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兰山做了一桌子饭菜,红烧排骨、醋溜鱼、西葫芦鸡蛋、冬瓜粉丝汤,每一道菜都是李东爱吃的,每一道上都撒着翠绿的香菜末。
他穿着和李东同款的老爷衫,他坐沙发,李东坐板凳,两人围着茶几共进晚餐。
黑兰山吃饭向来不爱说话,然而看着对面专心吃饭的男人,有点后悔把饭做得那么好吃了。
“很好吃?”黑兰山放下碗筷,温柔地看向李东,32岁的人,吃饭的时候却像个孩子,那叫一个香。
“不错,你怕不是新东方毕业的吧?”
“我爸妈忙,很少给我做饭,家里都是阿姨在做。”
黑兰山说得稀疏平常,李东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心道这是在跟他扮可怜呢?
黑兰山又说:“上大学后,我爸工作关系调走了,我一个人在东明,自然要学会喂饱自己。”
李东是在父母的溺爱里长大的,做饭这种事从来不是他考虑的。黑兰山年纪不大,没想到生活上却是一把好手。
“再说,做饭很难吗?还需要花钱学?”
李东这边刚沉浸在少年不易的情绪里,就被黑兰山的话噎着了。
“……”李东这种生活白痴,怕是花钱也未必学的会,“嗯,你最厉害。”
黑兰山的表情好像在说,他厉害的多着呢。
“你很喜欢骑摩托?”李东没有抬头,而是低头吃着饭,他一直很好奇,骑摩托是什么感觉。
“不喜欢。”
“不喜欢?那轻轻蹭了一下,你恨不得要吃人了都?”李东想起来自己那两千块钱就心疼。
“我只是喜欢那种身心极度自由的感觉,没有杂念,很放松。”
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怎么放松的起来啊?李东不解,跟着就听黑兰山又开口了。
“就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的感觉。”
瞬间,李东面红耳赤,心道这小王八蛋可真行,得亏他是个男人,这要换成小姑娘,不得迷死。
“听不懂你说什么,赶紧吃饭。”
李东心跳明显过速,夹筷子的手也有点发软,没事提什么摩托车啊。
脚底下西山安静地等了好久,谁知道两人吃得欢,自己最后一口吃的没混着,完全被遗忘在了桌角。
突然,敲门声响起,是陈然提着酱菜上门了。
“黑兰山,你怎么在这?”陈然愣在门口,显然有点意外,眼前的高大青年哪还是他队上的大冰山啊。
黑兰山面不改色说东哥去厨房洗碗了,说完礼貌性地挪了了一个身位,让人进来,别客气,十足的待客之道。
陈然往前迈了一步,小心张望,生怕自己是进错屋了。
“教练,鞋。”黑兰山已经熟练地从阳台找出了拖鞋,他让陈然换上又说:“教练你喝什么,啤酒?还是……”
“啊,你忙不用管我。”
陈然说完李东就从厨房出来了,两人四目相对,眼里蹦出激烈的火花。
“什么情况?”陈然瞟一眼身后的黑兰山,等李东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过来怎么不打个电话?”李东努力让自己看着正常。
陈然以前来李东家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哪里这么尴尬过,“啊,我妈让我给你送点菜。”
“啊,你随便坐。”李东接过东西,放到了冰箱里,甚至忘了吐槽家里酱菜都要成灾了。
“你们俩吃过了?”
“啊,吃过了。”
黑兰山坐在沙发看手机,压根没理会两个好到穿一条裤子的人,正在进行着极度尴尬的对话。
“那啥,你不是让我好好谢谢人家么,”李东没敢看人道:“我就亲自下厨招待一下。”
“这样啊……我说呢,吓得老子以为进错门了。”陈然随手把西山抱了起来,“狗儿子吃的猪饲料吗?重死了。”
“不是。”一直没说话的人突然开了口。
陈然都还没反应过来,李东赶忙接话道:“你特么才吃饲料,我儿子吃的都是进口狗粮,最高级的那种。”
李东的言外之意是让黑兰山闭嘴,对方当然get到了这一点,于是站了起来,“谢谢东哥今天款待,教练我就先走了。”
高大的青年随手抄起大衣,就往门口走。
李东和陈然目送黑兰山穿着睡衣出了门,背影活像一个负气离家的小媳妇。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什么情况?你给我从实招来。”陈然咬牙切齿地看向李东。
鬼知道,他刚才有尴尬,简直能入选他这辈子最尴尬时刻前三名。
李东结巴着去拿啤酒,“能、能有什么情况。”
“没情况你给他下厨?我特么差点忘了,你下一次厨房不把房子烧了都是好的,你下厨?”
“……”
“他穿的不是你那50两件送一件的抹布睡衣?”陈然一副毛利小五郎附体的样子,智商的光高时刻即将到来,“老子上次来可穿过的!”
李东闻言竟莫名地感觉到了轻松,他这人最不会装傻,也懒得装,既然陈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还装个屁?
李东开了啤酒,喝了一大口,然后一屁股坐上沙发说:“老子跟他好了。”
好上了这仨字信息量太大,陈然瞬间蒙圈了,音调不禁高了八度,“谁!你跟谁好上了?”
“黑兰山,刚走的那位,我跟他好上了。”
李东自己都没想到,就这么跟陈然摊牌了,更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黑兰山,承认了两个人稀里糊涂的关系。
“我操,”陈然抢过李东手里的啤酒,咕嘟咕嘟一大口,“你确定?你喜欢男人?”
“不确定,但想跟他试一试。”死猪不怕开水烫,李东坦然道。
如果不是陈然意外到来,他也许还要紧张兮兮过好久,憋着秘密让李东十分不好受。
陈然他要疯了,震惊的不要不要的,自家兄弟毫无征兆地就跟一个男人好了,对方还是自己队里的小孩……可谓好大一个瓜。
“啥时候好的?”
“不知道,稀里糊涂就好了。”
李东说得轻飘飘,自己的确不知道。
他是单身,但不是没开过荤的小屁孩,看到牙印的时候的确有点混乱,可冷静下来之后,也就那样。
黑兰山比他年轻,但也不是那种甘愿让他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的人。黑兰山就是他妈的在逗他,两人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
李东全知道,可自己想明白之后,居然没有想要反悔,哪怕一秒钟都没有。
“你认真的?”陈然再次发问。
“我是不是认真的,你会不知道?”李东点了根烟,似乎陈然才是知道答案的那个。
“行吧,你喜欢谁我管不着,开心就行。但有一句话我得说,黑兰山那小子不是省油的灯,不要觉得自己多吃了几年的盐就……”
陈然一矫情,就喜欢说个没完,李东懒得听,耳朵怕起茧子,“行了,我一个大男人,还能吃亏不成。”
李东就谈过一次恋爱,而且谈得一塌糊涂,自己也因此一败涂地,但都过去了。
“你说你,老牛吃嫩草,吃的还是我家生产队的。”教练的威严到任何时候都不允许被轻看。
“怎么就你家的了,还有什么叫老牛,你特么才老呢。”
“我跟你称兄道弟,跟那小子差着辈儿,真够他妈乱的。”
哥们俩你来我往间,又喝了几瓶,李东借着酒意说:“算哥们求你,以后跟咱妈说说,别给我送酱菜了行不?”
“……”
到这,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陈然什么时候走的,李东不知道。
只记得自己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女孩衣衫不整恶狠狠地看着他,他想开口却又被施了禁言咒。
无尽的长夜,李东脸上冷汗涔涔,薄唇轻启像是在求救,可身边无人只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