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结婚?”江归短促笑了声,“结婚?”
如果是和江衍升结婚了,他没道理一丁点都不知道。
可若是,真的呢?
不对,不可能是真的,江归马上否定。
江衍升结没结婚,他肯定知道,倒是江衍升有没有包养情人,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拿了五百万,去过好日子了吗。
江归不停加剧心底的愤怒。
不管怎样,他现在有理由怀疑,江衍升和方成佳的确有不正当关系,而且,是那么多年的不正当关系。
江衍升也好,方成佳也好,路行舟也好,他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只有他和他的妈妈黄笠被蒙在鼓里那么多年。
怪不得黄笠会和江衍升离婚,也是在那个时候终于发现江衍升的真面目了吧。
“她的儿子呢?方成佳的儿子。”江归迫切想知道关于路行舟的一切。
“她的儿子?倒没听到关于她儿子的什么事,提到他,大抵都在说他高冷吧,在长辈面前从来不叫人,同辈的人都不跟他玩,小辈的人更是怕他,有出息了也不知道回报乡里之类的。”
许逸说着,也不耽误吃东西,已经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
江归突然站起来,打翻桌上的吃食,又一脚踢倒坐过的椅子,哼哧哼哧地喘着气,“他妈的今天几号了?清明还要多久?”
许逸淡淡道,“还有四天。”
“很好,很好,非常好。”江归转身,气冲冲走出了院子。
江归的心跳得很快,他当然感受到自己心底里的急迫,可是这份急迫究竟包含了哪些情绪,他理不清。
他只恨不得这四天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下司路边的桃花开得早,也落得早,这个时候,桃花瓣已经完全落了,地上的花蕊被路人来回踩踏,留下泥泞的花印。
花在枝头上鲜艳欲滴的时候人人艳羡喜爱,花在地上残破凋零的时候人人踩踏如泥。
他们都喜欢把曾经高高在上的东西踩在脚下的感觉。
当美好掉入泥泞的时候,周围响起的永远不会是惋惜,而是欢呼。
江归站在桃树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来,那是许逸在下司帮他买的,叫苏烟,这个烟有一股奶香,入口腻腻的,挺润喉,抽了这几天好像也习惯了。
他点燃了烟,拨打了江衍升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江衍升疲惫的声音传来,“江归,该回来了吧?”
“我还没玩够呢。”江归咧开嘴笑着,“爸,我问你,你给过他们钱之后,见过他们吗?”
“没有。”
“是吗?”江归继续笑,“没有和方成佳幽会过?”
“你!咳咳……”江衍升抚着胸口闷咳几声,“我没有,江归,玩够了赶紧给我回来,听见没有?”
“你到底骗我没有?”
“我……没有。”江衍升到底还是停顿了。
江归直接挂断了手机。
还想一直骗他。
江归狠狠扔了烟蒂,踢了一脚旁边的桃树,然后颓然地靠在上面,望着尽头的小路,陷入沉思。
路行舟,你可一定要出现,不要让我失望。
四天后,终于到清明节了。
江归和平日一般赖在床上睡觉,许逸一大早收拾好了地铺,也把房间打扫干净,出门钓鱼去了。
江归躺在床上,一下一下数着自己的心跳,上午十点半了,周遭除了偶尔的鸟鸣,没有任何动静。
又赖到十一点,江归实在受不住,慌里慌张地起床洗漱去厨房,竟然没有找到吃的,心底暗骂许逸不知道给他留饭。
他焦躁地来回走动,走进主屋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遗像前摆放了一盘桃子,一盘烧卖。
“呵。”江归嗤笑,没想到许逸心思这么细腻。
江归可不管那么多,他直接上手拿了个烧卖塞进嘴里。
“咳咳……”咽得太快了,大早上又没喝一口水,只能又拿了一只桃子,狠狠咬上两口,清凉的汁液终于润滑了干涩的喉咙。
江归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啃完了剩下的果肉,正欲出门扔了果核。
一转身,对上了两双眼睛。
路行舟和方成佳早上从春江出发,两个半小时到了下司,停车的时候,路行舟就注意到了路边那辆格外引人注意的车子。
“莞A……”方成佳也注意到了。
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
正是清明时节,天气阴沉得很,来往的行人投在路行舟、方成佳二人身上的眼神毫不掩饰,带着一丝艳羡,又带着一丝暗喜。
“方方啊,你家来客人啦。”终于有人忍不住,主动和方成佳打招呼道。
“嗯。”方成佳点点头,微笑回应。
那人被身边的人拉走,小声说着,“你跟她说干吗,你看她都不稀得打理你。”
两人说着,加快了脚步走远。
路行舟阴沉着脸,也加快了脚步,走到自家门口时,见原本锁着的门已经损坏,主屋的门也半开着,路行舟走进去,方成佳跟在他身后。
然后看见一个穿着长衫的背影,看得出他身型高大,肌肉结实,只是,他略显狼狈地低着头,呼哧呼哧吃着什么东西,似是饿极了。
等他转过身来,一张年轻的脸映在阳光下,皮肤有些黑,半长的头发乱糟糟的,尤其额前的头发直愣愣地向上竖起。
他左臂绑着石膏,纱布有些泛黄,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看着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脸却是干净爽朗的,浓眉,单眼皮,挺直的鼻子,嘴上还有残留的桃子汁液,水润润的,泛着光泽。
方成佳越过路行舟走上前,问,“你是谁?”
江归的眼神原本一直停留在路行舟身上,听到方成佳的声音才将视线移了过来。
他向门外扔了手里的果核,不偏不倚,正落在路行舟脚边。
江归拍了拍手,勾唇一笑,“你好,我是江归,江衍升的儿子。”
方成佳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她僵硬地笑着,“你,你爸呢?”
“我爸没来。”江归的眼睛仿佛带着刀,“我是特意来看看贪得无厌的人长什么样的。”
方成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双手不自然地卷着衣角。
路行舟上前,将方成佳拉到身后,“妈,你先去扫墓。”
然后望着近在咫尺的江归,开口道,“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呵。”江归短促地笑着,“可以啊。”
方成佳动了动唇,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留下路行舟和江归,一人站在门外,一人站在门内,面对着面,眼神胶着眼神。
沉默了很久,路行舟先开口,声音淡淡的,“胳膊怎么了?”
江归忽然向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更近了,路行舟几乎能看到江归眼底的血丝。
路行舟的眼睛很深邃,即使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却好像含情脉脉一样。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骗了他。
江归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带着浓烈的味道,迎着风,送入路行舟耳内,“路行舟,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路行舟的身形晃了晃,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衬得人有几分瘦削,手指指节突出,握紧了手中的公文包。
“你不是说,见我一次就要爆一次料吗,你不是很威风地威胁我吗?怎么还表现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呢?嗯?”
江归的脸凑了过来,几乎是在路行舟的耳边低语,路行舟别开了脸,“不愿说就算了。”
他侧过身子,走进房间,放下公文包问道,“你找到这里想干什么?”
江归看不得路行舟冷淡疏离的样子,他看他的眼神,永远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五年过去了,竟然没有丝毫改变。
他突然再次逼近路行舟,将他困在墙壁与右手之间,冷冷嘲讽,“我就是想来看看,拿了我家那么多钱的你们,过得怎样逍遥快活,破坏别人家庭的你们,过得怎样心安理得!”
“江归!”路行舟贴在墙上,退无可退,他闻到了薄荷和烟草的味道,属于江归的气息强烈地压制下来,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而且,江归的话也让路行舟羞愧,他不愿反驳,也不知道该反驳什么,江归说的没错,最后一次见面,气焰嚣张的自己,高高在上的自己,已经回不来了。
他不敢和江归对视,垂下那双深邃的目光,江归的视线自然移到他挺直的鼻梁和温润的唇上。
似是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灼热,路行舟抬眼望进江归的眸子,那里面仿佛有澎湃的海,一眼望不到底。
“江归!”路行舟再次叫江归的名字。
江归的眼眸突然清明,逐渐下扬的脸定住不动,片刻后,他的脸上升腾起巨大的愤怒,鼻翼两侧的皮肤隐隐颤动。
紧咬的牙关下蹦出几个字,“你勾引人的手段,是跟你妈学的吗?”
“江归!”路行舟再也忍不住,狠狠推开他,“我说过了,你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不要说我妈!”
江归被推了一个趔趄,脸上的神色更加莫测,“好啊,冲你来!”
说着再次上前,一手抓了路行舟的两个手腕举过头顶,将他再次压在墙上,唇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