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的冷空气维持了好几日，眼见着酝酿成一场要下在元旦期间的大雪。
赵熙作为南方人，哪怕已经在唐城生活了十年，依旧躲不过基因里对雪的向往，同徐泽岚约了元旦假期去南山看雪怕泡温泉。
二人原本是准备元旦当天出发，但是31号临下班手机推送橙色大雪预警，赵熙怕一觉睡醒雪大雾大高速封路，令她们期待多日的行程泡汤，干脆拉着徐泽岚提前出发。
两人出差出惯了，像这种两三天的行程，行李只需要从平日里收拾好的各种一次性用品和化妆护肤品小样里随便抓一点就走，唯一比平常出差需要多带的不过就是一件泳衣。
所以就算行程提前了大半天，两人下班回家收拾完行李，等徐泽岚被赵熙从后排抓到副驾，时间也不过刚刚八点过几分。
一路上车不算少，似乎都在趁着大雪来临之前出城，红色的汽车尾灯拍了好长一串。
分不清是下雪前冷空气凝结成的雾，还是入冬之后几乎未散过的霾，能见度不算太好，怕是再差一点高速就会关闭。
赵熙打开了交通广播，密切关注着路况变化。
等车安稳开上高速，二人都放下心来，徐泽岚拿出手机订今夜的酒店。
她关掉听了一路的交通广播，问赵熙：“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听哪个？”
赵熙双手稳稳扶着方向盘：“先说坏消息吧。”
“那我先说好消息。”徐泽岚显然有自己的先后顺序：“好消息是酒店还剩一间房。”
“嗯，那还能有什么坏消息？”
“坏消息是只剩一间大床房了。”
赵熙不明所以，不清楚为什么大床房会是坏消息：“怎么，你最近睡觉打呼噜还是磨牙？”
“不打呼噜也不磨牙，咱俩又不是第一次住一屋，”徐泽岚习惯了赵熙得着机会就想损她两句：“我这不是怕你不方便。”
“我有啥不方便的。”
“你最近没有女朋友吧。”
“啊？”赵熙转头看徐泽岚。
“看前面看前面，安全驾驶，赵律。”
“没有。”她对于徐泽岚这种谨慎有点烦：“要是有女朋友谁来跟你跨年。”
“赵熙你见色忘友！”
赵熙并不否认徐泽岚阐述的事实：“所以定了吗？”
“定了定了，”赵熙晃晃手机：“确认短信也发过来了。”
“那就行。”
高速路上的车辆趋近饱和，只需要一个事故，大家就会一起堵在路上。
徐泽岚看着赵熙双手规规矩矩握着方向盘，几乎匀速行驶，偶有超车，决定果断车速平稳，很快又恢复到之前的行驶状态。
“以前没发现。”
“嗯？”
“我怎么觉得你晚上开车比白天稳？”
“可能因为晚上开得多吧。”
徐泽岚怎么算都觉得不对劲：“白天开出来，晚上开回去，我记得你没有半夜开车出门的习惯呀？”
赵熙回答地不带一丝情绪：“哦，认识你之前的事儿。”
“嗯？”徐泽岚眼睛都亮了，竖起耳朵：“有八卦？”
“没啥八卦。”赵熙像是不想往下说。
徐泽岚正觉得一路无聊，怎么会允许八卦从耳边溜走：“你说不说，你不说晚上睡地板吧。”
赵熙叹了口气，她知道让她睡地板这种事徐泽岚做得出来：“其实也没什么，销售姐姐以前应酬喝多了我去接过几次。”
徐泽岚觉得不可置信：“你才多啊那个时候，她不会叫代驾吗？”
“那不是害怕不安全。”
“有啥不安全的。”
“那都快十年前的事儿了，当时的代驾市场哪有现在这么规范。”
那是2018年，网约车和代驾市场虽然如火如荼，但是各方监管尚有不足。连续几起网约车司机性侵案正闹得满城风雨，连带着网约车平台市值都往下跌。说不上人心惶惶，但是半夜女生打车回家都要多留个心眼给亲友发个车牌号，哪怕是冬天，上车也不敢将车窗关得太严。更别提喝个半醉烂醉的，让陌生男性开自己的车送自己回家。
苏樾影觉得没什么，但是赵熙总觉得不安心，拿着自己刚过了实习期的驾照，再三要求去接醉鬼回家。
虽然驾照拿了一年，但平日里开车的机会并不多，两人出门一般都是苏樾影开车，只有寒暑假回家时才会给父母当两天司机。
苏樾影看着年少的恋人一副不可拒绝的模样，将赵熙开车怕是连带着行人都不安全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任由人每次在酒局快结束时来接自己。同时也有了家人来接，太晚回去不合适的托词可以早点离开酒桌，不至于一定有要喝到最后一刻，喝个烂醉。
那是苏樾影毕业的第二年，工作逐渐走上正轨，与此同时饭局也多了起来。
她惯不喜欢在酒桌上谈生意，但是一行有一行的规则，她深知自己还没有坐到顶端，未能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就只能顺着规则来。
当时的赵熙还活在象牙塔里，对苏樾影的行为多有不解，觉得有什么钱非得拿命赚，少一笔提成就少一笔提成，这家生意做不成总还有下一家，左右饿不死。
苏樾影却只说她还小，说她不懂。
她将苏樾影扶到沙发上，说她有什么不懂的，不过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嗯。”苏樾影却没有反驳她，而是点点头，双手环在她的腰上：“对呀，我人心不足想吞你。”
“你才是象，”她一脸嫌弃：“一身酒味臭死了，晚上睡沙发。”
苏樾影委屈：“我自己家我还要睡沙发。”
“醉鬼不许上床。”
“赵熙。”徐泽岚的声音将她从回忆拽回现实。
“怎么了？”她表现得像是不曾失神。
“就是觉得销售姐姐在你的历任前任里好像是不一样的存在。”
“有吗?”
徐泽岚却只是反问：“没有吗？”
“可能吧，”赵熙贵在客观：“毕竟在一起最久的一任，肯定不一样。”
“你们在一起多久啊，两年？三年？”
“两三年吧。”赵熙以前数得很清楚，可是过去太多年了，她已经忘得差不多。
“那你后面几任为什么都谈不过一年啊？”
对啊，后面几任怎么都谈不过一年呢。
赵熙也不知道。
后来几任女朋友，赵熙自诩每一次都真心对待，轰轰烈烈开始，轰轰烈烈结束。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觉得享受当下就好了，如果当下不再是享受那么就要分手。
分手有的时候是她提，有的时候是对方提。
分手理由也五花八门，有时是赵熙言简意赅说自己腻了，有时候是对方觉得可以到此为止了，哦，还有一次，对方嫌赵熙不懂事太黏人。
赵熙想不明白，她上大学那会儿苏樾影都没有说过她不懂事，怎么工作两三年反而被人说不懂事了呢。
赵熙给不出答案，徐泽岚也没有继续追问，车里只剩下时不时响起的导航声。
直到前方看到南山度假区的路牌，导航也适时提醒：“五百米后向右行驶，出高速。”
“快到了？”
“嗯，快到了。”
高速几乎和度假区无缝衔接，过了收费站没多远便看到度假区的门楼。
车开到酒店大厅门口，二人卸了行李，又将钥匙给了泊车员便去办理入住。
前台客服热情提示：“今天晚上有跨年活动，二人如果有兴趣可以去酒店顶层参加。”
“去吗？”赵熙问徐泽岚。
徐泽岚却是问前台：“晚上池子开到几点？”
“室外池凌晨一点关闭，室内池凌晨三点关闭的顾客。”
看看时间，还够去泡一下。
跨年活动哪里有泡温泉重要。
赵熙原是想直接睡了的，却被徐泽岚说没有仪式感。
“谁家仪式感是在澡堂子里泡着过零点啊。”
徐泽岚却替赵熙做了决定：“走啦走啦。”
因为要泡澡，两人将手机都留在了房间，穿着泳衣罩了浴袍只带着房卡去了浴池。
南山温泉够大，仅是室外大大小小的池子就有三四十个。两人本想找个私密性好点的池子泡着聊天，谁知道当代人连新年都当情人节过，一个一个小池里泡着一对又一对腻腻歪歪的情侣，二人觉得碍眼，干脆去了最大的那个泳池里待着。
最大的池子视线也最好，趴在池边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巨型幕布上正在放映的跨年晚会。
“今年压轴换人了啊？”
投影右上角显示时间时间接近零点，已经是最后一组表演嘉宾。
“没啊，这两年申城卫视不都是朗月？”
“嗯？不是井星阔？”
“井星阔是星台啦。”
“哦，”赵熙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吃饱了徒弟饿死师傅。”
“怎么可能，”一阵风吹过有些冷，徐泽岚将身体整个缩进水里，只留头浮在外边：“那可是井星阔欸。”
赵熙将人从水里揪出来：“心脏尽量不要低于水面。”
“你好啰嗦。”
“你第一天认识我哦。”
”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还没有这么啰嗦。”徐泽岚控诉。
“那……”她看着徐泽岚想起当年自己好像也对苏樾影说过同样的话：“可能人变老就是会变啰嗦吧。”
天台上响起倒数的声音。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不远处有烟花炸开昭示着新的一年来临。
“新年快乐，赵熙！”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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