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整。
陈余南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
配图是空荡荡的别墅大门,上面有道一闪而过的影子,模糊不清。
文案只有两个字——
【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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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渡又失眠了,这个月的不知道第多少次。
他半夜起来吃药,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不知谁发了好友申请过来,点开微信,正好看到这条动态。
药片掉在地上。
梁渡仿佛没意识到一样,死死盯着这张图片,直到他确认单从这道影子根本看不出是谁。
心脏缓慢而用力地跳动着,梁渡把地上的药片捡起来扔掉,又重新倒了一片,和水咽了。
………小偷吗?
其实这样说也没错。
梁渡熄了屏,关上灯。
眼前一片黑暗,手中金属的触感格外清晰,冰冷又坚硬。他拇指摩挲着枕边的奖牌,内心在药效的作用下逐渐变得很平静。
把还回去的东西又偷回来——
看来他是真的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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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梁渡毫不意外地起晚了,他把自行车停在一旁,翻过围墙,若无其事地拽了下书包欲往教学楼赶。
“学、学长?!”忽地被人从身后惊讶地喊住。
梁渡没想到会又遇到运动会上的那个女生,迟疑地开口:“施……”
“雨,”女生快步跟到他旁边,小声补充道,“施雨。”
梁渡没有记别人名字的习惯,礼貌地说:“抱歉,我记性不太好。”
“没关系,”施雨为了跟上他的速度,几乎小跑着,“刚才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梁渡看了眼时间,还算充裕,于是放慢了脚步,两人一起拐进了教学楼。
施雨松了口气,悄悄偏头看他一眼:“昨天你去了那家甜品店吗………”
“学长,”她的声音一滞,随即变得紧张起来,“你受伤了?!”
梁渡脚步微顿:“很明显吗?”他早上赶着过来,都没注意脸上的伤。
施雨立马紧张地点点头。
“你觉得像摔的吗?”
“有点,”施雨支吾着说,“不过更像……被人揍了。”
这就麻烦了。
梁渡沉默片刻,转了个方向:“你先走吧,我去趟校医院。”
“等下,”施雨低着头翻了会书包,小心翼翼递过来一个创口贴,“如果想遮住的话,用这个就行了吧?”
昨天是递纸巾,今天是创口贴。
对方是好意,梁渡不便再拒绝,无奈一笑:“你怎么什么都有?”
“没什么,就是我经常用。”施雨刚抬眼,瞥见他的笑容,怔了怔,伸出去的手又往回一缩,鼓起勇气说道,“学长,要不………”
梁渡没怎么听清她后面的话,目光微闪,径自落向十米以外。
有人站在教学楼另一边,只遥遥望过来一眼,拐了个弯便消失在楼道口,却被梁渡又快又准地捕捉到。
直到脸上传来轻微的触感,梁渡才意识到施雨竟然在给他贴创口贴。
“好了。”她轻声说。
梁渡“嗯”了一声,很快不着痕迹地和她拉开距离。
不知怎么的,被陈余南忽然撞见自己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
他莫名,有些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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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昨晚吃了药的缘故,上午的课他精神很差,被老吴叫过一次,被问到了脸上的创口贴。
“摔的。”他回答。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完这句话,他听到旁边的人冷笑了一声。
“笑什么?”老吴用黑板擦拍了下教桌,严肃地看过来,“不关心同学也就算了,谁教你幸灾乐祸的?”
看来不是错觉。
梁渡偏过头,混在班上大多数人的目光中,正大光明地看陈余南。
一看就知道了,这个人也没睡好,神色恹恹的,眼底是淡淡的青。
梁渡竟由此感到了一丝喜悦。
“我笑是因为他说谎,”陈余南随意地靠在椅子上,漠然看向讲台,“他不是摔的,是被我打的。”
梁渡一愣。
班上安静半晌,老吴皱着眉道:“说什么呢,是不是还没睡醒?”
“我说,他不是摔的,是被我……”
“陈余南!”老吴怒吼着打断他,“你能不能正常点?成绩倒退就算了,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对不起,老师,”陈余南顿了顿,“您就当我不正常吧。”
众人惊愕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倒腾,完全不理解陈余南为什么要这么说,不管是不是真的,最起码也不应该当着老吴的面说。
只有梁渡蓦然明白了什么。
因此老吴把两个人都叫出去时,他失了分寸,竟然拽住陈余南:“没必要这样,如果你不想跟我坐,忍到月考结束就能………”
下一瞬,陈余南反手狠狠扣住他的手腕,梁渡心一沉。
“住手!!!”
“冷静一点,班长!!”
“………”
陈余南不顾老吴的怒喝和周围同学如鸟雀般的惊呼,反身几步把梁渡死死摁在窗边的墙上。
窗户没关,外界的风声喧嚣着吹过耳畔,梁渡抬眼怔看向陈余南。
“我一刻都忍不了了。”
陈余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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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余南抬手的瞬间,所有人都以为他狂到要当着全班的面犯事。
梁渡也差点这么以为。
几秒后,棕褐色胶布从白皙的皮肤上硬生生撕扯下来,露出底下的淤青和红肿,痛意传来。
梁渡表情出现些微的愕然。
他眼看着面前的陈余南被人拉走,手指捏着那染血的创口贴。
然后当着他的面,陈余南表情冷漠地松了手,任它掉在地上,让过来劝架的人一脚接一脚地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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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时脑袋太混乱了,老吴单独问他陈余南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能勉强张口,说:“不是的。”
“没事啊梁渡,在老师这你可以放心说,要是他欺负你,老师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不是的。”梁渡喃喃着重复。
无论老吴问什么,他都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思考,全盘否认。
当事人如此,老吴也不便追责,但是陈余南差点对同学施加暴力的事情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老吴撤了他的班长职位,以此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那天陈余南以异常决绝的方式,断绝了他们两人再做同桌的可能性。
可以预见,事情传开后,老师一定会想方设法分开他们,同学也会在茶余饭后议论他们。
以后他们无论走在哪里,无论变成什么样的关系,都不会是光明正大的。
从梁渡自顾自让暑假的那场冷战消亡,又自顾自疏远陈余南开始,陈余南第一次展开了实质性的报复。
这也是对梁渡而言——
最恶劣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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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能跟我聊聊吗?】
陈余南搬东西的时候,梁渡把一张纸条放在了他的桌子上,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陈余南没什么表情地把它当灰尘一样扫下去,梁渡早就料到如此,又放了第二张纸条。
【我会在书店等你。】
毫无意外又被无视了。
然后是第三张。
【求你了,陈哥。】
陈余南最后把桌子搬走的时候,梁渡清晰地看见他的脸上出现厌恶的神情,像一根刺扎了过来。
梁渡用力闭了闭眼,终于清醒些许,把最后一张纸条亲手揉碎了。
即将与陈余南形同陌路这件事,让他实在太过恐惧,甚至失去了权衡利弊的能力。
他差一点就要告诉他——
【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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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啊,就一场电影而已啊深深,要不了多久。”
“真的没时间,要月考了。”
“第一次月考嘛,考砸了又没什么,你姐姐不是对你没要求吗?”
“那是以前,最近她失恋了,我不能让她有机会把气发泄到我身上。”
“行行行,那我找别人………咦?”
学委和许琪一前一后走进书店,许琪看见在阅览区最前面坐着的梁渡,拉着学委过去打了个招呼。
“嗨喽,”许琪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地从兜里摸出一张电影票,“学神,请你看电影去不去?”
梁渡摇了摇头:“我不看电影。”
许琪还想再劝劝,学委拽了她一下,无语道:“你要是真的想找个人,直接找徐文杰不就行了?”
许琪瞪了她一眼:“我就想找个帅哥陪我去不行吗?”
学委啧啧道:“你就矜持吧,上次运动会不还说………”
“闭嘴。”许琪立马皮笑肉不笑地捂住她的嘴。
十六七岁是藏不住心动的年纪,徐文杰和许琪两人的小心思班上同学早就心照不宣了。
藏不住才是正常的。
梁渡咳了咳:“我刚才看见徐文杰进了隔壁的超市,可能还没走。”
许琪很快找了个借口离开。
学委则买了本化学卷子,见梁渡还在,便在他对面坐下。
梁渡心不在焉地往门口瞟,都没注意到她在干什么。
不一会,学委递过来一张纸条。
【你在等人吗?】
梁渡一愣。
这个反应使得学委确认了什么,她抿着唇,又递过来一张纸条。
【班长向我借了一根棒球棍,跟张培培走了,你应该清楚他可能会有危险。】
“他在哪?”梁渡忽的站起来。
学委并不理会他的急迫:“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什么?”
“让张培培退学。”
“理由?”
“这个嘛,”学委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不是知道嘛,张培培和许琪喜欢同一个人,作为许琪的好朋友,我想帮她排除障碍。”
“我知道了。”
梁渡毫无波澜地说:“成交。”
【作者有话说】:应该还要虐两三章,过去篇就结束了,然后就给大家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