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心◎

  后半学年,网球部基本没有什么重要的网球比赛了,部活慢慢进入日常训练期,虽然手冢还是会常常使用左手过度,但至少比赛季期好了很多。

  远山结月常常会到网球部来拍照,一是练习技术,二也是想留下一些值得纪念的照片,因为如今还奶乎乎的未来三年级们已经开始进入生长期,野营那天,她就发现,之前还没有自己高的手冢已经和她一样高了。

  想想未来那群帅帅的高个子,远山更加觉得眼前这群还在不停努力的稚气未脱的少年们应该被留下。

  嗯,至于大和学长那群老腊肉,嘛咿,顺便留几张就够了。

  就这样,网球部的大家渐渐习惯出现在场外的远山结月,偶尔她不在的时候,英二那个大嗓门还会去问手冢。

  大石:“......”允悲。

  不二:“......”真是有趣呢!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那些绯闻都是子虚乌有的流言,但能看到手冢国光无语的表情,不也是一种乐趣吗?

  网球部众人不约而同地这么想。

  尤其点名大和部长,他对手冢的澄清一概左耳进右耳出,坚定手冢-远山党不动摇,简直恶趣味至极。

  最想不到的,是乾贞治。

  他一本正经以学术态度记录着手冢国光的绯闻,英二偶然一瞥,看到本子上面“手冢&远山v8.0”。

  “那——那是什么?”英二耸着肩问他。

  “哦,这个啊。”乾贞治推推眼镜,认真地回答他,“是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据说是手冢和远山的爱情故事。”

  “第八个版本。”他强调。

  众人:“......”噫!

  这是怎样的变态啊!居然把那些东西全都记小本本了。

  但是,怎么说呢!乾干出这种事情,真的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虽然离谱,但还是有一定参考性,对于分析手冢的战斗力。”乾哗啦啦翻页,忽然停下,“我还分析出了手冢的好感度列表。”

  ???

  这是什么奇怪玩意,根本和网球没关系吧!

  “要听吗?”

  “要。”众口一词地答应。

  “手冢对大和部长的好感度在20%左右,大石的话是30%,不二25%,河村28%,英二10%......”

  “等等我为什么那么低。”菊丸英二大叫,“还有到底以什么为依据算出来的啊这种数据。”

  “啊,大概是根据手冢对不同好感度的人的态度吧!”

  “他对于不认识的人好感度0%,认识但记不住名字的人好感度1%,勉强记得住名字的5%,能叫的上名字的人10%,熟悉的人20%,普通朋友30%,关系要好的朋友40%,值得认可的人50%,挚友或重要的人60%......”乾絮絮叨叨地念着。

  “乾忘记说你自己了吧!”不二摸着下巴提醒。

  “是20%哦,英二。”

  “(#—皿—)凸,不用特意提起我!”

  “对于远山,手冢的好感度是——”乾贞治故意拉长声音,吊足了胃口,“30%,和大石一样。”

  “但是,远山对手冢的好感度是60%哦!”方方正正的眼镜上划过八卦的光,没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影。

  大石抱着装网球的箱子走开,河村尴尬笑着退后,英二吹起口哨看天看地,不二突然露出笑脸,拍了拍乾的肩膀。

  “?”

  “乾。”手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乾翻动记录本的动作突然僵住。

  ......

  “呼——呼——呼——”

  被手冢拉着跑完100圈后整个人都废了,乾贞治像软骨章鱼一样跌坐在草坪里,死都不想再起来。

  手冢国光居高临下地站在一旁,锋利的眼神毫无怜悯地看着他:“没有下次,乾。”

  “......”

  沉默中,乾贞治突然叫住转身离去的手冢。

  “手冢,很苦恼吧!”

  “一定很生气,认可的朋友被别人轻浮地假定为女友,对手冢来说,是从来没遇到的意外,即使是你,也会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

  “远山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在意其他人言论的人,但还是疏远了手冢,是因为她也注意到了手冢的苦恼吧!”

  “但是......”

  “我听到了更令人生气的言论。”

  乾推了推眼镜,用毫无感情的棒读语气念出他无意间听到的恶言恶语:“远山那个贱人,不要脸地勾引手冢君......”

  他如愿地看到手冢变了脸色,不带个人感情地念下去。

  “给她桌屉里放了蟑螂......要给她颜色看看。”

  “那个贱人,赶紧去死吧!”

  “远山......贱人......”

  纸页翻动的声音不停,乾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他的记录本,上面记录着他最近收集到的信息。

  “居然敢反抗,远山,贱人,贱人,贱人......”

  “手冢君已经讨厌她了吧!继续多传点流言蜚语,让手冢君会更讨厌那女人......”

  “......她丢掉我的恐吓信,哈!我要撕掉她的练习册......”

  那个“哈”被乾念的平静无波。

  “告状的小贱人,下次趁放学把她关在洗手间里吧!嘻嘻,关上一晚上,看她还敢不敢接近手冢君。”

  比起人家感情充沛的恶毒放言,乾贞治仿佛搞学术一样的语气,念的十分没得感情,但,其中含意并不因此而有所减弱。

  乾合上本子,语调平直地说道:“一年级有很多女生视远山为眼中钉。”

  “据我统计,远山最近起码收到了十三封恐吓信,在走廊里遇到意外的次数起码有六次,被人恶作剧过二十一次......”

  “她是手冢的第一个女性朋友吧!你大概没见识过女孩子们的恶意,远山会因为你受到伤害,即便她很勇敢,但如果因为你受伤的话,手冢,也无法接受吧!”

  “......”

  “这方面,手冢要向远山学习呢!她一定受了很多刁难,但依然把手冢当作朋友,从来没有因为那些事情迁怒你。”

  “手冢,去和她谈一谈吧!”乾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叶,抱怨道:“你最近打网球都在走神,收集到的数据都不准确了。”

  “知道了。”手冢扭回脸,背对着乾,“谢谢。”

  “要谢的话,手冢,下次体检能不能让我旁观。”乾得寸进尺地举起自己的记录本。

  “......”

  “啊,忘记告诉你了,远山还没走哦!今天我们班执勤,我没看到她离开。”

  鬼使神差地,手冢想到方才乾念到的某句话。

  【告状的小贱人,下次趁放学把她关在洗手间里吧!嘻嘻,关上一晚上,看她还敢不敢接近手冢君。】

  他皱了皱眉头,决定回教室看一眼。

  远山的书包仍放在桌上,却不见人影。

  “远山?”

  声音回荡在走廊里,没有人应声。

  心中骤然升起不安。

  手冢想着她可能会在的地方,一一找了过去。

  “远山!”

  音乐社里,没有。

  “远山?”

  楼后的摄影爱好者集合地,没有。

  “远山——”

  天台上也没有。

  “远山——”

  “远山结月。”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无人回应。

  手冢跑回二层,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喘息,忽然想起,他今天带了联络电话。

  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开盖子,找到远山的联络号,拨通。

  嘟——嘟——

  悠扬的琴声响起,飘入耳中,手冢国光愣了愣,循着声音回到教室里,一路走到远山结月的课桌旁。

  嗡嗡的振动从桌屉中传出。

  啪嗒——

  随意放在边缘处的学生证掉落在地,印有照片的那面朝上,被人用红色记号笔胡乱涂抹,还被黑色签字笔划刻了“去死”“贱人”“不要脸”之类的字样。

  他捡起那张学生证,捏着手机的指尖崩得发白。

  他伸手在桌屉里掏了掏,摸出来一大堆胡乱涂鸦的纸张,还有被撕开的练习册和笔记。

  “......”

  手冢微垂下头,椭圆形的眼镜反射白光,让人看不清神色。

  “远山?你在吗?”楼梯拐角处,手冢迟疑着推开女洗手间的门探头探脑,回声在空荡荡的盥洗室来回反射,只有流水滴答滴答的回应。

  不在这里。

  “远山——”

  远山——山—山......

  手冢国光在走廊里奔跑,一边喊着远山结月的名字,重重叠叠来来回回。

  “远山——”

  “远山——”

  “远山——”

  “我在这里。”

  有人回应了他。

  在教学楼东侧人迹罕至的偏僻角落,黑而无光的地方,闷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无法言喻的愤怒冲上心头。

  ......

  樱花树下,当少女抹着泛红的眼角,呜咽着叫他的名字。

  连左手痛到无法动的时候都能露出微笑的少女,在他眼前,不停地掉眼泪。

  不知何处起的愤怒。

  又不知所措。

  “对不起——”

  “什么?”

  “那个照片,还有你被锁在女厕的事,都是因为我,抱歉......”

  “手冢!”她打断他,红着眼睛仰起脸,鼻头通红,模样可怜兮兮地,却对他挤出笑容。

  “我要抱你一下。”她说。

  什么?

  甜馨的花香扑进怀里,熟悉的,别扭的感觉,一双细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温热埋到他的肩颈。

  “等——远山?!”

  手冢国光愣住,垂着手一动不敢动。

  “谢谢你,手冢。”

  鼓噪的风吹着旋转落下的树叶,柔软的长发擦过手冢的脸颊,轻轻地泛起瘙痒。

  怦怦——怦怦——怦怦——

  是谁的心脏,跳个不停。

  ......

  远山结月飞快地抱了手冢一下,很快便松开,她抹着脸上的泪痕,努力挤出笑容,带着些微鼻音否决了手冢的道歉:“这不是你的错,手冢。”

  “她们打不倒我。”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手冢的话,我才不会哭。”

  “手冢总是喜欢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偶尔,也试着相信其他人一下吧!”

  “我不会因为那些人做的事情迁怒你,所以,不要说抱歉。”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手冢。”

  她背起手,扬起花猫一样的笑脸。

  “......”

  水流哗啦啦地涌出水龙头,手冢把毛巾递给远山结月,那是他常用的毛巾,递出去的时候难免有点尴尬,虽然从他稀缺的面部表情上并看不出。

  晶莹的水珠从眼睫落下,玫红色的霞光在少女毛茸茸的脸庞铺了薄薄的光晕,她闭着眼接过软绵绵的毛巾,湿漉漉的脸颊埋进去,嗅到一阵干净的皂香。

  “谢谢。”

  远山结月清洗了毛巾,拧干,不太好意思地还给手冢。

  刚才真是太糗了。她懊恼地想。

  “不客气。”

  “那个......”远山结月偷着眼看手冢国光,手指挠了挠脸颊,“你的手......还好吗?”

  她有注意到,为了方便她抓握,手冢用的是左手,万一咳、她太沉了导致手冢伤势加重那她就是千古罪人了嘤,会被手冢粉活埋了的那种。

  对于远山的关心,手冢顿了顿,抬起左手做了几次挥拍的动作,“已经没事了。”

  “练习太久的时候,我有记得热敷。”他像面对检查作业的老师一样,乖巧地说着自己有遵从嘱咐:“按摩也有做,不过,好像没什么用,没有远山你按的时候那种酸痛缓解的感觉。”

  “是有特殊技巧的,要按揉穴位才可以。”

  “是吗?”

  手冢好学地按照她的演示按了按左肘的某个穴位。

  好像有点用。

  视线落在指导他如何把握按压力度,缠满绷带的手指上。

  那时远山无力地靠在墙壁,指尖不断滴落鲜血的画面闪过,接着又换成她今日咕噜噜不停掉眼泪的场景。

  “......”

  “远山。”

  “啊?”

  “不麻烦的话,请等我一会,训练结束后,一起走吧!”

  !!!

  太幸福了吧!!!

  脑子一片空白的远山结月及时拦下她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感概。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还会有更幸福的意外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