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誉的新专辑一经发行,就引来了一波热度。
专辑名叫《年少风华》,主打歌是《雨过天晴》,唱的就是年少时的暧昧悸动。
公关做得很到位,放眼望去全是好评,甚至连龚凯都主动给秦誉的微博点了赞,评论一句:后生可畏。
秦誉很快回复:谢谢龚老师夸奖。
两人的互动也被人津津乐道,彭岚顺势买了个热搜。
不过秦誉目前咖位有限,粉丝量也不够,铺天盖地的营销反而会适得其反。
彭岚深知这点,热搜位置不高,网友们讨论一阵就过去了。
宣传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秦誉确实唱得好听,让人听着就不禁回忆起青春年少。
叶安屿也买了他的专辑,在房间里循环播放,听了不下二十遍。
某种程度上讲,他也算秦誉的歌迷,尽管他喜欢秦誉胜过喜欢他的歌。
班群里很热闹,同学们纷纷支持,帮秦誉冲销量。
秦誉在班群里仍然蹦跶得很欢,丝毫没拿自己当公众人物,一看同班同学都这么给面,当即大手一挥,发了个大红包。
红包刚发出去,下一秒就被抢光了。
王东然抢了个手气最佳。
叶安屿只有两毛八。
秦誉见状,直接给叶安屿私发了一个满额红包。
他发就发吧,还贱兮兮地设了个口令,叫“我老公真帅”
叶安屿嘴角一抽,领了红包后立马把刚发的那条撤回了。
秦誉:??
秦誉:你好无情哦
叶安屿:你好肉麻哦
秦誉看着这行字笑得打跌,差点忘了彭岚就在他旁边,在彭岚偏头看过来的时候,秦誉眼疾手快地摁灭手机。
彭岚问:“跟谁聊天呢?”
秦誉说:“朋友。”
彭岚看了他两眼,没再往下问,把手里的文件推过去:“看看这个。”
秦誉翻开第一页,白纸黑字上偌大一个标题,写着《声路历程第二季》
彭岚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他说:“《声路历程》是档音乐综艺,去年启动了第一季,反响不错,节目热度很高,明年,哦不,今年四月份启动第二季,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参加。”
秦誉听说过这个综艺,一脸惊奇:“节目组邀请我参加?”
“那倒没有,你还没红到这份上。”
彭岚笑了下,实话实说:“机会是我给你争取的,他们能同意,是因为我跟他们打了赌,如果我输了,那我就以十倍违约金的价格赔给他们。”
秦誉目瞪口呆:“你赌什么了?”。
彭岚老神在在:“赌你一定会夺下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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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将至,叶安屿帮着董倩把家里的门窗都贴上了福字。
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通,瓜果什么的也买回来了,总算有了过年的样子。
年三十晚上三人一块包饺子,董倩和面,姥姥搅馅,叶安屿挽着袖子捏出一排精致的小饺子。
董倩惊喜道:“哎呦,怎么包得这么好啊,去年不还只会包四不像?”
“人总要进步嘛。”叶安屿说着,又灵巧地捏了一个。
他会包饺子还是托秦誉的福,上辈子叶安屿有一次心血来潮,自己动手包了顿饺子,秦誉吃完赞不绝口,说比他妈包得都好吃。
叶安屿大受鼓舞,之后时不时就包顿饺子,手法自然就练出来了。
守完岁,董倩给了叶安屿两个红包。
每年都是这样,一份是她的,一份是代他父亲给的。
董倩至今还对他父亲的事避而不谈,此刻叶安屿拿着两个沉甸甸的红包,心里一松,忽然开口:“其实我都猜到了。”
董倩一愣:“什么?”
“关于我爸。”叶安屿轻声道,既然都说出口了,也没必要再回避下去。他说:“那年回家路上,是不是发生了车祸?”
董倩难以置信地颤着眸子,在他的目光中长久地沉默下来。
姥姥已经回房间休息了,电视上的春晚正在倒计时,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直到最后一秒,董倩终于叹了口气:“总想着瞒久一点,这样你就不用回忆起那些痛苦,不过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屏幕里的主持人正喜眉笑眼地祝贺新年快乐,董倩转身回房拿来了两本相册。
一本是叶安屿之前看过的,另一本被她藏了起来。
原以为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没想到有一天能坦然地把这些拿给儿子看。
泛黄的相片铺开在叶安屿面前,他凝视着父亲的脸,某一瞬间感到了一种强大的熟悉感,和异常浓烈的悲伤。
董倩拿起一张照片,轻声道:“大过年的,其实不该讲这些,但是我也想他了。”
她看向窗外的万家灯火,语调缓慢地讲起往事。
叶安屿出生时,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好。
一开始夫妻俩把孩子带在身边,但工作繁忙,总是疏于照顾。于是在叶安屿三年级的时候,把他送到了乡下姥姥家。两人有空就回去看看孩子,逢年过节也会把孩子接到城里玩。
兴许是因为换了成长环境,叶安屿有些缺乏安全感,性格也变得内向拘谨。
两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拼命在城市打拼,终于在叶安屿即将升初中那年,买下了房子,工作也稳步上升。眼看日子正慢慢变好,暑假末尾两人动身去乡下,想把姥姥和叶安屿一并接过去。
结果就在路上发生了意外。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董倩回忆起那时的场景,都说不清变故是如何在瞬间发生的。
车子被一辆货车从后面撞上,巨大的冲击力下,车子冲出了护栏,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孩子的尖叫骤然停止,耳畔只剩一阵轰鸣。
在董倩失去意识之前,她甚至能感受到从丈夫身上低落的鲜血,从温热变得冰凉。
等她再次醒来,面对的就是丈夫的离世、孩子的昏迷,和母亲的重伤。
叶安屿醒来忘了一切,眼睛里只剩迷茫和空洞,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病房,也不知道自己一夕之间失去了父亲。
董倩忍住所有悲痛,把事情瞒了下来。她和姥姥一起为小小的孩子编织了一个不那么惨烈的谎言,只希望他忘记痛苦,快乐地长大。
“你爸爸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人,他很爱你,一直想给你更好的生活,你小的时候他经常带你去玩滑滑梯,去公园放风筝,别的孩子有的你都有,你有很多很多的爱。”
董倩低头抹去眼泪,撑起笑容道:“他呀,就是运气不好,没能亲眼看你长大……”
这些事无疑唤起了叶安屿糟糕的情绪,晚上他躺在床上彻夜失眠,即便睡着也会在下一刻惊醒过来。
董倩的话在他脑中循环播放,越来越多的片段在他眼前闪现,凌迟般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控制不住地焦躁。
可除了零星的片段,他还是记不起太多。
就像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强行挤入大脑一般,让他感到陌生惶恐。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记起?
叶安屿也不知道答案。
他睁着通红的眼,从深夜到黎明,终于在天光大亮时昏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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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这天,董倩挨个打电话给几个远方亲戚拜年,原本承诺初二带叶安屿出去逛逛,奈何公司又有事,董倩初二晚上就动身离开了。
家里一下变得冷清。
姥姥近期精神头不太好,嗜睡,叶安屿把电视声音调小,听到楼下小孩玩摔炮的声音。
电视里在重播春晚,叶安屿有些兴味索然,左右什么事干,他把客厅收拾了一遍,提着垃圾袋下楼扔垃圾。
刚出电梯,就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
小孩子是最期待过年的,有糖果,有新衣服,还有爆仗。
烟花棒燃了一地,叶安屿丢完垃圾往回走,不知道哪个小孩把炮仗扔到了他的脚边,“啪”的一声。
声音倒是不大,就是太突然,叶安屿惊了一下。
“哥哥对不起!”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从他身后跑过来,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哥哥,吓到你了。”
叶安屿弯下腰摸摸她的头,笑道:“没关系的,玩去吧。”
小姑娘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把手里的烟花棒递给他,说:“哥哥,送给你两个烟花棒,祝你新年快乐。”
烟花棒还是心形的,叶安屿笑着收下,小姑娘最后抱了他一下,又蹦蹦哒哒地跑回去了,跟小伙伴一起玩烟花。
眼前热闹非凡,叶安屿握着烟花棒,忽然无法抑制地想起秦誉。
上辈子每个新年秦誉都会在家陪着他,即便有电视台邀请他去唱歌,秦誉也不去。
那时叶安屿不懂他的心意,以为他纯粹是不喜欢参加跨年晚会,如今才明白,秦誉是怕他一个人在家太孤单。
毕竟外面万家灯火,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热闹,难免会意兴阑珊。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秦誉在自己身边。
叶安屿按捺不住,拿起手机给秦誉打了个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嘴角弯起一丝温柔的弧度。
“在干嘛呢?”叶安屿问。
秦誉那边传来电视的背景音,他笑着说:“看电视呗。”
说完,轻声问道:“怎么,想我了?”
叶安屿“嗯”了声,没有掩饰自己的思念,但也没多说什么,能听听秦誉的声音他就很满足了。
秦誉沉默片刻,思念被挑起,在心中泛滥成灾。他问:“你在家吗,怎么听见有小孩的声音?”
“在楼下。”叶安屿说:“出来扔个垃圾,马上回去。”
两人没聊太久,三言两语就挂了电话。
叶安屿回到家,把烟花棒随手放在茶几上,电视还亮着,他没有看下去的欲望,关了电视回卧室学习去了。
万家团圆的时候,他居然在刷五三。
叶安屿都快被自己的努力感动到了,他自嘲地笑了声,心不在焉地算题。
楼下的热闹逐渐淡去,耳畔是一片沉寂。
叶安屿慢慢进入状态,就在他要审下一题的时候,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声响。
像是电动车的喇叭声。
叶安屿一开始没在意,直到那声音锲而不舍地响了一分钟。
他笔尖一顿,忽然意识到什么。
叶安屿猛然起身,手上的笔还没来得及放下,冲到窗边拉开帘子。
楼下的人群早已散去,寥落昏暗的灯光下,秦誉骑着电动车停在那里,冲他扬起手臂挥了挥。
他一句想念,秦誉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反正秦政跟徐悠悠不在家,秦誉无所顾忌。本来想打车,但大过年的叫不着车,他就直接骑电动车来了。
叶安屿匆忙换好衣服,临走前不忘把茶几上的烟花棒揣兜里,飞一般地冲下楼。
冷风吹得人手脚冰凉,心口却是热的。
叶安屿在他面前堪堪停住脚步,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眼尾弯起:“怎么突然来了?”
“来哄你开心。”秦誉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往他头上扣了个头盔,朝身后一指:“上车。”
叶安屿跨坐在他的后座上,也没问去哪儿。
反正他去哪都可以,只要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
车子拐上马路,疾风在耳边呜呜作响。
叶安屿怕帽子吹掉,额头抵着秦誉的后背,略一思索,两条手臂环过他的腰,把冰凉的手插进他外套口袋里。
是一个很亲昵的姿势。
秦誉笑了声,迎着风喊道:“搂紧一点!”
叶安屿立即收紧胳膊,隔着那么厚的外衣,几乎能听见秦誉心脏的砰砰声。
夜黑风急,电动车在马路上疾驰,路旁灯光连成一片,从视网膜上依次划过。
数不清的车辆从身旁经过,周遭一切都被风声隔开。
叶安屿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紧紧贴着秦誉的后背,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
就像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私奔,刺激又浪漫。
他甚至希望车子不要停,就这么一直开,永远在路上。
车子穿过热闹的市区,途径灯火稀疏的郊区,一路向北,刺眼的车灯把黑夜划开了一道口子。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忽然响起海浪翻涌的声音,叶安屿才恍然回神,掀开帽子一看,居然来到了海边。
这片海位置偏僻,只有零星几个人,夜色下显得静谧而深邃。
秦誉把车子停稳,手都冻得没了知觉。
反正这处没什么人,叶安屿握住他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去暖他冰凉的手背。
虽然效果甚微,手指总算是能动了,秦誉反握住叶安屿的手,一块揣进自己兜里,吐了口气:“不愧是新换的电瓶,一口气跑这么远。”
“这是哪?”叶安屿走在他身边。
秦誉说:“不知名的小渔村,我也是从地图上随便找的,看这里有海,又离得最近,就直接过来了。”
两人走到海岸线,这里没什么灯光,只有身后村落的灯火远远投过来,朦胧一片。
夜晚的海是安静的,自远方不断涌过来,海面犹如明镜,映着天上的月亮。
叶安屿闻着海风湿咸的气息,兜里的手被秦誉紧紧扣住,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不远处有几对情侣,正在点燃烟花棒。
叶安屿想起自己也带了,他从兜里掏出来,跟秦誉一人一个,问他:“有打火机吗?”
秦誉看着他微闪的眸子,无辜道:“我又不抽烟。”
叶安屿笑了下,也是,走得急忘了拿打火机了。
“我去借一个。”叶安屿说。
他径直走向旁边的情侣,说明来意后,女生很爽快地把打火机递给他,歪头朝他身后望了眼,略带八卦:“那是你对象吗?”
叶安屿下意识想要点头,又反应过来这是在陌生人面前,他怕秦誉被人认出来,摇头道:“不是,朋友。”
“哦~”女生拖着长腔,意味不明地挑了个眉,没再问下去。
叶安屿拿着打火机回去,秦誉好奇道:“刚跟那人聊什么呢?”
“问我你是不是我对象。”
“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是,但她好像不信。”叶安屿无奈笑笑,“先点上吧,我等会给人还回去。”
海风强劲,火苗被吹灭了三次,好不容易才点上。
两支心形烟花棒燃出耀眼的光芒,叶安屿的眸子被映得很亮。
烟花很快燃到尽头,空气中弥留着刺鼻的烟味,叶安屿把打火机还回去,回来的时候看见秦誉蹲在地上。
“干什么呢?”
秦誉捏着燃尽的烟花棒,在松软的沙滩上画了个心,心里写着他跟叶安屿名字的缩写。
“怎么样?”他还挺得意。
叶安屿垂眸笑着:“幼稚。”
秦誉振振有词:“我看网上说,只要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海边,这两个人就会永……”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海水涌来,把两人的名字冲了个干净。
秦誉:“……”
他蹲在地上把手里的烟花棒一扔,头歪进臂弯,有点扫兴:“算了,当我没说。”
“再画一次不就行了。”
叶安屿不忍看他失落,弯腰去捡烟花棒,丝毫没注意身后悄然涌来的海水。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双鞋已经湿透了。
“嘶。”两只脚刺骨冰凉,叶安屿冻得吸了口气。
秦誉抬起头:“怎么了?”
“鞋湿了。”叶安屿蹙着眉,被风一吹,更是冷得难受。
“啊?”秦誉扶着他走远一点,见他不敢走路,顿时心疼道:“村里应该有卖鞋的,我去给你买一双,你等我。”
他把叶安屿扶到石头上坐着,着急忙慌地走了,临走前也没问问人家穿多大的,骑着电动车跑出去几里地,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超市,买回来一双棉拖。
他径直蹲在叶安屿面前,要帮他把湿掉的鞋袜脱下来。
叶安屿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我来,你坐好别动。”秦誉毫不嫌弃,把脱下来的鞋袜放进袋子里,盯着叶安屿白皙透红的脚,好奇:“你怎么连脚都这么嫩?”
叶安屿鸵鸟般低着头,不知是羞还是冷,声音有点颤:“……能不能快点。”
“好。”秦誉赶紧把棉鞋给他穿上,尺码偏大了些,但总归比没有强。
叶安屿坐着缓了好一会,快要冻掉的脚总算有了点知觉。
他被风吹得咳了两声,秦誉怕他冻感冒,说:“咱回去吧,这太冷了。”
回到家已是凌晨,叶安屿轻手轻脚进门,冲了个热水澡,身上总算热乎过来。
从浴室出来,秦誉正好给他发来消息,说自己到家了。
叶安屿裹着浴袍钻进被窝,想起今晚种种,觉得浪漫又不可思议。
也许是被风吹得太狠了,叶安屿有些头晕,躺下不一会就沉入了睡眠。
第二天早晨,手机嗡嗡震个不停,叶安屿睡眼惺忪地摸过一看,才七点多。
他没管那疯狂往外冒的小红点,正要调成静音,李超发来的消息突然从屏幕上方弹出来。
叶安屿定睛一看。
他说:叶子,你跟秦哥上热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