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沉浸在一片雾蒙蒙中，江川走出公寓楼买豆浆包子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条街道负责打扫的大叔坐在路边抽着烟，于是他多买了一份走到大叔身边，把豆浆油条递给他。
“小江川啊。”大叔对他笑，露出还算整齐洁白的牙，只是眼睛眯成一条线，与眼角皱褶连成一片。
江川浅浅的笑，昨天一夜的折腾，他身体很不舒服，因此没有向往常一样坐下来：“是呢，大叔。”
虽然老人做着环卫工人的工作，身上有些灰扑扑的，可他喜欢同他相处。
进出蒋超公寓许多次，都是在这个时间段遇到大叔，久而久之，他也就同大叔相熟，江川请他吃早餐，大叔就同他唠嗑家常。
说自己的工作从哪里开始，结束后再做什么事，更多的时候聊街道里江川不知道的私房密闻，偶尔也说自己年轻时的英雄壮举。
江川默默的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聊到蒋超的话题就浅谈几句，唯独聊到他的出生地他的过往，江川就沉默不搭话，连笑容都十分牵强，大叔也就不再追根问底，笑着转移话题。
“今天的天气可真够冷的。”
大叔咬了一口肉包子，含糊不清的说到。
“是呢，叔可要注意保暖哦。”
江川也被今天骤然的降温所惊道，若不是一口热豆浆下肚，可就要冷得瑟瑟发抖了。
大叔笑眯眯的点头答应，三俩下咬完包子，吸两口豆浆，把没喝完的豆浆杯往腰间的小口袋一塞，起身拿起工具开始干活：“小江川啊，今天叔就不跟你多聊了，中午儿子带着小孙女回家，我得早些回去给孙女做几个拿手好菜。”
“今天突然降温，看来是要下雪了，小江川，你可要好好保暖，并且好好欣赏魔都的雪，虽不比江南塞北，却也是国内难得一见的风景。”
“好，谢谢叔。”
江川便笑着同大叔道别。
此时手机响了，是银行卡转账记录。
比以往多了个零。
正要问蒋超原因时，微信提示蒋超来信。
“睡得迷糊，多加了个零，无妨，我最近要出差很长一段时间，就当作这段时间的补偿吧。”
“那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
江川回了过去。
对方没有回复，想来是已经起了，正在浴室里洗澡。
他退出了微信，再看了一遍银行卡余额，嘴角忍不住扬起笑容。
五万二，这是与蒋超在一起后，收到最多的一笔转账。
记得遇见蒋超的时候，他独自走在蒲江边吹风，被石膏绑住的手臂传来一阵阵钝痛。
魔都繁华的夜色可以在蒲江河岸看得明明白白，可不属于他这样渺小的人。
突然有人过来问他：“需要帮忙吗？”
此时的江川心情糟糕透了，他的奖学金被大伯父私自转走，报警无果，还是中学班主任心疼他，偷偷塞了钱给他到魔都进厂做零时工，两个月下来，工资刚好凑够他的学费。
可惜，当时正好遇上彝族大闹工厂事件，认真工作的江川被聚众斗殴的人群误伤砸断了一只手臂，而他刚好是那群人的同乡，被厂里强行冠之造事者同伙无薪开除，连手上的石膏都是匆匆赶来的医务人员随便打上去的。
那件事闹得很大，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魔都乃至京北南广一带的工厂，甚至许多门店都不招收云黔蜀地区的彝族入职。
而江川，就来自云省的一个小山村。
无法工作，眼看开学日期越来越近，而他连一个包子都买不起。
生活像是将他抛进了黑洞里，不断下沉，没有光，也没有所谓的未来。
那一天，他独自走在浦江岸，麻木得仿佛行尸走肉，一心只想了去毫无色彩的生命。
谁曾想，居然还会有人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眼看着那人西装革履，眉目英俊，腕间一只绿水鬼又大又刺眼，衬托着江川一身发白的衣和人字拖丑且可笑。
这时候，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江川都觉得像是天大的笑话。
“呵？帮忙？自己都过不下去了？还管别人！”
说完自顾自往前走，根本懒得多看那人一样。
那人也不急，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跟在江川身后：“如果说，我是真心的呢？”
真心？
这个字眼于他而言真是莫大的讽刺，他转过身，抬头看那人：“真心是吧？，那你倒是让我看见啊！”
于是那晚，他被带到了一座不算大，但装修精致的公寓。
那人留下一沓钱和一张名片以及公寓的钥匙后，对他说：“我帮你是有目的的，我要你做我的恋人，这里是足够医治你手臂的医药费，等你想清楚了就打给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公寓。
江川看着茶几上崭新的百元钞票，如梦初醒，慌乱的追出去，可人已经走远了。
无处可去的他只能退回公寓，盯着那沓钱发呆。
那是一沓关于他底线的钱，他若是拿着钱跑路，会觉得自己像个小偷，若是答应下来，他会变成他胯下的玩物。
可是……他没钱，没工作，若只要那沓治疗他手臂的钱，等手臂好了他依旧没法上学，还会进入之前处境的循环。
江川在那间公寓里坐了一夜，少年的自尊来来去去同残酷的现实纷争纠缠，最终在学业前途里湮灭，人生有很多个选择，可他不得不选择最肮脏的那种。
他用公寓的座机给蒋超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那一瞬间，他沉默了许久后嘶哑的开口：“蒋先生。”
“嗯？”
“我……愿意做你的恋人。”
他与蒋超便就是这样的关系，他用他的钱安心完成学业，他用他的身体填补孤寂空洞的夜晚，算得上是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