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感觉太清晰,不似之前那般雁过无痕。

  秦誉深吸一口气,捂了捂胸口。还没等他琢磨明白其中关窍,下课铃突然响起。

  “不下课哈,要上厕所的悄声去。”宁姐站起来环视一圈,看见后头站着那位正对着墙发愣。

  她背着手走下讲台,悄无声息地转到秦誉身侧,见他才写到填空题,当即不悦道:“你发什么愣呢?一节课才写这么几个题?”

  秦誉没注意到旁边多了个人,吓了一跳。

  思绪瞬间烟消云散,他眼疾手快地捂住卷子:“我想题呢。”

  “你少跟我装。”宁姐冷笑一声,手往前一指,示意他,“拿着卷子,去前面写。”

  秦誉从后墙站到了前墙,宁姐坐在他旁边,秦誉不敢再造次,趴在墙上规规矩矩地写卷子。

  这卷子不难,就是数特难算。

  秦誉没带草稿纸,索性直接在卷子上演算。

  宁姐抬头瞅见他那黑乎乎的卷面,气得直接拎书在他屁股上敲了下,“你在这画符呢,乱成这样我怎么批?给我回去拿演算纸!”

  “哦。”

  秦誉朝座位走,途径叶安屿的时候瞥了眼,见他手边正好压着一摞演算纸。

  “借我张。”秦誉说着,直接伸手抽了一张。

  “……”叶安屿已经懒得给他反应了,干脆抬起手,让他多拿两张。

  秦誉也没客气,笑道:“谢喽。”

  站了将近两节课,下课时候秦誉腿都站麻了,一瘸一拐地回了座位。

  “走啊,打球去。”这节是体育课,李超已经套上了球衣,抱着篮球招呼几个男生去球场。

  秦誉瘫坐在椅子里,说:“你们先去吧,我得缓缓。”

  “那我们下去等你啊。”王东然也跟着出门了。

  班里的人三三两两散去,教室空荡荡的,只剩下叶安屿和秦誉。

  “你不去上体育课啊?”秦誉托着下巴,懒洋洋地问。

  “去。”叶安屿合上笔帽,站起来把桌面收拾干净,拿起水杯准备出门。

  秦誉见他怀里还抱着一本书,纳闷道:“上体育课你看什么书?”

  不等叶安屿回答,他忽然想起似乎从来没见叶安屿参与过什么体育活动,跑完圈就见不着人。

  想到这,秦誉一拍桌子站起来,朝他勾手:“走,我带你打篮球去。”

  叶安屿果断拒绝。

  上辈子秦誉也爱硬拉着他打篮球,叶安屿被逼无奈下学会了一些动作技巧,但还是提不起兴趣。

  “哎呀,走吧。”秦誉上前把他怀里的书抽出来放桌上,一把勾住他的肩,拉着他下楼,嘴里说道:“不用怕,我教你,这玩意简单得很。”

  这节体育课是三个班一起上,篮球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李超抛给秦誉一个球:“接着。”

  秦誉伸手接住,球场上都是熟人,互相热络地打了招呼。

  李超说:“你快点热身吧,就等你了。”

  秦誉有一阵子没打球了,手痒,转头对叶安屿说:“你等我下,我先打完这场,等会教你。”

  正好,叶安屿想趁他打球溜之大吉。

  秦誉似有所感地喊了场边一个男生,指了指叶安屿说:“顺子,帮我看着他,他要是跑了,以后可不带你玩了啊。”

  “好嘞哥!”名叫“顺子”的高一男生连忙跑过来,拦住叶安屿的去路,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啊学长,你要不在这坐会儿?我秦哥打球超帅的,看了不亏。”

  “……”

  叶安屿转身,他也跟着转,叶安屿往右挪,他也跟着挪。

  这人跟堵墙似的挡着面前,叶安屿无奈又好笑道:“你挡这么严实我怎么看?”

  顺子:“……哦。”

  第一轮比拼已经开始,场边的围观群众群情激昂,惊呼连连。

  叶安屿倚靠着树干,视线随着那颗球移动,而后落在秦誉身上。即便不太懂篮球的规则,但也能明显看出秦誉他们占据上风。

  秋高气爽,微风和煦,树梢略带枯黄的叶子打着旋落下,被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穿过,随着那颗篮球再次被抛上半空。

  众人齐声欢呼:“漂亮!”

  秦誉把微湿的头发往后一掀,跟李超撞了下肩,目光扫向场外。

  叶安屿站在树下,见他看过来,翘了下嘴角,垂在身侧的手竖了个大拇指。

  秦誉笑得更加灿烂,冲他挑了个眉,眉眼间神采飞扬。

  两人不动声色地眉来眼去,在场的围观群众不明所以。

  一个女生问:“我天,秦誉在看谁啊?”

  “不知道啊,感觉是那边。”另一个人往左边指了指。

  女生看过去,狐疑道:“那边都是男生,你看错了吧。”

  中场休息后,比拼继续。

  十九班连输两场,面子上挂不住,越打越急,有一个还趁人不备上手推人,观众一片嘘声:“下去!下去!”

  那人梗着脖子犟:“我就是正常防守!”

  “卧槽?”王东然作为被推的那个,眼都瞪圆了,“不带这么玩的啊哥们,你那手都摸我胸肌上了,这还不算推人?感情你耍流氓啊?”

  男生红着脸狡辩:“我没有!”

  这球是打不下去了,两边的人开始互相嚷嚷,围观群众眼也不瞎,都站在了十三班这边。

  十九班其余几人倒还懂事,让那个推人的男生给王东然道歉,那人就是不干。

  秦誉讥讽道:“好好打个球被你搅和成这样,挺没劲的,玩不起就别玩。”

  那男生面子里子全丢了,再狡辩也没什么意义,咬紧牙关狠狠把球往地上一摔,吐了个脏字转身就走。

  篮球“砰”一声反弹到半空,径直飞向场外,角度不偏不倚,直冲叶安屿脑门——

  秦誉瞳孔骤缩,失声喊道:“闪开!”

  叶安屿神色未变,在众目睽睽中后退半步,然后瞅准时机纵身一跃,球被稳稳接住。

  秦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没想到叶安屿居然能接住,顿时又惊又喜:“可以啊叶子,吓我一跳。”

  叶安屿运了两下球,把球抛回去,说:“给你。”

  秦誉伸手接球,视线搜寻那玩脏球的孙子,人已经没影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随便揪住一个十九班的队员,冷着脸问他:“那人叫什么名?”

  “他……”队员见他气势汹汹,犹豫着该不该说,用眼神向其他人求救。

  “哎,行了行了,秦誉,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代他跟你道个歉。”十九班班长过来打圆场。

  他跟秦誉还算熟,拍拍秦誉的肩膀说:“那人是我们班刚转进来的,之前也没带他玩过,不知道他这么偏激,以后不带他了行吧,你别生气。”

  秦誉冷哼一声,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罢休。

  叶安屿怕他再去跟人打架,走上前给他顺毛:“好了,也没伤到人,这事就算过去了。”

  秦誉看他一眼,心有不甘:“可是……”

  叶安屿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笑说:“我跟东子又不差他那句道歉,心里早骂他八百遍了。”

  王东然搭腔:“算了秦哥,以后不跟这种人玩了,真他妈晦气。”

  闹成这样确实挺晦气,众人也没心情再打球了,都散了。

  场上就剩王东然跟李超,秦誉跟叶安屿坐在场边长椅上。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会打球呢,运球那两下还挺熟练啊。”秦誉拧开矿泉水喝。

  叶安屿俯身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打算拿回去当书签,说:“学过一点。”

  秦誉表情遗憾:“你早说啊,以后跟我们一块打球吧。”

  “我是真不感兴趣,被迫学的。”叶安屿一本正经地摇头,“别为难我了。”

  正聊着,一个高一女生突然朝篮球场跑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水,等王东然跟李超打完了,才紧张又大胆地走到李超面前,把水递给他:“给。”

  李超一愣:“给我的?”

  女生没敢抬头看他,磕磕绊绊地回答:“啊,是……是啊。”

  “多谢。”李超接过水,笑着道了声谢。

  等女生走了,几人才起哄,秦誉在场边吹了声口哨,看热闹不嫌事大:“春天要来了啊超。”

  李超又回头看了眼已经跑远的女生,心里美滋滋,“学妹真有眼光。”

  “哎,东子,话说甘琪怎么没来看你打球啊?”秦誉忽然想起这茬,这节课五班也上体育,之前甘琪都会来找王东然的。

  王东然耸了下肩,表情淡淡道:“还能怎么,分手了呗。”

  秦誉跟李超异口同声:“啊?”

  叶安屿也是一脸意外,不解道:“前阵子不还挺好吗,怎么突然分手了?”

  “就是吵了一架。”王东然不欲多说,摆摆手道:“没事,分就分,又不是爱到死去活来的,谁没谁都一样。”

  他倒是想得开。

  叶安屿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越皱越紧,突然问道:“那她周末上完舞蹈课谁去接?”

  这问题莫名其妙,王东然说:“之前都是我接,她父母工作忙没时间接她。现在不知道,应该是自己走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叶安屿没吭声。

  他上辈子并不认识甘琪,只是在高二上学期某一天,偶然听到别的同学说五班有个女生休学了。

  之后又听说了一些流言,说是那个女生被辅导班一个姓吴的男老师骚扰,放学后强行把她拖到车上,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男老师恐吓她不准把事情说出去,女生没听,回家后直接报了警。后来男老师被判刑,辅导班直接关门。

  但这事对女生的影响很大,即便学校压了下来,还是挡不住有人议论纷纷。女生精神崩溃没法继续上学,休学后在医院接受治疗。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大家都逐渐忘却这件事的时候,女生在年末的一个雪天突然跳楼自杀。

  叶安屿当初只是道听途说就已经很难受了,更不用说这辈子他跟甘琪还有过几次接触。

  之前他给甘琪提过醒,也不知道甘琪有没有往心里去。

  他走神的时间太长,秦誉碰了碰他的胳膊,问道:“你想什么呢?”

  叶安屿轻叹一声,说:“我在想,要不这周末我们一起去接甘琪放学吧?”

  “啊?为啥?”李超不解。

  叶安屿想了想说:“好久没一块聚聚了,接上她咱们一起吃个饭。”

  甘琪周六下午上舞蹈课,很不巧,这个时间秦誉要去学声乐,李超要去训练。

  王东然犹犹豫豫:“我俩刚吵完架……”目前正处于一个谁也不想理谁的情况。

  一个都指望不上,叶安屿吐了口气,说:“那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