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言「啧啧」两声,一把拎起郭总,居高临下怜悯地瞧着他:“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怎么才这么两下子就萎了?”

  “萎了萎了,”郭总举起双手,“兄弟,爷爷,有话好说,好说。”

  左不言这才松开他的衣领,把目光投向顾之舟。

  从被拎进门开始,顾之舟就一直慢条斯理吃着碗里的饭菜,连正眼都没有给郭总一个。

  此时他依然没有看他,夹起一筷子黄瓜丝慢慢送进嘴里:“把你刚才拍摄的东西拿出来。”

  “刚才?”郭总眼珠子转了转,“我没……”

  左不言摊开掌心,把麦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个我……”郭总摸了摸被打淤青的嘴角,“我也是……”

  “我知道,”顾之舟接过左不言递过去的热毛巾擦了擦嘴角,“你也是受人所托嘛,不得已,理解……”

  顾之舟唇角勾起一抹向上的弧度,分明挂着笑,郭总却依然感到脖颈处一片寒凉。

  他陪着笑:“是是是。”

  顾之舟一点点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动作优雅又矜贵。

  郭总的心越收越紧,那种被猛兽注视的不安,紧紧抓扯的他的心脏,冷汗涔涔而出,很快打湿了他的额头和脊背。

  “这……这真是一场误会……”郭总说,“我就只是单纯想跟松小姐合作……”

  顾之舟挽袖子的手微微一顿,他像是彻底失去了耐心。

  左不言走过去,照着郭总的面庞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郭总被打得眼冒金星。

  顾之舟唇角依然勾着笑:“好好说。”

  “我说,我说,”郭总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酷刑,“是罗团长指使我这么干的……”

  “哪个罗团长?”顾之舟问。

  “罗暮,”郭总几乎带了哭腔,“就是今天在剧场当众让谭团唱灯的那个罗暮。”

  “其实也不怪他,”郭总说,“谭坊这人清高孤绝得不像活人,谁的面子都不给,也不混圈子,脾气又臭又硬,可你说怪不怪?优秀的人扎堆往他那里挤,这么多年南湘始终屹立不倒,被他这么一衬托,罗暮的团就像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台班子,怎么能怪人家眼红?”

  “那你呢?”顾之舟好整以暇盯着郭总,“你经营的是影视公司,为什么上杆子给谭坊找麻烦?”

  “我不是冲谭坊,我是真的想跟松小姐合作,她那长相十年难遇的花旦脸,清丽脱俗,有辨识度,肯定能火。”

  顾之舟一点也不想听他废话:“云端地址。”

  “哦好。”郭总忙报了地址和密码。

  左不言划拉着平板,把内容下载下来了。

  罗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可怜兮兮盯着左不言:“那个……大哥……爷爷……我可以走了吗?”

  顾之舟没说话,左不言冷冷盯了郭总一眼:“住嘴,好好呆着。”

  郭总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哎,好好好,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顾之舟伸手,左不言恭恭敬敬把手机递了过去,顾之舟看了一会儿,把摄像头打开对准了郭总的脸:“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啊?”郭总微微一愣,肥硕的脑袋摇晃得像拨浪鼓一样,“使不得,使不得,云端我也交出来了,也没有对谭坊和松小姐造成实质性的损失,二位爷爷高抬贵手,饶了我吧,这录像要是放出去,以后我还怎么在圈子混啊?”

  “刚才还让我吩咐,怎么转眼就不行了?”顾之舟眉峰挑高。

  不等郭总说话,左不言又扬起了巴掌。

  不等那巴掌落下,郭总就鬼哭狼嚎般地求饶:“我真知道错了,别录,别录,录了相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呀……”

  顾之舟置若罔闻。

  “叫你说你就说,”左不言不耐烦在的后背猛踹一脚,“现在知道求饶了,早干什么去了?”

  “我……”郭总一个踉跄,“我说……我说……”

  ***

  晚宴结束的时候,松似月已经有了醉意。

  谭坊完全喝高了,被宋秘书搀扶着站在门口跟松似月一起送宾客。

  等大家都走完了,他大着舌头吩咐谭阳:“儿子,你送小月回家,我先回去了。”

  “不用,”松似月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谭医生,你还是送老师吧?”

  “认识这么久了,你跟我还这么客气,”谭阳无奈地笑了一下,“老头秘书保镖一大堆,不用我送,我司机马上来了,正好顺路送你。”

  “我住哪里你都不知道,怎么就顺路了?”松似月微微后退一步,躲避了谭阳要搀扶她的手。

  谭阳自嘲一笑:“只要是临江城,哪里都顺路。”

  谭阳的语气太暧昧,松似月微微一愣。

  或许是被酒意催得,也或许今晚的松似月太迷人,谭阳就那么鬼使神差说出了口:“你不用有压力,也不用着急拒绝,把我当平常朋友就好,日久生情,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也是赶巧,顾之舟和左不言料理完郭总,正好从包厢出来,没到转角就听到谭阳笨拙的表白。

  他没有说话,整个人的气场如寒风过境,冻得左不言直接打哆嗦。

  左不言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这个老六,他有个鬼信心,老板我去揍他。”

  顾之舟没有说话,只伸手挡了一下。

  岂料谭阳话没说完,松似月打断了他的话:“我结婚了。”

  “什么?”谭阳整个愣住。

  他其实已经有预感,松似月会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或者直接拒绝,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过你这个借口实在有点……”谭阳摸了摸后脑,语气有点无奈,“老头给我看过你的合同,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你是未婚。”

  “那时候我和我丈夫之间出了一点问题,”松似月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老师那边我会找时间单独解释,对不起谭医生,让您失望了,祝您早日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酒店里辉煌的灯光映照在松似月清雅的脸庞上,她真挚的眼神闪烁着浅淡的微光。

  谭阳有刹那间的晃神。

  他知道自己完了。

  别说被松似月拒绝,就是松似月让他去死,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他正要说「好」。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沉稳的声线:“你身体不好,怎么站在风口上?”

  松似月闻声突然回头,短暂的惊讶过后,晴光映雪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