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唐宫【完结】>第84章 同行

  翌日清晨, 李善便离开了定州, 因着对地形不熟绕了会路,夜色深沉才寻找了驿站, 为隐着身份只亮出定州府的府牌,驿长一瞧便只冷淡的说与她, 驿站今儿满了。

  驿长倒也说的事实话, 今儿驿站里可不是普通人, 是洛阳府尹的家眷。

  正值山林间,此处只有这一个驿站, 虽又破又小但也只能在此歇息一晚了,李善再度躬身道,“便是柴房也行,还请通融通融。”

  驿长瞧了眼这些人,个个身上都佩着刀, 本还想推诿可看到有人扬了扬刀柄,他这驿站可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想想便也点了点头。

  身侧约莫有二十余人, 问驿长要了些被褥铺在院里的过道上, 准备将就一夜。李善向驿长打听了驿站所住之人,心中暗自思忖, 洛阳府尹的家眷?窦启的家眷如何会在这里?不若前去看看, 向她们要一方床铺。

  向驿长询问了那位夫人的房间, 李善独自一人迈步上了楼,房内尚燃着烛光, 上前敲了敲房门,“夫人,我乃定州刺史家眷,因山间迷路如今驿站已无空房,想征询夫人可否腾出一间卧房,不胜感激。”

  房内许久没有回声,李善再度敲了敲门,正欲开口,却听得里头传来脚步声,忙往后退了一步。

  “夫人!”

  窦容与只着了素裳,朝她点点头,面容上只噙着淡淡的笑意,“伤好些了吗?怎么没有休息几日?”

  “竟又遇见夫人,”李善笑道,“善儿与夫人真是有缘,诶,若是没有记错,夫人方前说要去汉州,可是走错了?”

  窦容与松了手,示意侍女出去,跪坐在蒲团上,“还如定州府上见你,言语说个不停,都不与人喘息之机,不过幸好今日没有拳脚相加。”

  “夫人怪罪的是,不过善儿是太高兴了,还以为定州一别又要经数年才能见到,”李善拢了下襦裙跪坐在她对面。

  “小善儿如今嘴是这么甜的么,”窦容与微微笑道,“本想来前去汉州的,阿爹来信,让我先去洛阳与阿兄团聚。”

  李善看向窦容与眼眸里满是笑意,抬手替夫人斟了茶,“这样的话,那便可与夫人一同前行了,今日恰巧驿站全满,善儿今日要与夫人借住一间卧房了。”

  眉目间微蹙,窦容与微微垂首,兀自端起茶盏小小饮了一口。

  “可是,不方便?”李善转眼一想这驿站确实没有房间了,夫人若不同意,难不成她要强夺,这,实在于理不合。

  窦容与慢斯条理的放下茶盏,单手撑在案几上,朝李善眨了眨眼眸,“若我不同意善儿打算如何?”

  “那善儿只得得罪了,将夫人捆住,与夫人同住一屋,”李善微微倾身带着歉意说道,虽知道夫人是与自己调笑,便也故作正经回应。

  眼睑合上,窦容与难得的开怀笑道,“小善儿是哪里学得的流氓行径?”

  “夫人又是哪里学得这凶神恶煞,善儿若是没有记错,夫人当年可是温婉端庄,”李善感慨道,眼眸里还带着惋惜。

  “你呀!伶牙利嘴,”窦容与起了身,又转身回眸看向她,“可否要沐浴?”

  李善抿了一口茶,轻笑道,“那便有劳夫人了!”

  窦容与遣了下人出去添置了水,善儿入了里间去沐浴,待收拾妥当便又坐在了蒲团上,方才的笑意消失殆尽,眼眸虚空。

  许是起风了,外头的树叶唰唰作响,随着那风声窦容与缓缓的叹了口气,回神看了下屏风,眼眸里有些迟疑。

  不知为何此刻她分外觉得寂寥,这五年间流离在外,没有任何依托,那伤痛仿佛从未远离,在她心间紧紧纠缠。

  倾身依靠在案几上,外头的风顺着窗户飘入,窦容与觉得分外舒服,那无处可躲的寂寥随着那风将她紧紧裹住。

  “夫人!”

  后头传来的声音让窦容与身子颤了下,随后肩上传来些微的温暖,眼眸迷蒙的看向她,“善儿,”随后抬手轻抚了下她的脸颊,“真如出水芙蓉般!”

  “夫人可是睡迷糊了,可莫着凉了,我扶夫人去塌上,”李善蹙了蹙眉上前将窗户合上,看向窦容与有几分心疼。

  窦容与张开双臂,噙着一丝笑意,“如此,便麻烦善儿了。”

  李善僵住了一会,便蹲下身,将窦容与抱了起来,呼,原来夫人这般轻盈,垂眸看了下她的侧颜,无怪乎当年夫人被先帝盛宠无二,这般容貌真是叫人心颤。

  “善儿果真是长大了,”窦容与靠在李善怀中,圈住她的脖颈,少女身上的清香真是好闻,抬起头细细嗅着,“善儿身上真香。”

  将窦容与放在塌上,轻轻取出棉被与其盖上,李善回道,“夫人好生休息,善儿去熄灭火烛。”

  手忽然被扯住,李善怔然的看向夫人,“夫人,怎么了?”

  一瞬清明一瞬浑浊,窦容与摇了摇头,“去吧,善儿,早些歇息。”

  待熄灭了火烛,李善将方前佩戴的兵刃放置在床底,她睡在外侧便于取,以备不时之需,自上次遭遇伏击,她现在不得不小心行事。

  噩梦绵绵,窦容与坐在马车内揉着眉间,一整夜不得安寝,仿佛回到了定州刚生叛乱时,战战兢兢,紧紧握住手中的檀香木刻,阖眸宁神。

  掀开轿帘,却见李善骑在马上,她今日着了那件藏青的圆领长袍,这般侧目看去,竟有几分那个人的样子,眼眸渐渐舍不得收回,良久,放下轿帘,唇角扬着一丝轻笑。

  从定

  州至洛阳行程约莫有十天,到了顺州城中,天色也渐渐黑了,李善便命人寻了一间客栈暂且落脚。

  这般赶路五天后,窦容与在路上染了风寒,烧得厉害,李善便停了行程,请了郎中与其医治。

  窦容与用了药,擦拭了下唇角,神色苍白的说道,“善儿你便先赶路吧,莫因我误了行程。”

  “我怎可弃夫人不管,好不容易可以轮到我照拂夫人,还夫人恩情,岂能一走了之,”李善扶着她躺下,含笑说道。

  窦容与伸手点了下她的额间,“原来你是存了这般的心思,是怕日后我问你要回报,竟不知善儿是这般斤斤计较。”

  李善点点头,“夫人就这般识破我了,竟如此,夫人便安心休养,一切有善儿。”

  眼眶泛着酸涩,窦容与点了点头,本就有些迷蒙,喝了药不一会就沉沉睡去,梦里又是无穷无尽的争斗,各种人物从眼前闪过,惹得她惊恐不安。

  不知何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身上带着一股宁神的清香,引领者她渐渐走出梦中的惊恐,重现光明之下。窦容与揽住那人嗅着她身上的清香,鼻尖蹭着那柔嫩的肌肤,心间晕开了几许温暖。

  抬眼看去天色又下了雪,阴沉沉的,路上已经铺满了一层雪白,晃了晃手中的伞抖落了许多雪花。

  身上着了厚重的裘衣,少女的眼眸明亮起来,不知为何前面那个少年今日竟是当做不认得自己,还记得初次见时明明都羞红了脸颊。

  伞遮住那少年,却见她顿住了步伐,转身戒备的看向自己,忽的,那个少年离自己越来越远,她跟在她身后拼命的跟随,可她终是消失不见。

  脸颊的冰凉被拭去,又是那股清香,按住那手掌紧紧贴在脸颊上,微微叹息一声,又寻了她的怀抱紧紧圈住她。

  次日醒来,手臂酸胀得李善不由得皱起眉,轻轻抽出手臂,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随后扬了扬手臂。

  侧身看了眼夫人还在睡着,伸手贴在她的额间,似乎好些了,没有昨日那般苍白,掀开薄被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榻。

  外头下了细雨,转眼便是秋天了,唤人送来了膳食,独自用了一些,晚些时候郎中过来替夫人诊脉,说是已经好多了,再休息两日便可。

  将近午间窦容与才慢慢转醒,睡眼迷蒙的看向守在房内的李善,懒懒的问道,“善儿,什么时辰了?”

  “已是午间了,夫人可要用些吃食?”李善问道。

  窦容与摇摇头,“善儿可是在这一直守着,你且去歇息,让裘月照顾我便好。”

  “夫人安心休息,一切交与我便好,”李善目光恳切的看向她,“方才郎中来瞧过了,夫人发了汗,烧退了下来,休养两天便可痊愈。”

  只觉得身子分外的轻盈,窦容与合上了眼眸也不与她再争辩,“便辛苦善儿了。”

  “就是昨夜被夫人枕得有些酸,”李善捶捶手臂,分外苦恼的说道,十五常年跟在她左右,她竟发现自己有些学着十五的调皮了。

  眼眸抬起,睨了她一眼,“这可是善儿自己说要报恩的,我可没有强求,你这胳膊便是废了,也同我无关。”

  “夫人竟是这般狠心,”李善锁着眉头,“竟如此,我便得强迫夫人用些吃食了。”

  便真起身去唤了裘月用些吃食进来,李善眼眸明亮的看向窦容与,“竟然夫人不体恤我,我便也不体恤夫人了。”

  窦容与愣了一会,合上眼眸,噙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善儿,当真是无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