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都将别墅中的虫撤了,就说明你有多厌恶我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想必是怕凯洛斯醒来,扭转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吧。”楚文卿点明了安塞勒斯.凯撒心中所想,“我越在你面前晃,越能展示我的无能,”

  楚文卿指了指自己毫无知觉的腿,继续道:“越能让您想将我换了。他啊,太心急了。”

  是啊,若不是太心急想要扳倒自己,哪能让自己有机会打破他的这局棋。

  “我本来是非换你不可了,”安塞勒斯.凯撒指了指楚文卿,又甩开自己袖子,打量着,眼前这年纪轻轻就一副老谋深算做派的雄虫。

  “你,不应只是如此。”

  安塞勒斯.凯撒从军数载,也曾被看轻,也曾被构陷,自然有些惜才。

  “这样吧,等你好些,来军中某个职位吧,也好辅佐辅佐凯洛斯。他啊,死脑筋。”安塞勒斯.凯撒像是想开了,妥协了些什么,却仍恼火凯洛斯。

  “谢谢,但,我并不想。”楚文卿明白安塞勒斯.凯撒身为凯洛斯父亲的思想,自己也只不过是安塞勒斯.凯撒爱屋及乌的表现。

  “哼,烂泥扶不上墙。”安塞勒斯.凯撒显然有些恼怒楚文卿的不识好歹,双手摩挲着,思考着转身望着窗外。

  楚文卿等了良久不见安塞勒斯.凯撒开口,有些坐不住。

  他强忍着疼痛,靠着其余四指的力量推动着轮椅,行至安塞勒斯.凯撒身旁。

  可惜窗户有些高,楚文卿也只能看见外面湛蓝的天空与远处茂密的树林。

  站在不同角度,看到的景色不同,世界则更加不同了。

  虫族的天空与蓝星一样,却又不一样。

  楚文卿说不出那同样是蓝的天空有什么不一样,远处的太阳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家。

  陌生。

  楚文卿觉的,自己像个外来的入侵者。

  只有凯洛斯能分出一点空间顾着他,若是没了凯洛斯,恐怕就再也没有谁能想着他了吧。

  可,凯洛斯,也是他偷来的,小心瞒着,躲在角落里挣扎着抢来的……

  一只雏鸟划过,破云露光。

  “家主的眼界高抬,看看这世间百态,下面的,就放下面去吧。”

  楚文卿看着雄鹰从高空飞速下沉,冲击刚刚的弱鸟。弱鸟一个急停,滞于半空,雄鹰一击失败,迅速升空,消失不见。

  可弱鸟却胆战心惊,颤颤巍巍不敢高飞。

  “您好似那雄鹰,不一定要咬住那弱鸟才算赢啊!”楚文卿若有所思。

  “可,雄鹰也要果腹,食不饱如何傲立于高山之巅?”安塞勒斯.凯撒却不认同楚文卿的话。

  两虫看似在讨论雄鹰刚刚捕食之景,实则在讨论父与子。

  “可家主怎知不会有幼鹰反哺呢?”

  “握在自己手里才稳妥啊。”

  楚文卿一笑,随即道:“那家主既然要握在自己手里,又何必强制,左右了凯洛斯呢?”

  “凯洛斯不是死脑筋,只是他志不在此,在军中谋事估计也是为了您吧!”楚文卿帮助列举道,“您不喜动物,但凯洛斯喜欢的紧。”

  “您看不起雄虫,更不信任,但凯洛斯却无法不遵从内心。”

  “我之前还在想,我,平平无奇,家世地位且等级血统都差的离谱,凯洛斯却还是选择了我。”

  “为何?”

  楚文卿的话也引起安塞勒斯.凯撒的好奇。

  凯洛斯从小就理智、听话、辨是非,但唯独此事,坚持己见,安塞勒斯.凯撒也大为震惊。

  “因为您。”楚文卿笃定道。

  “我?”

  “是的,因为你安排好了凯洛斯从小到大的所有,所有他内心还是想做一次自己,我,就是他选择的第一步。”

  “一个好的匹配率也算没有太忤逆与您。”说到此,楚文卿眼中有些模糊,同为人子,他能理解凯洛斯,也为凯洛斯感到心酸。

  凯洛斯在自己这里都是动不动就认错的态度,估计是在安塞勒斯.凯撒的严厉下,严重否定下造就的吧。

  “凯洛斯已是个天才,可仍唯唯诺诺,您觉得是为了什么?您对他的宠爱到底是什么?”

  “你是来替他指责我的?”安塞勒斯.凯撒气沉丹田,声音中暗含着震怒。

  “不,我是来请您放手的。那雄鹰翱翔于天地,即便没能捕捉到这一只弱鸟也不会是饿死的。”

  安塞勒斯.凯撒皱着眉,并不想听楚文卿这些委婉的话语。

  可楚文卿装作看不见,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雄鹰的有雄鹰的骄傲,也有每个雄鹰的不同,或许即便是同一物种的鹰也有爱食鸟的,和不爱的,”

  “说吧,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到底要说什么!”安塞勒斯.凯撒压着内心的怒火,很不耐烦的说道。

  凯洛斯需要自由。

  楚文卿很想对着安塞勒斯.凯撒吼出来,但,他犹豫了。

  “请您暂将凯洛斯还给我。”楚文卿说的十分恳切,但语气中有带着无法拒绝的严肃。

  “你知道你身处何处吗?”安塞勒斯.凯撒透过窗看到院外站岗的军雌,森严屹立。

  这里的将士们都身经百战,且不说楚文卿,就是个能文能武之辈,也断没有在此威胁安塞勒斯.凯撒的道理。

  “你往下看看,我就是不还给你又如何?”

  “外面广阔,凯洛斯定然能自由翱翔,而这里是凯洛斯的家,您还怕老鹰忘记回家的路吗?”楚文卿站不起来,他的角度自然不能看见院中站岗的士兵。

  他的角度,与躺在病床上凯洛斯的角度等同,楚文卿想,若是凯洛斯醒来,他希望看见的,向往的是自在的天空,而非院中的禁锢。

  “那你又算什么?”安塞勒斯.凯撒问。

  “我,我算与凯洛斯合作的谋士。”楚文卿将自己的定位摆的很正,现在的他,还算不得是凯洛斯的什么虫。

  “谋士啊,”安塞勒斯.凯撒玩味的看着楚文卿,“那,这位谋士,你能帮凯洛斯什么?”

  “首先,我能帮凯洛斯报仇,报躺在床上被囚禁的仇!”

  *

  “安纳特尔被他家族的虫接走了。”

  凯洛斯去而复返,将楚文卿抱至轮椅,小心盖好小毯子。

  又蹲下身,吧楚文卿的脚小心包裹进毯子,确保楚文卿吹不到什么凉风,才放心。

  推着楚文卿走了几步,又站定,不放心的在楚文卿的周围绕了几圈,伸手摸了摸毯子的平整,才继续走到轮椅后,慢慢推动。

  “走了?”楚文卿有些质疑的回头。

  “嗯,有时候就是这样。”凯洛斯有些遗憾。

  他倒不是遗憾没有制裁伤害自己的安纳特尔,只是觉得,此虫惹了雄主,竟如此便宜的放其走了。

  楚文卿指了指,凯洛斯应声,将楚文卿推至走廊的阳台边。

  走廊的窗台比屋里的矮些,楚文卿挺着了腰,正看见安纳特尔被一群虫簇拥着离开。

  楚文卿放在毯子下的手,握紧了拳,又在深吸一口气后,默默松开了。

  走到院边处的安纳特尔像是感受到什么,竟回头往这边看来。

  若不是楚文卿曾经也站于那处回望过,他真的觉得安纳特尔是真的能看见他的。

  “走吧。”楚文卿也不想在看这晦气的,跟凯洛斯说一声,便想离开。

  可回身时,楚文卿眼角的余光好像看见安纳特尔的嘴动了,好似在跟他说什么。

  楚文卿只是短暂的想了一秒,就抛之脑后了,手下败将,何需挂心。

  “凯洛斯,我们回家吧。”

  “是。”

  “凯洛斯,家里空荡荡的,很黑。”

  “嗯。”

  “凯洛斯,小奶牛丢了,我们找找吧。”

  “好。”

  山林深处的别墅,静静的,在月光的笼罩下朦朦胧胧,好像盖了一层薄薄的黑纱,神秘阴森。

  楚文卿早早的就和凯洛斯下了飞船,那东西,楚文卿很不习惯。

  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楚文卿还是没能记清,到凯洛斯家的路。

  凯洛斯推着楚文卿,在林间小路,慢悠悠的散步。

  凯洛斯身子刚好,有些虚弱,但仍然不影响什么。

  小路本应不平,但楚文卿有时会有错觉,那轮椅早已不在地上了,而是被凯洛斯用手臂悬浮于地面。

  楚文卿也不点破,只是佯装赏月,抬着头,让眼泪不至于受重力的影响而滑落。

  两虫心照不宣,都闭口不言。

  身后的仆虫也远远的跟着,不打扰二虫的遐想。

  “凯洛斯,”

  “我在。”

  “凯洛斯,”

  “雄主,我在。”

  “凯洛斯,别叫我雄主了,叫我楚文卿好吗,”

  雄主不是我的名字,也不是属于我的称呼。楚文卿心里还是希望,凯洛斯心中想的,依靠的是他,而不是……

  “楚文卿,”凯洛斯低声重复着。

  “楚是楚河汉界的楚,文卿是家人希望我做个有才华有道德修养的”人。

  楚文卿舔了下嘴唇,有些想家。

  “他们希望我能为官,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雄主之才,确不应该困于此。”凯洛斯由衷而发。

  “凯洛斯,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是真的不喜欢。”楚文卿伸手抹住自己肩膀后,轮椅把手上,凯洛斯吃着劲的手,轻轻往下一摁,“雄主可以是任何一个,可我不想,”

  凯洛斯不敢抗衡,手上松劲,使轮椅平稳落地。

  又将手往前送,让楚文卿可以舒服的碰触到他。

  楚文卿将凯洛斯拉至眼前,盯着那双眸子,有些恍惚。楚文卿低下头,稍作思考,气沉丹田,几次翻涌的话语又在楚文卿的脑中过了几圈,压了下去。

  楚文卿紧紧抓住凯洛斯的手,表面则一副无事的平静,用着平日不曾有的严肃,郑重说道:“凯洛斯,请记住,我叫楚文卿,我不是任何虫,我只是楚文卿”

  对不起,凯洛斯,请容许我保留这点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