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归被闹钟惊醒,心事未结,刚清醒心情就无比烦躁,干脆地请了假,继续躺下。
只是心里堵得很,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不一会儿,手机提示音一个接一个,他只能拿到眼前点开。
是汪岑。
“我靠,兄弟,你没事吧?”
“新闻是真的吗,这在圈里都要炸了。”
“不是,我不是关心真假,你们家没事吧?是被哪个眼红的故意黑的吧?”
江归惊疑不定地看着汪岑的信息,心口突然开始狂跳,手指颤抖地点开网页,浏览新闻。
首页一张图片映入眼帘,他手指停在上方,浑身僵硬。
照片是晚上拍的,背景像是一个普通小区。
昏黄路灯下,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呈拥抱姿势,脸亲昵地挨在一起,其中一人拍得很清晰,因为柔和的路灯恰好打在他脸上。
他的脸有着醉意的陀红,又带着温和痴缠的笑意,似是逗弄着怀里的那个人,而那个人的脸隐藏在他怀里,只能看到一只手,白净的,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襟。
多么和谐美好的一个画面,多么恰到好处的一张照片。
可是,照片中那个清晰的脸却是,江归的爸爸江衍升。
新闻标题是北固集团董事长江衍升携某神秘男子同回小区,姿态亲昵,疑似劈腿同性。
江归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炸开,一个接一个他从没想过也想象不到的事情接连发生,他已经快要不能承受再多,他急切地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
他跌跌撞撞下楼,偌大的别墅只有王姨在。
“醒了?快来吃饭。”王姨笑着,很明显她什么都不知道,“江太太已经去上班了。”
她看着发愣的江归,上前拍了拍,“小江?怎么啦?洗漱了没?快吃饭。”
江归摇摇头,“我去学校!”说着快速奔出去。
“哎哟,饭也不吃了吗?这孩子。”王姨无奈看着江归转眼间不见,低头叹气,这个家,真是越来越留不住人了。
江归一边开车一边给江衍升、胡津打电话,只是他们要么占线,要么不接,他又不敢跟黄笠联系,只能着急地拍打方向盘,凭记忆搜索北固集团的位置。
还未行驶到,胡津的电话主动回了过来。
“胡津!”江归不再叫他小胡哥,“是不是你?那张照片是不是你?”
“江归,你先冷静。”胡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江董会处理好这件事,他让我转告你,学校里他已经帮你请了假,你暂时待在家里不要乱跑,等事情过了再去上学。”
“呵呵,现在什么事情都是你来转达了吗?你是他的什么人?啊?”江归怒吼,“是助理?还是小三啊?啊?”
“你现在果然不冷静。”胡津轻轻叹口气,“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父亲的名誉和事业,可千万不要因为你的私人情绪,做了帮助别人摧毁你父亲的事!凡事要有个轻重!”
“呵!轻重?”江归发出冷笑,“他的轻重是什么?你的轻重又是什么?嗯?他但凡把我和妈妈看得重,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江归。”胡津放低声音,冷冷叫着他的名字,认真问,“你不相信你的父亲?”
“呵,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要怎么相信他?他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又让我怎么相信他?”江归几乎声嘶力竭。
胡津在那端叹气,“听他的话,老实在家待着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喂,喂!”江归咬牙切齿,不死心地继续打过去,低头的瞬间,突然见前方驶来一辆大G,径直穿过实线,在他的行驶车道上面对面驶来。
他下意识紧急刹车,逼停了车子,那辆大G也停了,下来两个戴着墨镜身形高壮的男人,江归气极,毫不怯懦地下车和他们对峙,却没想先被他们两个钳住,推搡着扔进大G里。
“卧槽,你们他妈的谁啊?绑架啊?”江归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撼动不了他们分毫,只能嘴上不停咒骂。
车里面除了他,一共有四个人。
“我们是你父亲派来保护你的。”开车的一人开口回答,同时指派另两人去开江归的车,在后面跟着。
听到他的解释,江归气更不打一处来,“保护?你们这他妈的是在保护我?”
话音才落,留在后座的人从他身上翻出手机拿走。
“拿我手机做什么?我操,快还给我。”江归气得红了眼眶。
只是无人回答他。
大G稳稳沿着他来时的路走,不一会儿就又回到了别墅前。
江归昨晚没有睡好,早上又没有吃早餐,浑身的力气在刚才快要耗尽,下车后依旧无力反抗,被四人紧盯着困在了别墅,断绝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整整两日,江归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吃喝什么也不做,他躺在床上,会一直盯着天花板,站在窗前,会一直盯着树梢,脑子里乱得什么事情都想不出结果。
叩叩,门响了。
“小江,下来吃饭了。”是王姨的声音。
江归木然地下楼,洗手,吃饭。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向温和的王姨忍不住焦灼,她虽然每日可以出门,但身边有人跟着,甚至也暂时被没收手机,不能和家人联系。
“小江啊,是江先生和江太太出事了吗?”王姨搓着手,“他们不能这样把你关起来,有什么事一家人一起面对啊。”
江归面无表情地喝汤,一声不吭。
“唉,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能这样处理哟,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王姨。”江归放下筷子,“以后每顿饭放我门口就行了,我不下来吃了。”
“哎哟,小江啊,嫌王姨烦了?”王姨尴尬地捋了捋头发,表情局促。
“不是,我只是……不想动。”江归随意敷衍。
“小江。”王姨变了脸色,正视他,“小江,你别嫌王姨烦,我再多说几句,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王姨多少能猜透你一点心思,从小你就是这样,期望得到你爸妈的关注,所以在他们面前表现得乖顺听话,背地里头垂头丧气,你这样,也难怪江先生江太太一直把你当孩子看,在他们眼里,你就一直长不大,自然什么事都不会跟你说。”
“孩子,你要想他们看得见你,得先证明你长大了,所以不能再丧气下去了啊。”王姨眼角带着泪花,真诚地望着江归。
“我知道,王姨。”江归摇晃着起身,上楼,再次把自己关进屋子。
长不大的孩子?或许是吧,在所有人的眼里,他都只是个孩子,哪怕他已经做出了改变,还是没有人看得见。
北固集团办公楼。
江衍升站在窗前,望着缥缈的海面,愁容满面。
胡津在他身后站了有一会儿了,却仍旧耐心等待着。
“小胡。”江衍升终于转过身,看着胡津面露不忍,“我准备澄清了。”
胡津抿了抿唇,点头,“好的,江董,我明白。”
“澄清词让公关去写,晚上召开发布会,你去处理吧。”短短几句话,江衍升说得很艰难。
“好的。”胡津再次点头,出了办公室。
江衍升抚着额头,缓慢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这两日来,几乎耗尽了他所有气力。
自看到新闻的那刻,江衍升就逼迫自己冷静地处理这件事,他先是安抚好公司董事会,再是保护好黄笠和江归,然后是派人去查探消息,看是谁要故意针对他,最后,他把胡津单独叫到办公室。
他冷静地问胡津,“我当时还对你做了什么?”
胡津也冷静地回答,“江董……双手捧着我的脸,对我说了很多话。”
江衍升倒吸一口气,“为什么不推开我?”
胡津眯了眯眼,“我第一次见到江董喝醉,您的样子非常悲伤,我,没有忍心推开。”
“好,好。”江衍升来回踱步,脑子里纷乱如麻。
没有时间懊悔,他必须想出对策解决眼前的危机。
那张照片上虽然没有胡津的脸,却并不代表拍照的人手上没有胡津的脸的照片,他既然在现场,必然知道江衍升抱的人是谁。
但是他不曝出来,说明了什么。
要么他在试探,要么他准备来一招更狠的。
这些结果都不会是江衍升想要的。
所以,江衍升不敢第一时间出来澄清,不敢随便给他抱的人安上另一个人的身份。
他只能等。
可是,等了两天,没有等来幕后人的现身,他自己也没有查到任何幕后人的消息。
只是等来了舆论哗然和股票暴跌。
江衍升不能再等了,今天晚上,必须对他们做出交代。
“江董。”一名女员工敲门进来,战战兢兢道,“江夫人说,想要和您的儿子通电话。”
江衍升叹气,“知道了。”
然后起身出门,推开了与他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办公室。
黄笠穿着白色套装,跷腿坐在办公桌前,桌上只有一本书,她的背挺得很直,见到江衍升进来,只是瞥了一眼,继续看书。
“江归在家很好,你不用担心。”
“他一个孩子,你关他做什么?”
“如果不是你之前参加宴会总带着他,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孩子是谁,叫什么,长什么样。”江衍升提起这个就很生气,他不想让外界知道江归,可偏偏黄笠却不在乎。
“怎么了?别人的父亲从小就带着孩子出入这些场所,你倒好,巴不得谁也不认识他,我让他早点去见见人,广结人脉,又有什么错?”黄笠依旧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就像这样,出事了,是不是会影响到他?”江衍升皱眉,“我不能让那些人影响他,所以不得不把他关在家里。”
黄笠道,“所以,既然要关,为什么不把我们俩关在一起?”
“谁知道你会说些什么,影响孩子。”
“呵呵,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没有分寸的人,是吗?”黄笠合上书,双手撑在桌上,站了起来。
“我们结婚十九年了,你就是这样想我的?”黄笠的脸色苍白,她在这个办公室待了两天了,即使外表依旧保持完美的形象,可是她的内心快要到崩溃的边缘。
“这是最好的办法,对你我,对孩子,对公司都好。”江衍升摊手,“你连这个都想不明白,还让我怎么想你?”
“呵呵。”黄笠颓然地坐下,“是啊,反正你就仗着我的公司依附在你的公司之上,我们利益是一体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你拿捏。”
“黄笠,你还是我的妻子,你忘了吗?”
“哈哈哈,是吗?你不说我倒还真是忘了。”黄笠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到最后,变成冷冷地哼声,“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连一个解释都不给我吗?”
“我在那个小区有个房子。”
“嗯。”黄笠点点头,“别墅住烦了,想体验普通小区,做普通人的感觉是吧,行,我能理解。”
说完,黄笠的眼神继续盯着江衍升,等他下一句解释。
“那个人是小胡。”
“嗯。”黄笠又笑了,“我早想到是他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只是喝醉了。”江衍升走了两步,在侧边的沙发上坐下,留给黄笠一个侧脸,“他送我回家而已。”
“呵呵,喝醉?你一个几乎不碰酒的人,喝醉了?”黄笠又跷起腿,等待江衍升的解释。
可是江衍升迟迟没有开口。
黄笠冷了心,声音更冷,“那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澄清,这两天在等什么?”
江衍升顿住,张了张嘴,道,“今天晚上就会澄清,明天你就能回去了。”
“好啊,我等着。”黄笠重新翻开了书,不再看江衍升。
江衍升理了理西装,起身离去。
黄笠嘴角勾起冷冷地笑,狠狠合上书,胸脯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