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唐宫【完结】>第79章 进退维谷

  昨天夜里李淳受了寒凉, 晨间起来身子都是滚烫的, 早朝遂也取消了,宋槿阑早早到了太极殿来照拂她, 待喝了药便又沉沉的睡了。

  “皇后,”祖士言行礼道, 外头皇后与狄律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 皇后倒是安之若素。

  宋槿阑点点头, “圣人昨夜染了风寒,现在正睡着, 祖公可是有要事?”许是与自己有关,祖公垂眸似乎有些迟疑。

  “可是想说外头的流言?”宋槿阑轻轻笑道,“此事我已着狄律亲自去查,祖公无须担忧。”

  祖士言眉目微蹙,“此举怕是不妥, 皇后不若让臣着手。”

  “这等小事,祖公便不用操心了, 狄律置身其中若是有差池, 始作俑者定然会穷追不放, 便让他去查,好叫那些人彻底死心, ”宋槿阑释然的轻笑, 只要三郎信她, 此事便很好解决。

  祖士言便也点头,此举虽不符常规, 但皇后敢这般做,定是有足够的信心。

  面前摊开的折子是魏公武所写,斥责圣人霸占先帝的妃子,暗通苟且,宋槿阑微微抿唇,看向这位朝廷重臣,“槿阑尚有一事请教祖公,若圣人欲纳赵国夫人为妃,朝臣可会有阻拦?”

  祖士言微怔,倒是从未听闻圣人起过这样的心思,不过倒也是,这种事只怕圣人也难以说出口,“若是圣人执意如此,朝臣反对怕也只是一时,圣人的耐心极好,即便有魏公武在朝臣亦会松懈下来,结果,便不得而知了。”

  窦容与等的便是那一刻吧,宋槿阑微微叹息一声,她二人真是合契,叫人歆羡。

  “祖公,若是我想阻拦呢?”宋槿阑不再隐晦,论城府与谋略她皆是斗不过窦容与,所能依仗的便是三郎的爱,还有朝臣的反对。

  祖士言斟酌了一会,“如今之局势皇后若是直接反对,只怕会被有心之人指责,皇后便退居身后安抚圣人即可,其他事有臣与魏公武。”皇后可安抚圣人的心,不让他们因此事与圣人对立,毕竟迎皇后回宫那次“逼宫”圣人未与之算账!

  “那便有劳祖公了,”宋槿阑长长舒了口气,原来直接说出心中所想竟是那般畅快,三郎身侧的位置她是想独占,而窦容与带给她的威胁太大了!

  方才还放晴的天气,忽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窦容与未执伞孤独站在池边,三郎昨夜已经表明,无论何时宋槿阑永远都是她心头最首要的。

  “夫人,”李善俯身行礼道,她送十五回太极殿,不料撞见了窦容与见绕不开便只好前来行礼。

  窦容与回神,看着眼前目光明澈的女孩,才浮现出一丝笑意,“原是善儿呀,许久未见你,倒是长高了许多。”

  周身的侍从没有跟上来,李善也跟着轻笑了下,“下着雨,夫人怎的不去避避?”

  “心里有些烦闷,便在这坐坐,”窦容与叹息了一声,看着眼前的景致带着茫然。

  入宫以来倒是听得不少事,无论是皇后还是夫人,李善伸手似乎想截住那细雨,“每回从宫外回来,不出一日,我便又念起宫外的日子,长安宫可不令人愉悦。”

  “公主是在劝我出宫吗?”窦容与轻笑道,少年心性故作深沉。

  那笑意含着嘲讽,李善摇摇头,“李善只是告知夫人心中所想,夫人听出了弦外之音,不过是夫人心头所想。”

  窦容与转身细细看着眼前的女孩,“公主越发像齐王了,小小年纪就这般睿智,若是儿郎定有一番丰功伟绩。”

  “实则,我更像阿娘一些,性子吗,也不极阿爹,倒是很随性,”李善笑着回道,若她是个儿郎,只怕也被埋在了黄土之下,夫人这番话倒是像极了挑衅。

  “公主心中没有怨恨吗?”窦容与再度问道,倒是有几分咄咄逼人。

  李善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游离,“生在皇家,自然是百般滋味,夫人呢?心中亦带着怨恨吗?可那怨恨除了徒增烦忧,又有何用处!”

  “我尚未出生时,有一道士入窦府,与我阿爹说,窦府会出一奇女子,且为一国之后,不久,阿娘便生了我,”窦容与忽然说道,阿爹笃定了自己就是那奇女子,那之后她的命途皆是命定的。

  李善闻言却笑了起来,且是开怀大笑,看着窦容与愈加沉的眼眸这才慢慢停下来,“不知夫人所言的道士可是姓袁,若是,那便太巧了,他亦来过齐王府与我阿爹占卜,说是帝王之命。”

  “那便巧了,那道士还真姓袁,”窦容与随即也笑了起来,既是因为一人而蹉跎了半生,真是太可笑了。

  “道法自然,”李善微微轻笑,若不是此番见了阿娘,她亦没有这般洒脱,也是因为重遇阿娘,她于人生又有一番见解。

  窦容与讶异的问道,“公主崇道?”

  “若得心安,管他是佛是道,”阿娘崇佛,姑姑崇道,但并不影响她二人爱了二十余年,若没有那支撑,又如何可以在二十年后重逢?

  “公主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智慧,”窦容与由衷的赞叹道,像是得了知己般。

  外头的雨越发大了,两人回到避雨亭,眼眸触及便是相视一笑。

  李善垂眸轻轻摇头,“也是如今可以这般释然的说,若跳脱不出来,便也会将自己困死。”

  这雨像是一发不可收拾愈发大了,窦容与心中惦记着三郎的病,便与之道别,迎着风雨往太极殿走去。

  十五被带沐浴,卧房内便只剩李淳

  与宋槿阑,原本精力都放在奏折上,慢慢的,眼眸便瞟向了宋槿阑的脸颊。

  昨天夜里送完十五,宋槿阑便回了清宁宫,她想解释些什么,可话到唇边又不知怎么开口。

  “累了?”宋槿阑本是在研墨,见她望向自己,便转头问道。

  李淳点点头,将笔放置在一侧,犹豫了良久,终是握住了宋槿阑的手,“槿阑。”

  “嗯,”宋槿阑望向她,眼里带着些迟疑。

  “你可后悔?昨天你我…….”言语里带着轻颤,李淳紧抿唇,微垂着头。

  宋槿阑怔了一会,微微叹息一声,“没有后悔,只是害怕。”

  “为何?”李淳挪到宋槿阑身侧,紧张的问道。

  外头的风声迎着细雨时大时小的敲击着窗沿,宋槿阑俯身靠在三郎肩膀,心忽的安宁些,“我也不知,便是心底总会这般。”

  唇轻轻落在宋槿阑的额间,李淳深深吸了口气,将宋槿阑紧紧圈住,“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侧,你和十五我会拼劲全力守护!”

  手掌抚上三郎的脸颊,宋槿阑眼眸有些酸涩,“三郎。”

  “圣人,皇后,赵国夫人求见。”

  李淳眉目紧拧,心底慢慢腾升愧疚,“槿阑,我曾发誓,不再与你有任何欺瞒,你若想听,我便全说与你听。”

  “好,”宋槿阑点点头,安静的看着门廊等着窦容与进入内殿,她夺了先机何必再惧怕窦容与呢?

  素青的襦裙衬着窦容与的面容格外苍白,她掩嘴轻轻咳嗽了下,朝两人行礼道,“圣人,皇后。”

  “夫人这样子,可是受寒了?”宋槿阑出言问询道,也不知是有敌意虽然是一副西子捧心的样子可却让她觉得是故意为之,摇摇头,怕是被嫉妒占据了心。

  “多谢皇后关心,昨夜降温了,一不小心便着凉了,听闻三郎也病了,可是有瞧过?身子可好些了?”窦容与关切的问道。

  “秦阿伯方前来瞧过,烧已经退了,夫人可有召太医瞧过?”窦容与看向三郎的目光太过浓烈,总让她忍不住回拒她的言语,

  李淳端坐其中自然察觉到了,槿阑似乎有些急切,见窦容与这般羸弱的样子,便嘱咐道,“夫人既病了,需好生养着,这天还下着雨小心愈加重了。”

  “多谢三郎和皇后关心,倒是闲来无事,便熬了汤,现在尚温着,里头放了药膳,皆是对身子好的,”窦容与又俯身行礼,从蒲团上起来,“便不叨扰三郎与皇后,妾身告退。”

  妾身二字尤为刺耳,宋槿阑双手紧握,这次迎击她像是又败了。

  再出来已经是沉沉暮色,窦容与苍凉笑笑,自己方前太有自信了,不该去招惹宋槿阑嫉恨的,与她为敌于自己毫无益处,怎会这般冲动呢?明明都委曲求全这般久了,何至于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