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淮站在门外, 身上昂贵的西装变成了黑色防寒服和牛仔裤,一下子从矜贵公子哥成了高冷穷学生。
演技是真好,怎么不去当演员?
他手上还提着关东煮,裹着一身寒气, 注意到宋柚只穿着睡衣, 忙把她推进屋,没有基金会上的疏离感, 像个远去回归的居家好男人, 用他那柔沙般的嗓子嗔宋柚, “今天晚上下雨降温, 还穿这么少,怎么不开空调?”
一边说着话, 一边把客厅的空调开了。
“不是饿了吗?过来吃点宵夜。”
季时淮没察觉宋柚的异样,动作娴熟解开塑料袋,也不知道他路上是如何保温,塑料袋上铺了一层白雾, 热气腾腾。
宋柚在玄关站了几秒, 面色平常地走过去, 藏住嘴角冷笑, 席地坐到地毯上, 慢条斯理吃关东煮。
应她的要求, 这次关东煮是中辣, 滚烫食物一点点填满她空荡荡的胃部, 胃部升了温,但骨头缝里还是冷。
见她专心致志吃东西, 季时淮回了一趟家,把电脑拿过来, 摊在茶几上,像是为了陪她,弓着背,整理三剑公司最近招募的人员简历。
“周一哲。”
“嗯?”
季时淮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偏头看她,眼底没有笑意,但还是耐心等她说话。
看,演技真不耐。
宋柚挑着白萝卜,汤汁一滴滴垂落,她静静看着他问:“上次你说十天后带我去见你父母,已经十天了。”
季时淮愣了一秒,眼底升起一丝笑,抬手在她头上亲昵地揉了一下,“记得,我跟我爸说过了,明天你有空的话,我带你回去。”
带回去炫耀折辱吗!
宋柚挑不出他表情的虚假,就好像这人每一句都出自肺腑,若不知道真相,恐怕此刻她沾沾自喜,觉得宋家有救了。
这一切不过是贵公子的游戏,她以为她是游戏主宰,其实她才是牢笼里被人玩弄的猎物。
至于季时淮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计划,已经不重要了。
不就是玩吗?她宋柚睚眦必报!
宋柚安静听着,也没表现惊喜,而是把没吃完的关东煮放下,人从地毯上爬到沙发上,挤进季时淮怀里,强忍生理不适,把头搁在他颈边,小声说:“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就不去你家了。”
“为什么?”季时淮慢慢捏住宋柚下巴,观察她表情,心口莫名忐忑不安,险些以为是宋柚察觉出什么。
宋柚轻轻挥开他手,看着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我家里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我有些激进,季时淮,我一开始接近你,心思不纯,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发现我爱上了你。”
始料未及,季时淮身子一颤,心脏不受控制剧跳。
宋柚继续在他耳边说:“就像你曾经说的,感情就像数学公式,不能错,也不能图快而冒进,我家里的事你可能不清楚,我爸负债了一大笔钱,让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得到周家的帮助,度过危机,我们在一起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不想再欺骗你,我就不去周家了,我终于明白爱的是你,不是你的家族背景。”
“你说真的?”
季时淮完全没想到宋柚会坦诚相待,这种局面他每天都在期盼,他手臂轻颤地把宋柚捞起来,就着明亮灯光,一眼不眨梭巡她漂亮的脸蛋,不放过她任何一个情绪波动。
她温柔看着他,深情极了。
季时淮有些激动地捧住她脸,胸口满涨,任何字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境,这些日子萦绕在心间的阴霾,在那句我爱的是你,瞬间消散,无影无踪,只剩满腔的热意。
屋里温暖如春,灯光昏昧,气氛更是像陈酿的酒,吸一口都醉了。
季时淮抵着她额头,小心翼翼问:“如果我不是周一哲,你会生气吗?”
“什么意思?”宋柚轻眨狐狸眼,雾蒙蒙的。
大约是宋柚的坦诚相待给了他底气,季时淮鼓足勇气坦白:“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周一哲,我是季时淮,真的不是周家的周一哲,你能明白吗?”
宋柚佯装惊讶,轻轻推开他,“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
季时淮怕她真生气,紧紧困住她的腰,一颗心惶惶不安,态度真诚道:“对不起,我只是......。”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他哑声说:“我第一次谈恋爱,很多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怕你知道我不是周一哲,便不会要我了。”
哇,好情真意切,演技杠杠的。
宋柚清醒地看着他表演,正在感慨他出色的演技,季时淮低下头,亲吻她额头,“放心吧,你家的事,我会想办法,你相信我。”
以进为退——高手啊。
宋柚安静躺在他怀里,听着他鼓动的心跳,牙齿几乎把舌尖咬破,真是让人作呕。
为什么男人一定要表现的如此深情,是不为人知的怪癖?还是喜欢看人沉沦?
大概他也没想到,她宋柚是没心的。
不就是爱情游戏吗?最后谁痛苦还说不定呢。
猎物也会有反杀的时候。
怎么让一个男人痛不欲生,她向来深知打人七寸。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松开时,季时淮看向她的眼神,有藏不住的小星星,他甚至把宋柚没吃完的关东煮也吃了,心满意足吻她额头:“很晚,我送你回去。”
宋柚拉住季时淮,他人高高大大站着,投下一道黑影,静静缠着她,宋柚仰起头,用脚尖恶趣味地戳他腿,狐狸眼狡黠,说着引人遐想的话。
“我搬过去和你一起住吧。”
彼时,季时淮垂首看她,进屋时脱了羽绒服,里面套着一件黑色卫衣,大片脖颈露在空气里,听到宋柚的话,脖颈耳朵全红了,纯情得不行。
二人今夜算是把话说开,像一对情窦初开的羞涩情侣。
一个女人不仅说爱你,还主动提出同居,这种双重甜蜜,不亚于在脑子里塞满了走火的火树银花。
目光紧紧交缠,世界仿佛绽开绚烂烟花,眼花缭乱。
季时淮虚咳一声,手还在宋柚掌心,他单手用力,把她提起来,然后揽着她的腰,盯着她眼睛问:“真要跟我同居?咱们就住对门,想对方了,几步路的事。”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毕竟我们还没结婚。”
宋柚微恼:“我身上你哪里没摸过,这会装什么纯情?”
季时淮心跳更快,猝不及防被宋柚咬住喉结,他躲闪失败,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可以。”
宋柚松开嘴,指尖轻轻擦过他微红的喉结,在他幽深的眼神下,指挥他搬东西。
其实宋柚的东西不多,衣服自然不用全带过去,带了几件常穿的衣服以及日常用品,还把她喜欢的床单被单挪了过去。
隔壁的狗听到拖拖拉拉动静声,实在是忍不了,开始挠门表达不满,雨丝像线条一缕缕洗刷窗户,万家灯火被笼罩了雾气,朦朦胧胧,像眼睛含泪的孩子。
宋柚心安理得趴沙发上,指挥季时淮收拾,他有点强迫症,物品摆放的整齐规范,堆着书籍的书桌变成了宋柚的化妆台,他的东西全搬到了简陋次卧。
浅蓝色的床单换成了粉色丝绸,单一的浴室,变得成双成对,牙刷牙膏肩并肩,显得多么恩爱,客厅的花瓶、颜色鲜艳的沙发套,宋柚以最快的速度占据了季时淮的私人领地。
宋柚洗过澡,趴在床上等季时淮,浴室传来潺潺水声,宋柚手机响了。
【石语菲:我看今晚的新闻,宋氏集团被一谷集团收购,是真的吗?周家什么态度,你男朋友会帮忙吗?】
上周生日,宋柚没有心情耗在私人俱乐部,又知道季时淮出了实验室,便让石语菲别来了,二人好几天没见面。
好像也就是短短几天,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柚子:破产就破产吧,无所谓,我现在体会到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千万别指望任何人,一开始我就错了。】
【石语菲:你和季时淮是不是闹矛盾了?】
【柚子:比闹矛盾还要精彩,人生处处都是戏。】
石语菲敏锐察觉出她状态不太好。
【石语菲:明天我去找你。】
【柚子:明天我要去趟医院,我爸还在医院。】
【石语菲:宋叔叔住院了?什么问题?要紧吗?】
石语菲问了一大串问题,宋柚躺在床上,盯着刺眼的大吊灯发呆,浴室的水声渐停,窗外雨声一下子涌入耳内,像游人的低泣。
【柚子:心脏的问题,没事了。】
【石语菲:明天我去医院看看宋叔叔。】
脚步声渐近,宋柚回复了一个嗯,便结束了话题,把手机调换到游戏界面,游戏界面弹出大写的Game death,做着血淋淋的特效。
季时淮趿着拖鞋进屋,赤着上身,边走边用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房间光线充足,每根细小的绒毛都能瞧见,宋柚便直愣愣看着他发梢的水珠沿着他轮廓,滑落到修长的脖颈,一路蜿蜒至休闲裤里,休闲裤两根绳晃悠,紧实的腹部沾着水痕,无不引诱人一路往下窥探。
放在以前,宋柚一定口干舌燥,再趁机勾着他做点热火朝天的事。
今夜她冷眼看着这张漂亮的皮囊,心里直倒胃口。
宋柚收回目光,脑袋陷入粉色枕头里,即便是她的枕头,这个不算太大的屋子全是季时淮的气味,淡淡的,变成一张勒人的网。
季时淮把毛巾扔到板凳上,掀开被子躺进去,坐在床头,强装平静地拿出一本《临床工程学》搭在膝盖上,一边翻看,一边做笔记。
屋里静谧,笔尖簌簌声响混合着淅沥雨声,别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温馨,与世间其他普通情侣一样,各自躺着干各自的事,又感受着彼此的陪伴。
季时淮眉眼舒展,低头睨向宋柚白嫩脖颈,他清楚那里有多柔软,正一心二用盯着她,宋柚慢吞吞放下手机,突然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把你认成周一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