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泽年早就猜到俞天程突然给自己打电话肯定有事，但是他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他轻轻离开房车，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迎着冷风说道：“你知道我刚才在干什么啊？”
俞天程突然瞪大眼睛，心里猜测他会干什么，但是有些事嘴上不好说。
“你…在干什么？”
听着俞天程小心翼翼的回答，郁泽年突然笑了，就说道：“我在看着他睡觉。”
听到这个答案，俞天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有病啊？人家睡觉你在旁边看着，苏老师要是醒了肯定第一时间给你一个大嘴巴子。”
郁泽年不在意的说道：“谈恋爱就是这样，像两个‘生病’的人在一起，两个人是对方的药，看不到会觉得不踏实，离开了心会慌，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彼此才是正常人。”
俞天程沉默了半晌说道：“真的这么夸张吗？”
“别人我不清楚，但是对于我来说，我只想要他在我身边，如果他不需要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此时俞天程的脑中突然闪出麦苗咆哮着说不喜欢自己的样子，那一刻他好像…不能呼吸了？
想到这里俞天程突然愣住了，仔细回想那时候的细节，他的确心脏疼的不能呼吸。
“所以…明明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他亲口说不喜欢你的时候，心脏会疼的不能呼吸…对吗？”
郁泽年淡淡的说道：“对，疼的不能呼吸，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这时俞天程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次离开，回来的可能就是一个人了，分开跟别离不是同一个概念。
“所以我现在很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如果不是不能疲劳驾驶，我肯定不睡觉的就这样看着他。”
俞天程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也什么都没再说，跟郁泽年比起来，他的情况实在是好太多了，毕竟只要人活着就有盼头。
“我就是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万一还是一时兴起，感觉挺对不起他的。”
郁泽年想了想说道：“我当初跟你有一样的顾虑，不过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能因为怕就畏首畏尾。”
经过郁泽年的开导，俞天程好像明白了一点，挂断电话之后郁泽年转过身，却发现披着羽绒服站在门口的苏文弃。
苏文弃因为病痛的缘故，出院前几天就没有力气下床走路了，平时都是郁泽年抱着他，忙前忙后的伺候着，突然看到苏文弃站在自己身后，还是北方这么冷的天，他突然被吓了一跳。
“这么冷的天，你穿的这么少怎么出来了？万一感冒了我妈又该埋怨我没照顾好你了。”
郁泽年将苏文弃抱进车里，轻轻把他放在床上。
“醒了之后发现你不在，我又觉得身体好一点了就想出去找找的。”
郁泽年蹲在床边，将自己的手搓热给苏文弃暖着脚。
“我又不能丢，以后别勉强自己走路了，有什么事等着我就行。”
苏文弃低头看着他，然后笑着问道：“是阿姨的电话吗？”
郁泽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天程打来的电话，估计是麦苗不理他了，所以他有点不明白。”
“你什么时候还成为恋爱专家了？”
听到对方这么问，郁泽年突然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还不算恋爱专家吗？我追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人。”
世界上最好的人吗？
苏文弃的心情突然低落，都说人死之前会有回光返照，通常表现为精力充沛，觉得病已经好了，可是这都是濒临死亡时，身体的"应激"反应会向大脑发出"求救"信号，大脑接收到信号后会启动能量应急供给方案。
一切都只是假象罢了，病入膏肓的人不会真的好转，该结束的时候还是会结束。
“明天能到目的地吗？”苏文弃看着远方，眼神中都是期待，他害怕自己坚持不住。
“明天晚上就能到，然后找个酒店之后，我就带你去看冰灯怎么样？”
“好！”
不知道为什么，郁泽年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苏文弃越是表现的没什么事，他内心的不安就越强烈。
让苏文弃躺在床上之后，他连夜开车往目的地出发。
路上很多雪不好走，换过雪地轮胎之后也不敢开太快，此时的他不知道后面的苏文弃正在发烧，他自己悄悄从小冰箱里拿出冰水，趁着郁泽年不注意然后给自己降温。
虽然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不能让对方担心。
来到预定的酒店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苏文弃怀里的冰水早已经变得温热。
“醒一醒，我们到酒店了…”
他拍了拍苏文弃的脸，这才发现对方的体温高的吓人，可因为苏文弃贫血严重，即便高烧也完全看不出来。
“苏文弃？苏文弃你醒一醒？”
郁泽年慌了，他立马给苏文弃穿上最厚的衣服，打算带着他去医院，即便去医院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苏文弃缓缓睁开眼睛，他看了一眼外面，路边的树枝上都挂着雪，银装素裹的样子像是在童话世界里一样。
“我们…到了吗？”
郁泽年将他抱起来说道：“到了，我带你去医院。”
苏文弃在他怀里，伸出手抓住他的衣领，声音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想去看冰灯…”
郁泽年看着怀里的苏文弃，鼻子突然发酸，他仰起头尽量不让眼泪掉下来。
“冰灯晚上才好看…”
苏文弃强睁着眼睛说道：“可以换一个安静的地方住吗？我只想跟你安安静静的在一起…”
“…好。”
冰城是国家边缘城市，这里一年之中至少有半年都是冬天，基本上没有春秋，因为天气寒冷，所以这里有很多冰雪打造的建筑。
同时因为是旅游城市，民宿也有很多，更有一部分民宿远离城市，开在偏远的地方，那里安静，没有被城市的喧嚣污染。
按照邹天睿做的攻略，郁泽年找到了一家开在山头上的民宿，这里是邹天睿亲戚开的，不过没有正式开张，所以根本没有游客住宿。
民宿的外面是木头打造的，看起来就像原始社会的木屋，屋子里暖气很充足，玻璃上因为温差的缘故有很多水汽。
郁泽年把行李都留在了车上，背着苏文弃的药，抱着苏文弃来到房间，拿出身份证登记信息的时候才知道邹天睿已经打好招呼了。
房间是温馨的婚房主题，窗帘床单被罩都是红色的，按照当地结婚习俗，床头柜有一盏红色的台灯，新婚当晚台灯要亮一夜。
“要休息一会儿吗？我看你在车上也没睡踏实。”
苏文弃躺在床上，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转过身趴在床边，一路上他一直强忍着，可是到了现在他再也忍不住了。一口血直接呕了出来。
“苏文弃？”
看到这一幕，郁泽年彻底慌了，从前苏文弃都没有吐过血，他扶着苏文弃的身体，可是手刚碰到苏文弃的手臂，苏文弃就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意识到自己好像弄疼他了，郁泽年的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医生曾经说过，晚期患者的皮肤有一定概率会发生溃烂，身体上也会有很多出血点。
这几天他们一直都住在车上，苏文弃也没有脱掉衣服，所以这件事都被他忘在了脑后。
他小心翼翼的撸起苏文弃的袖子，出血点跟溃烂的地方出现在他眼前。
不光是骨骼的疼痛折磨着苏文弃，溃疡的地方疼起来更是撕心裂肺。
这一刻他才知道，苏文弃一直在强撑着身体，明明现在活着比死还要痛苦，可他还是忍着，想多陪自己几天。
郁泽年不愿意相信，可当他掀起苏文弃的衣服时，这才发现身上的症状远比手臂上严重的多。
他慌忙撤开手，害怕加剧苏文弃的痛苦。
苏文弃用手臂擦了擦嘴角的血，假装没事人一样说道：“我没事，不疼。”
郁泽年突然转过身，他不敢看苏文弃的脸，明明说过最后的时光两个人要开开心心的，不要哭也不要留下遗憾，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的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
“我去问问老板，看看这几天会不会下雪…”
说完话他打开门就跑了出去，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能当着苏文弃的面哭，他不能把自己的情绪传染给苏文弃，这样苏文弃也会跟着难过。
独自待在房间的苏文弃躺在床上，双手死死抓着心脏的位置，可是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外。
外面的雪是他以前从来没见到过的，他不知道雪摸在手里是什么感觉，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可是漫天大雪是他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
半个小时之后郁泽年失魂落魄的回来了，眼睛哭过的痕迹也变得不明显，他蹲在床边，握紧苏文弃的手。
“老板说明天早上有雪，明早我叫你起床，咱们去看雪好不好？”
疼痛折磨的苏文弃连说话都在哆嗦，嘴唇更加明显：“我想…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