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桑意帝位不正,都道是皇位是广陵王的,这样的传言从未消失过。

  太后心思重,又觉得广陵王的病有些古怪,从外面找了道士来驱邪。道士说广陵王身上有妖术,如今,承桑意行妖道,她便笃定是承桑意害了亲弟弟。

  帝后离开后,她就亲自询问道士,“如何才能证明陛下行妖道?”

  “回太后,妖物并非无所畏惧,它们不是仙,必有破绽,太后若需要,老道这就帮您去安排,”道士胸有成竹,“这个妖不算大妖,轻易就会露出破绽,您放心,老道不会伤害陛下的。”

  “慢。”太后阻止道士,眉眼轻蹙,眼中闪着一抹狠毒,敛袖继续说道:“除妖为上,陛下被妖物控制,恐会伤害百姓,不必护着。”

  道士心中一惊,那可是皇帝陛下,万一误伤,他有几个脑袋都是保不住的。

  他在犹豫,太后似知晓他的心事,冷笑连连,“都被妖物控制了,还是我们的皇帝陛下吗?”

  道士也是人精,一句话就揣摩出太后的意思,忙迎合:“太后说得极是,一旦被妖物控制,无法脱身,老道这就去安排。”

  太后嗯了一声,嘴角勾了勾,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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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陵阴森,处处彰显皇家威仪,殿内灯火也不亮,宫人进进出出才点了灯,炭火也是一样的,承桑意冻得脸色发红。

  皇后在殿内装了一圈,悄悄施法,片刻后,阴森的殿宇内暖意涌动。

  宫人都守在外面,承桑意靠着火炉烘火,皇后凑了过去。女帝身上有了暖意,姿容温婉,眉眼间的冰雪也被融化了,带着暖春山水的清透。

  外面风很大,刮得呼呼作响,殿内温暖如春。承桑意的心情好了很多,冰雪容颜若明月出尘。

  皇后不冷,背着手在殿内走动,左看看右看看,像个小老太太,老气横秋,莫名可爱。

  不知为何,承桑意也不讨厌了,反而兴致勃勃地盯着她,“你在看什么呢?”

  皇后闻言止住脚步,回头朝着承桑意看了一眼,说道:“这个寝殿有些古怪。”

  她是小狐狸,算是小妖,道行不高,出行就极为谨慎,殿内各处摆设都透着古怪,她想了想,走到女帝面前,说了个小小的谎言:“这个殿内的摆设古怪,会消耗你身体内的阳气。”

  承桑意脸色骤然变了,小皇后苦着一张脸,担心她不信,有些着急,刚想说什么,承桑意回望她:“朕相信你,该怎么做?”

  “烧了,破坏摆设就好了。”皇后松了一口气,害怕承桑意不信,反而说她是神棍。

  她心中发虚,眼神怯怯的,可怜极了。

  承桑意低叹一声,忍俊不禁,“你委屈什么?”

  “没有委屈,我、我哪里委屈了?”皇后歪着头望向她,觉得自己没出息,又挺直了肩膀,说道:“没有委屈。”

  殿内就两人,她神色变幻,就像是六月的天一般,让人好笑。

  “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承桑意托腮,凝着呆萌可爱的少女,“你怎么懂这些?”

  “许是看的书多了。”皇后随口胡诌,横竖她也查不到什么。她看向对方,看到承桑意置于膝盖上的双手,白嫩、修长,骨节分明,她不觉气短了。

  干活。

  不等承桑意回应,她抱起角落里的一直小匣子,直接丢在了炭盆上。

  “这只匣子是后面送进来的,你瞧上面的纹路,你认识吗?”皇后指着上面奇怪的纹路,郑重说道:“这是驱妖的。”

  火焰扑腾而上,瞬息就将奇怪的纹烧毁了,承桑意只看了一眼,也意识到不对,就在这时,顾云初又搬出来一个,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张黄色的符纸。

  只一瞬,她就收回手,迫不及待的丢进炭盆里。

  火焰将符纸烧了,承桑意精致的五官在火下显出几分冷意。

  太后想做什么,这么迫不及待的动手想要杀了她?

  用上了妖术!

  小皇后不理会她的悲伤,继续去翻翻找找,找出来好多符纸,但她不能碰,只能同承桑意招手,“阿意、阿意……”

  承桑意揉揉自己的心口,闻言站了起来,走过去,再看顾云初柔嫩的指尖戳着符纸,“这里、好多,你拿去烧了。”

  承桑意凝眸,神色晦暗,修长的羽睫颤了颤,在皇后期待的眼神中缓缓点点头。

  接着,两人配合,皇后去找,承桑意去烧。

  殿门关得密实,里面的动静,外面都探听不到。皇后脸色愈发白了,深吸几口气,看向承桑意,“你可还好?”

  “朕无碍。”承桑意摇首,因暖气的缘故,面上染了几分红,添了些温婉。

  皇后坐了下来,暗自心惊,有人发现她了……

  她看向承桑意,眼神飘忽,她长得本就甜美,这么一眼,带着几分可怜。

  承桑意抬眸,撞进她水雾朦胧的眼睛里,“皇后害怕?”

  “不、不害怕。”皇后舌头打结了,再看承桑意,身姿端正,眉眼深沉,心中也是难过。

  她寻了个地方坐下,良久无语。

  承桑意小心地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不必害怕,朕明日就走了。”

  “知道了。”皇后打不起精神,对女帝的安慰也没有理睬,耷拉着脑袋,柔软的姿态下极是可怜。

  承桑意皱眉,不解她的心思。小东西想什么呢?

  她俯身坐了下来,“朕与太后之间,不死不休。但你也不必害怕,朕是皇帝,会护着你的。你若害怕,我们即刻搬出去,晚上住在皇陵外安营扎寨?”

  “可以吗?”皇后黯淡的小眼里骤然亮了起来,她吸了吸气,“陛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承桑意被逗笑了,没忍住笑了出来,旋即又觉得失,别开脸去笑了。

  皇后如同被火烧屁股一般,拉着她起来就走,“我害怕这里,我们搬出去住,若是哪里还有什么没发现,我们明日就醒不过来了。”

  她急得不行,承桑意被拉得一个踉跄,扑进了她的怀中。

  承桑意险些摔倒,被她握住双臂,引得心口发热,旋即站了起来,拂开她:“朕去安排,你若害怕,就出去走走。”

  “知道了。”

  皇后应声,乌黑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下意识将被烧红的手藏在袖口里,那个道士好生厉害,若是不能除了,自己的处境就很危险。

  她恍惚的功夫,女帝吩咐下属搬出皇陵,速度要快,另外,不准皇陵的人插手,皇陵的宫人一律不准靠近。

  吩咐过后,她回身,撞到神色恍惚的小皇后。

  两人都撞了脑袋,皇后的额头砸在了承桑意的鼻子上,承桑意疼得一抽气,皇后如梦初醒般看着她,“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认错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承桑意疼得脑门发晕,皇后吓得去摸摸她的鼻子。

  被她这么一抹,承桑意肌肤发麻,忙推开一步,“你手怎么那么烫?”

  “热的。”皇后心虚地将手背在身后,讨好地朝着女帝笑了,明眸善睐,嘴角弯了浅浅的弧度。

  皇后心虚得厉害,笑容有些勉强,强颜欢笑。

  承桑意两世为人,岂会不知她的心事,当即就窥破她的心思,“皇后今日与往日不同啊。”

  皇后没吭声,活烧屁股了,能和往日一样吗?

  心里不高兴,表面还要是嬉笑一番:“我很好呀,我就是有些热了,出去走走就好了。”

  承桑意无暇去理会她,搬出寝殿一事,大费周章,还要盯着才好。

  她叮嘱一声:“自己当心些,找两个人跟着。”

  “我知道了。”

  皇后提起裙摆,朝外看了一眼,心中有数,回头与承桑意说道:“我自己玩儿,你自己可以吗?”

  承桑意顿了顿,睨她一眼,到底是谁担心谁。

  转而一想,她又释怀了,刚想说些软话,顾云初提起裙摆,轻手轻脚的跑开了。

  不知为何,她望着那抹倩影,无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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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找了一圈,发现了一个穿着青灰色袍服的道士,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挂在枝头上顿了许久,目光在道士身上打量几眼,嘴角勾了勾。

  眼看着天入黑,道士从太后处出来,后面跟着七八个小道士,阵仗比皇帝出行都要大。

  皇陵幽深,又是冬日,天气干燥得厉害,风刮在脸上,突突的疼。

  跟了半路,小皇后直接杀了出去,落在老道士跟前,轻蔑一笑:“老东西,你好呀。”

  她笑意温和,面色稚气,老道士却豁然一惊,“妖物。”

  “妖你娘个物!”皇后轻呵一声。

  她掌心中多了一柄剑,毫不犹豫地朝老道士刺去,“去你娘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