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全程低着头，看不清脸，但既然对方停在他们门前这么久，许是有事，反正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宿舍号，中午回来时去找他就可以了。
吃过午饭后，两人便回了宿舍，邱池走到了4305——这里是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宿舍，门口正对着小楼梯，门上贴纸的名单显示着这间宿舍只有两个人住。
一个叫李树华，一个叫周子杰，周子杰他倒有点印象，另一个是脑子里完全没脸，他回头看傅时川，傅时川看着名字，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
邱池便抬手敲门，门是周子杰打开的，此刻他已铺好床，准备午休，见到他们，还有些疑惑:
“班长，是有什么事吗？”
傅时川开门见山地问:“昨天半夜你有没有出门？”
周子杰惊讶地挑了挑眉:“当然没有，我睡觉可沉了，早上要没人叫我，我还起不来呢。”
既然不是他，那就是李树华了。
邱池四处环顾一下，问他:“李树华呢？”
“他在教室写作业呢，一般不会回来午休的。”
看他这样，估计也不知道李树华昨天晚上出去了，于是他们只好离开。
下午上课前，邱池去了趟厕所，此时已经打了预备铃，走廊外只有一两个人。
他甩着手从厕所出来，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李树华？”
他随着声音往楼梯下看，下面推推搡搡地走过来一伙人。
为首的男生校服整洁，面貌端正，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框，一只手拿着一捧试卷，另一只手揽着一个男生。
被揽着的人低着头，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十分瘦小，任凭身边几人打闹，他都一言不发。
邱池不确定的又喊了一句:“李树华？”
听到声音所有人都往他这儿看。
为首的男生笑了一下，偏头去问:“你认识他？”
李树华没回应，双手紧攥在一起。
邱池皱起眉头，这一群人怎么看都不对劲，他说:“他是我们班的人，我当然认识。”
这下李树华抬起头来了，他皮肤略黑，相貌平平，唯有那双眼睛，黑色的眸子晶莹剔透的，亮得漂亮。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开始笑起来，推着他:“跟你同学回去吧。”
那几人体格壮大，校服披在身上，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李克放下了搭在李树华身上的手，推着他往上走了几步，露出一个有些可惜的笑:“那就下次再玩吧。”
他说这话时，眼睛却是看着邱池的，足足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才对着他挥挥手，笑着说:“下次见。”
对方虽然笑着，可刚刚不停打量的眼神像阴鸷的毒蛇一样，邱池心里很不舒服。
看着几人下了楼，他才回头去找李树华。
“对不起。”
看着眼前耷拉着脑袋的人，邱池疑惑地挑眉:“你跟我道什么歉？”
李树华却没有说话了，他又小声再次道了歉，便匆匆赶回了教室。
邱池有点摸不着头脑，本来还想问他昨晚为什么要敲门的，人已经跑远了。
李树华实在是胆小，只要靠近他，他就会被吓得微微发抖，邱池站在他桌前，看他紧抿着嘴，一副不肯开口的样子，无奈地耸了耸肩，既然他不想开口，那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他渐渐淡忘了李树华这个人时，学校组织了一场考前体检。
邱池拿着体检单出了门诊室，正好撞见李树华在抽血，此时那儿就他一个人。他和往常一样佝偻着背，虽说要抽血，可那手却紧紧地按在衣服上。
邱池走近了才听到他近乎哀求的跟护士说:“能不能从我的手背上抽血？”
许是他们在这儿僵持了很久，护士的语气也透出了不耐烦:“同学，请你配合一下我的工作，后面还有别的班要来呢。”
邱池走近几步，看着他慢慢撩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青紫交加，连成一片，还有很多结痂的疤，像是烟头烫的。
护士忍不住惊呼一声:“天呐，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树华仍然低着头，小声道:“是我不小心摔的。”
他把手往前伸了伸，有些急:“你快抽吧。”
“你自己摔能摔成这样，怕不是有人打你了。”护士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李树华听了有些慌张，他扯住护士的手:“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快抽吧。”
护士不肯，转头去找了领导，没过多久胡广权就来了。
他们到底如何处置这件事的，邱池不清楚，但他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邱池没和傅时川讲这件事，他偷偷摸摸地盯着李树华，晚自习课间，他跟着李树华，来到了老教学楼一楼的储物间，里面放的都是一些剩余的书和练习本。
他躲在树下探出一点头来，就看见储物室的门被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把李树华扯了进去。
邱池抿了抿唇，随即来到教室的窗户下，依稀能听见里面交谈的声音。
屋内
李克坐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张纸，见人进来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折着纸飞机。
吴航攥着李树华的领子，拍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你还真敢告老师啊！”
李树华不敢闪躲，硬生生挨了几个巴掌，低着头嗫嚅道:“我没告老师，我什么都没说。”
“还撒谎，当我们眼瞎不成。”吴航说着还想上手，被李克出言制止了。
“过来。”
李克对他招了招手。
李树华低着头走近他，李克扶了扶眼镜，用刚折好的飞机，拨动着他的睫毛，真心实意的夸赞道:“真漂亮的眼睛。”他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
过了几秒他又变了脸色，然后一脚踹上了他的肩膀，把人踹倒在地。
他将纸飞机扔出去，飞机晃晃悠悠地转了一圈，落到地上来，正好在李树华的眼前。
他看着李克跳下桌子，脚尖狠狠地碾在纸飞机上，轻蔑地哼了一声:
“纸糊的能飞多远？”
李树华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但预想中的拳打脚踢却没有发生。
门被一脚大力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