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京关似乎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手指放在门把上,罕见的错愕,一双淡褐色眼眸紧紧盯着傅鹤。
秦东慧跟在他后面出来,看到这幕,了然噙着笑,对傅鹤道:“来了,进来吧。”
贺京关面色有些慌乱,他低着头。
傅鹤经过他时,手肘被他截住。
歪头看到,贺京关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事?”
贺京关认真看着他,从发丝到耳垂再到锁骨。
傅鹤蹙眉,抬手挣脱了束缚,径自进了门。
贺京关目送着他,秦东慧道:“别看了,怎么说,还好吗?”
贺京关浅眸闭了闭,骨骼分明的手指轻抵着鼻尖,道:“他的情况,你们结束了跟我说,我一会来接他。”
秦东慧想说他肯坐你的车吗。但抬头看他疲惫的样子,想到他也刚做完疗程,还是闭了嘴。
她关上门,看到傅鹤正看向他们这里。
“舍不得?”秦东慧道。
傅鹤低笑了声,“你觉得呢。”
秦东慧挑眉,走到他旁边坐下,手里点来一段被快进的视频,傅鹤接手。
是他胃病犯了的那天,贺京关蹲在他身边,一只手轻轻抵着他的胃部,不住的揉搓,另一只手一会儿摸摸他的手,一会儿摸他的脸,眼神自始至终没从他身上移开。
尽管摄像头的位置刁钻,看不见表情,但任何人看到这段视频,都会以为清醒的人目光也一定温柔克制。
傅鹤装作默不作声移开眼,“秦医生,这个视频跟我的病有什么关系。”
秦东慧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直白道:“来到我这里,我就不会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东西上,你在刻意逃避这些。”
傅鹤蹙眉,不解道:“我只是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关我逃不逃避什么事?”
秦东慧看着他,傅鹤也毫不示弱。
半晌,秦东慧道:“行,不提这个,你闭上眼。”
傅鹤记忆里的画面很碎片,像是碎掉的镜子,组成无数个他自己,他站在一片虚无里,模糊的人影渐渐浮现,发型,衣服,饰品…只有到脸时,却是一片空白。
“妈妈…”
很稚嫩的声音,尖细,迷茫甚至夹杂着痛苦。
“别怕,孩子,一会消防员叔叔就来救我们了。“
“别怕,鹤鹤最乖了,等出去妈妈给你买糖吃。”
“鹤鹤…别睡,我会带你走出去。”
最后一道声音跟前面两道,不是同一个出处 傅鹤的眉头紧蹙,下意识将这道扔出去,秦医生跟他说的是想起关于父母的细节,不是这个。
许是傅鹤的表情浮动越来越痛苦,秦东慧适时停下,过刚易折,傅鹤的情况既复杂又简单,所有人都道他是因为贺京关的控制才会患上这些心理疾病。
在她看来,却不全是,傅鹤的心理可能在他被父母揽在身底下就已经注定了,只是贺京关让这些埋藏在水底的东西渐渐浮了上来,于是他当了那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傅鹤醒来,邓七在身边。
“她呢?”
一出声,才发现声音哑的厉害。
邓七道:“刚刚秦医生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
傅鹤起身穿上外套,见邓七欲言又止,往门外撇了好几眼,他顺着目光,眼神骤然一沉。
贺京关起身,几步上前,“网上的消息,我看了,这件事交给我。”
傅鹤刚刚做的梦冗长且杂,更何况,他还看了秦医生给他看的那段视频,心下烦躁,“不需要。”
贺京关没接这个话茬,“外面堆满了记者,我送你回去。”
邓七随着他的话跑到窗户边,透明窗户下,几个人头楚楚欲动,还有粉丝,他小跑回来,冲傅鹤点头。
邓七在车上接了几个金献化的电话,对方脾气暴躁,引得他苦不堪言,颓丧个脸。
傅鹤眼睛看着窗外,他的装扮还在身上,一天下来,搭配晚上氛围,愈发精致,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美作。
贺京关看着他,却对一直喋喋不休打着电话的邓七道:“你们来的时候没注意车,当时你们身后至少跟了三家记者的车辆。”
邓七啊了一声,把电话挂断,小声道:“我们…我们真的没注意。”
贺京关道:“待会吃个饭再回去吧。”
邓七这次不敢接茬了,他虽然前身的老板是贺京关,但现在他的老板是傅鹤,他还是不敢惹。
傅鹤道:“不用。”
贺京关:“不怕胃病犯了。”
傅鹤冷着音,“不用你管。”
他刚说完,就听一声短促的笑声,他下意识寻找声音来源,却捕捉到贺京关浅色眸子里的笑意,似是一汪捧月水,里面印的全是他。
“不用我管。”他声音轻轻的,随后眼眸婉转,转到他喉结下方,低声道:“那那一天可怜巴巴蹲在川菜门口的倒霉鬼是谁?”
傅鹤嘴唇张合,又想到那个视频里的贺京关,和现在的他几乎全部吻合,反驳的话卡在喉咙。
做人准则告诉他,总不能人家把事情做了,自己享受了,反过头又踹人家怪人家多管闲事,于是他适时闭了嘴。
贺京关选的餐厅格调优雅,舒缓的音乐曲调悠扬,透人心脾,傅鹤跟在他身后。
贺京关始终放慢脚步,只快他一脚的距离,俩人不远不近,傅鹤身上独属的气味也一直安抚着他。
包厢处,桌上放着两个包装袋,贺京关递给傅鹤,“要换衣服吗?我等你。”
傅鹤的身上精心打扮的装束虽然耀眼,一天穿下来却繁琐沉重,贺京关在那之前就把衣服放在了这个餐厅里。
傅鹤看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袋子。
没过多犹豫,直接拿了来。
贺京关选的是一件休闲服,灰色调的衣衫,傅鹤身材板直,轻易带出范,贺京关贪婪的欣赏。
“看够了吗?”
贺京关道:“看你,不会够。”
傅鹤轻嗤。
俩人咀嚼声安静,贺京关道:“见到人了吗?”
傅鹤一时没反应他说的是谁。
“陆应和。”
傅鹤咽下最后一口菜,点头。
贺京关眼眸沉了下来,劝慰道:“再忍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