没理会弹幕,江川把镜头来回调试证明自己的位置,弹幕立刻刷得更加密集。
此时一只巨大的礼物在屏幕炸开。
「江川你下来!」
「江川你下来!」
不断被刷屏。
他不知道哪个认识的人进了直播间,不过,这不重要。
这世界上,从没有人真正在乎过他。
“你们知道吗?其实我很感谢这次事件,让我有勇气去做一件事。”
“不过,算了,不多说。”
“开播前,我有跟大家说过吧。”
江川看到了系统提示他存在危险行为,请立即停止。
江川顿了顿,在直播上打上“危险动作请勿模仿”的字样,系统总算消停。
他松了口气,朝镜头笑了笑:“我说过,我是来澄清一些事情的,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关于我的身世,我只能说我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和所有人都一样,自从我初二那年父母出意外去世之后,一直生活在大伯父家,家里得到了三十万的赔偿款,对,两条人命,三十万。”
再次提及这些事,江川难过得无以复加,可再哭不出来了。
“然后呢是关于小三的事,蒋总是个很好的人,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奔赴光明未来的机会,我很感激他,但闹得他们夫妻离婚,是我的不对。”
“在这里,向大家表达真挚的歉意。”
「江川你下来!」
「江川你快下来!」
弹幕不停地催促江川下去,江川笑了笑,看向脚下奔腾的浦江水。
心底像空了个大洞,寒风凛凛。
“最后呢,是派出所的那件事,我为什么会说‘是他们活该’?因为真的太难受了,凭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若不是他们私吞我父母的赔偿金,又偷走我的奖学金,我就不会无路可走。”
“但无论有怎样的借口,犯错了就是犯错了,我接受大家的批判,只是希望我唯一的朋友不会受到我的影响。”
“对,就是那辆马萨拉蒂的主人,他是我的好朋友,不是我的什么情人。”
“各位朋友,我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耽误大家这么多的时间,很抱歉。”
弹幕一条条闪过,江川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看了。
电话一直在响,夹在蒲江三月的风里,冲散暖阳带来的温度,江川关掉直播间。
远处有警笛声,他眺望了一眼。
想起那个绑住双脚跳河的男子,心里叹了口气,他大概是能感同身受了。
“小川!!!”
劲风擦过耳畔,他似乎听见了肖肃的声音,随即咚一声,沉默在冰冷的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