坩埚里的魔药已经一滴不剩,受药效影响的路德维希眼神逐渐迷离,他绕着实验桌来回打着转儿,嘴里感慨着:“我不能更愚蠢了。”

  安瑞雅没见过中了迷情剂的人,但她沉默着点头赞许齐默尔曼的言辞——他就是个蠢蛋。

  男巫自言自语了两句,状态急得想是热锅上的蚂蚁,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真搞不懂那晚我为什么会逃开,她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不过,他没真把自己当成个傻瓜,那诡异扬起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得意与兴奋,“我得去找她,就现在。”

  安瑞雅不可能放任喝过迷情剂后神志不清的学生去深夜的走廊里乱跑乱窜,但她也没法在缺乏药材的情况下给齐默尔曼变出一瓶解剂。

  “你要去找谁?已经宵禁了齐默尔曼先生,这个时间无论想找谁都不可以。”

  很遗憾,中了迷情剂的人不能以常理揣度。

  “要找赫达、赫达·阿德里安,你不能阻止我...我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迷情剂不能制造爱情,但熬制药水时那呈螺旋状上升的蒸汽却能帮助迷茫的人认清自己的情感——安瑞雅怎么也没料到齐默尔曼会自己喝,这也是她放任他制作魔药的原因。

  “你清楚迷情剂的作用吗?”

  “迷情剂?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也是我喝下它的原因。”路德维希从腰间摸出了自己的魔杖,他指向安瑞雅,“我必须去。”

  梅林保佑,还好他喝下的是刚熬制的药水。

  安瑞雅反手一指,击飞了齐默尔曼的魔杖,她不敢想象如果坩埚里存着隔年的迷情剂会是什么更激烈的结果,或许自己已然被魔咒击倒。

  “你怎么敢把魔杖对准我。”

  她害怕出现更糟糕的情况,立马施咒将齐默尔曼粘到了不远的墙壁上。

  伏德摩尔特的馊主意!

  大概是魔药糊住了他的脑子,路德维希没有还手之力,他贴在墙壁边上叫着,“你放开,我得去!”

  呼喝了两声、挣扎一阵之后,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黏在墙上的咒语,居然逐渐红了眼眶、掉起泪来。

  “对不起。”齐默尔曼喃喃自语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和谁道歉呢。

  安瑞雅这才惊觉:不能和齐默尔曼讲道理,于是开口诱哄道,“没人愿意拦着你,齐默尔曼先生...前几天表白被婉拒、就连在一起的劳动服务都被逃掉了,阿德里安小姐委屈得不行,你就这么草率地去见她?”

  路德维希果然不再哭闹,他俯卧在墙上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很草率?”

  “当然,阿德里安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你不应该也为她筹划一个惊喜吗?”

  “对,非常正确。”齐默尔曼不在意自己的动作有多么滑稽,他的脸还牢牢贴在墙壁上,“我爱她,我要给她最好的。”

  趁他正绞尽脑汁调动仅剩的智商,安瑞雅也琢磨着怎么处理这位一而再、再而三违反校规的巫师。

  她可以将他逮到校长室,写信联系齐默尔曼的父母,给予他应有的惩罚。

  但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配合’路德维希·齐默尔曼制作迷情剂的行为,除此之外,安瑞雅还有些心疼那两枚新鲜的火灰蛇蛋——不用多说,也是从夏普·凡恩教授那儿哄骗来的。

  “真希望我能更浪漫一点,或许伏德摩尔特教授能指点我。”

  安瑞雅不再听得下去,她朝着他背后轻声施咒,“昏昏倒地(stupefy)。”

  男巫像只沾了盐的蛞蝓一样,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不省人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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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德维希和阿德里安订婚了!”

  “你听谁说的?”

  “海斯蒂亚,路德维希的妹妹,她亲口说的。你知道吗,他们俩每天晚上都会溜出宿舍幽会......谁也拦不住。”

  城堡的图书馆很难彻底安静下来,就像屡禁不止的夜游一样,甚至会有人专门将八卦留到图书馆与朋友交换,就像书架另一边的那几个女巫正在做的。

  “哦?你听谁说的?”安瑞雅凑到桌边重复了一遍学生之前的话。

  女巫被身后的一句高调的询问惊吓到,她回头一看,脸骤然皱了起来,“安女士,您好。”

  “我怎么不知道有人宵禁后夜游?”

  “传言、都是传言,安女士。”

  “我不管谁约会,也无论他们是否把约会地点选在地球的另一端,但时间不能是夜晚。”安瑞雅一脸严肃地强调着,“宵禁后的夜游行为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她把怀里需要退还的书本放入桌边的箱子里,冷声道:“你们如果也有相似的想法,最好不要让我抓到。”

  “是的,安女士。”围成一圈的女巫们应和着,图书馆内也不再有人喧哗,静得翻书声清晰可辨。

  这种态度能极大程度树立起威严。

  安瑞雅紧捏着魔杖,她暗暗唾弃自己的装模作样——路德维希·齐默尔曼并没有因他的行为而接受惩罚,她把男巫撂在盥洗室杂物间中的隐藏房间里,又给赫达·阿德里安寄去了一封匿名信,指明了地点、引诱她去接受一份‘惊喜’。

  对于舍监而言,这是妥妥的失职行为。

  但在她看来,这种处理方式远比不上伏德摩尔特的建议恶劣。

  安瑞雅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斥责他,却挤不出时间来。

  她从图书馆里借出了两本应对newts考试的书,对于准备回办公室的自己而言,现在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安瑞雅用羽毛笔在借阅册上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和相关信息,又见前台的宣传栏上贴着一张告示。

  临近毕业,除去紧张的备考活动外,大量招聘内容涌向了高年级学生。

  魔法世界巫师人数少,就业种类并不多,一些工作还被妖精垄断,要想称心如意必须早做准备。

  巫师们一般会在owls考试后根据成绩对就业方向进行大致规划,部分极其优秀的学生甚至在newts考试前就拿到了入职名额。

  作为一个已经有了工作的人,安瑞雅本不必在意这些事情,她甚至无需在今年考过newts。

  但这则与众不同的告示很快吸引了她的目光,一张羊皮纸并列着三个不同语言的版本,除去德姆斯特朗常用语外,安瑞雅还见到了繁体中文:

  招聘,

  亚洲第一魔法温室正在筹办,诚聘本届毕业生。

  有意者请致信香港九龙、亚洲魔法植物研究所。

  一眼看去,她竟然对这些方块一样的字感到陌生,细读下来却又能懂——类似于她还是麻瓜时学习英语的感觉,恍如隔世。

  她紧抿着唇从前台取了一份招聘夹在借阅的书本里,沉默着回到顶楼的角落。

  伏德摩尔特办公室的大门微掩着,门缝中泄出些昏黄的烛光。

  模糊不清的聊天声从屋内传出,安瑞雅没有沉下心去听,原本攒在肚子里的话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她伸向木门的手收了回来,调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也许伏德摩尔特给齐默尔曼的建议是对的,在迷情剂的效果退却之后,路德维希与赫达之间的关系反而明朗起来,那锅药水为男巫指明了方向、也看清了自己。

  安瑞雅来到桌前,她从抽屉取出一张崭新的羊皮纸,再次翻开那则繁体中文的招聘,顺着一个个文字细细抚摸。

  她感受到一阵十分短暂的安稳,一直悬在半空乱晃的心也停驻下来,但这种感觉维持不了很久,冲动催促着她在羊皮纸上落笔,又在信封表皮誊抄招聘上亚洲魔法植物研究所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