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带路行舟离开了。
再次回到公寓里,路行舟安静坐在床上,江归才终于感觉到真实,而不是做梦。
他又惊又喜地抚着路行舟的脸,“行舟,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路行舟的眼睛好像没有焦距,相比以前黑得更加彻底,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呆呆的。
事实上,从江归说我爱你之后,路行舟都是呆呆的,任由他摆弄。
不过,江归依旧是小心翼翼地,说话轻声细语,生怕惹到他生气。
不出所料,路行舟没有回应,江归也不逼他,又问,“我帮你洗澡好吗?”
路行舟这才眨了眨眼睛,“我自己去。”
“好。”听到他说话,江归开心地咧嘴笑,刚笑一半脸又开始疼。
等到路行舟躺床上闭上眼睛,江归就在一旁静静看他,等他睡着了,才轻手轻脚趴过去亲一口,然后悄悄出门。
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他,王泉知道他回来也没有下班,他今晚是别想睡觉了。
但,只要路行舟不离开他,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卧室门刚关,路行舟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他根本没有睡着。
方成佳死后,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吃安眠药还能好一些,今晚他没有时间吃药,离开了一个月的地方让他又感到陌生,若有若无的薄荷和烟草的味道,让他更觉难受。
他坐起来,拿出手机,翻找到王明明,“可以聊聊吗?”
“可以,请讲。”
“我开始失眠,伴随着耳鸣、头痛,持续两周左右,安眠药可缓解,不过我并不想依赖药物,如何解决?”
“情绪方面呢?”
路行舟拿着手机,打不出字。
那边又发过来,“方便视频吗?”
路行舟快速打字,“算了。”然后扔下手机,躺下来。
过了一会,微信又响了。
王明明:“不好意思,大晚上的,我唐突了,不过,还是建议我们可以见面聊一聊,去年那次我们聊的时间也短,我一直想再见你一面来着,如果方便,随时可以联系我,ps:我是可以上门的哦。”
路行舟想了想,还是回复了,“好的。”
北固大楼,江归坐在桌前一册册翻看着资料,头有些大,一挥手覆上,揉着额角,“先不看这些,你跟我说说那事。”
王泉无奈,知道江归说的是什么,只能上前,放低了声音,“是亚美。”
“果真是亚美?”江归抬眼,将信将疑。
“错不了。”王泉双手环胸,“不要怀疑我的能力。”
“就因为那一块地?能记恨这么久?”江归不理解,“那地,他们难道就没做手脚?”
“说对了。”王泉打了个响指,“他们也做了手脚,不过可惜的是,亚美的当家人已经死了,就算有证据,账也算不到谁头上去。”
“法律算不到他们身上,我能!”江归追问,“我爸的事,背后究竟是谁主力?”
“你是想问盛家哪一个儿子吗?”王泉皱眉道,“肯定就是他们两个一起啊,盛家两个儿子这几年将亚美经营得不错,他们老爷子死后,兄弟俩感情也好,没有内讧,据说做事风格也很像,不愧是一个父亲调教出来的,我的人查到许逸和盛家少爷联系,究竟是哪个少爷虽然不知,但这两个人,一个都跑不了。”
江归手里转着钢笔,仔细思索着盛家的两个少爷。
盛懿辛他交往不多,只在社交场合见过几面,打过招呼,外表看上去是个温文尔雅,不露锋芒的人。
盛懿轩就不用说了,那么早就知道他,看上去胆子不大,畏首畏尾。
这两个人倒不怎么像吧。
他还想起汪岑说过,盛懿轩是处处不如他哥哥的,单就大学来看,盛懿轩的三本学历,根本比不上盛懿辛的耶鲁大学。
这两个人感情很好?没有内讧?
江归想,或许是自己浅薄了。
他从小没有兄弟姐妹,理解不了兄弟之间的感情。
不过,管他们是什么,敢动他的父亲,以后就别想好过。
“我知道了,辛苦了,你先回去吧,这些我慢慢看。”江归揉揉头。
王泉勾了勾唇,凑近了几分,“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啊?”
江归没有心思聊天,敷衍回,“没什么。”
见江归不想说话,王泉也不在乎,又问一句,“你觉得刘章怎么样?”
江归皱眉抬头,“什么怎么样?”
“唉,这小孩子,估计太害羞了。”王泉掩唇,装笑,“我特意给你找的,19岁,嫩着呢,又听话,怎么样?”
江归眼神凶狠几分,“谁让你这么做的?我妈?”
王泉一凛,她很少看到江归这个眼神,“不是,是我。”
“你什么意思?你还替我张罗起人来了,拉皮条吗?”
“不是,我……我就是想帮你,这么久了,你身边没一个贴心的,我又是个女的……我只是想让你左右有个看得顺眼的,能帮你的,没其他意思。”王泉摆着手,露出几分惶恐。
之前仗着自己资历、能力和背景,王泉在江归面前向来直率,这次也的确是她自己瞒着黄笠拿的主意,单纯就是想找个人贴心陪着江归。
想不到招来江归这么大的反应,王泉看着他冰冷疏离的眼神,终于明白有些事还是不能太过越界。
“用不着。”江归狠狠摔了下手里的资料,惊得王泉小心问,“那让他走?”
“算了。”江归叹气,“别让他动歪心思。”
“好。”王泉讪讪离去。
江归工作到很晚,一看手表,已经四点多了,他本可以在公司里稍微眯一下继续上班。
可他不放心,还是下楼准备回公寓。
刘章是司机,从春江到莞安,从公寓到公司,都是他开车,回公司之前,江归明明记得说了让他回去休息。
结果,他竟然还在车上,眯着眼睛睡着了。
江归开锁上车,刘章醒了,惊讶的张嘴,“江,江总……”
“困了就回家吧,先开回你家。”江归看在刘章连日照顾他,为他开车的份上,才对他有了一丝好意。
刘章笑答应,“好的。”
车子停下时,他扭扭捏捏问,“江总,要不要上去坐坐?”
江归皱眉,这一句话充分表达了刘章想要靠近他的意图。
或许太晚了,王泉还没有向他传达他的意思。
江归看他还小,耐着性子解释,“我们回莞安的路上,你也看到了我的爱人,就不要再有不该有的心思了。”
“可是,江总,他……他的眼里没有你啊。”刘章扁嘴,“而且,他年纪看上去也比您大。”
江归突然上前,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我劝你说话小心点,不要以为照顾了我几天,就是我什么人了。”
“咳咳咳,可……可是江总,您这样的身份,不就该找一个乖巧听话的人吗,太锋利的,会伤着您的……”刘章不死心地将手覆上江归的胳膊,一点点向上滑。
江归闻到他身上浓烈的山茶香水味,厌恶地放开他,“滚,你被辞退了。”
“你!江总,您当真这么狠的心?”刘章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们都说,江归对待伴侣虽然冷淡,但不粗暴,而且分开了也会好聚好散。
为什么偏偏到了他这里,一切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甚至还是这样的对待?
就是因为那个他一直叫着行舟的人吗?
那明明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颓败气息的人,究竟有哪一点吸引他?
江归回到公寓已经是六点,天边有微红的朝霞,透过玻璃窗,透过窗帘,洒进一缕进来。
路行舟的脸就在那缕光中,衬得脸红红的,江归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么平静乖巧的模样了,轻手轻脚走过去,又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的脸。
“行舟,舟舟。”江归轻声叫着他的名字,思绪回到路行舟第一次喝醉那晚,他也是这样一直静静看着他。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深陷在路行舟身上了。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这辈子是路行舟这个人了。
可是命运偏偏玩弄他,兜兜转转这么久,他经历过伤心、绝望、放纵,再到路行舟重新出现,他开始报复,又开始不忍,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中,再次确定,他的心如最初一般,从没有变过。
他江归,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开路行舟了。
江归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面颊,动作已经很轻了,可还是吵醒了他。
路行舟先是皱眉,再是五官皱在一起,忽然起身推开江归,奔到卫生间吐了出来。
“行舟,行舟你怎么了?”江归跟在他身后,边担忧询问边抬手给他敲背。
路行舟却背过一只手,狠狠推阻着江归,防止他靠近。
“行舟,我……好,我不动你,我不动你。”江归无措地站在门口,看着路行舟趴在马桶上,吐过之后,虚弱地躬着身不动。
“行舟,吃坏肚子了吗?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路行舟站直了身子,打开水龙头,拿水一下下往脸上扑,打湿了脸,也打湿了头发。
“江归,你放过我吧,你已经有了别人,为什么还非要招惹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说那样的话,到底为什么?”
“行舟,你在说什么?”江归拽过他身体,将他抵在洗手台上,“我哪里来的别人?”
路行舟身体僵硬,别过脸去,“那个司机,不是吗,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江归一顿,这才发现身上沾染了刘章身上的香水味,赶紧解释,“不是,我和他什么也没有,我今天只是,只是离他近了些。”
江归不想和路行舟说那些弯弯绕绕,只能这样去解释,在路行舟听来根本就是随口敷衍。
“你先放开我,我难受。”路行舟又想吐。
江归无奈放开他,见他又躬下身干呕。
江归的心口丝丝犯疼,好不容易把路行舟接了回来,一天还不到,该死的王泉和刘章,连他们都他妈的给他添麻烦!
江归想路行舟或许是对他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敏感,赶紧脱掉衣服,拿掉手表,去外面的洗手间打开淋浴,匆匆洗干净出来。
路行舟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苍白,情绪稳定了许多。
“行舟,你相信我,我和他真的什么也没有,是真的!”江归凑过去,强迫路行舟看着自己解释。
“就算你和他没什么,可你以前,和很多人都做过不是吗。”路行舟冷静地说着。
江归被说中,脸色变得很难看,“那是之前了,那时候我确实荒唐过一阵,我……我……”
“江归,我受不了这个,之前是你胁迫我,我不得不答应和你在一起,可是,现在我发现,我根本接受不了,我不能再和你做爱,你还是放过我吧。”
“你……行舟,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吗,你不是都跟我回来了吗,你在说什么啊,行舟,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们以前那么多次,你明明也很享受。”江归着急地握紧了他的手,无比害怕他又消失,“你要判我死刑,也不要用这个理由啊,行舟。”
“你不相信是吗?”面对江归的着急慌乱,路行舟依旧很冷静。
他也不挣扎,任由江归握着他的手,十指紧紧握在一起。
“你可以试试。”路行舟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解开衬衫前扣,“来啊。”
江归看着这样的路行舟,心底的不安渐渐放大,却还是在不安中吻了上去。
江归的脸还有一点淤青,他的吻相比之前温柔了许多,濡湿着从路行舟的嘴唇到下巴。
路行舟很安静的任他亲吻。
江归慢慢有了感觉,手刚探过去,路行舟身体一僵,接着是不可遏制的颤抖。
“行舟?”
路行舟推开他,再次跑到卫生间干呕。
江归的热潮被浇灭,身体彻底冰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