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松了口气,指着两棵秃了的柿子树:“你瞧瞧,你夫郎把我家柿子树都摘秃了。”

  “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若是他想吃,摘上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可他倒好,摘了这么一堆。”

  季子漠顺着他们咬牙切齿的视线看过去,额,不得不说,齐玉动作够快,摘了一小堆,估摸着有一两百。

  他回身看齐玉,忍笑问:“都是你摘的?”

  齐玉故作淡定的嗯了声。

  季子漠夸了句:“挺能干。”

  齐玉刚才还能撑得住,他一夸,脸红的快滴血。

  季子漠把季丫放下:“实在抱歉,附近无村,我们想着柿树是无主的,便想着摘一些回家吃,咱们都是老实人,我信各位,你们估个实在价,全当我买下了这些柿子。”

  他主动说要买,没有耍赖不认真,几人的心这才放下。

  “这位兄弟说的在理,咱们都是实在人,做不来坑人的事,这么多柿子,你给个三百文。”

  “这价钱绝对公道,尽可以去各处打听。”

  季子漠忙道:“几位大哥刚才未曾为难我家夫郎,自是仁厚的,我信得住。”

  说着掏出怀里的钱袋子。

  双方当面数钱,数到最后两百八十文。

  “小兄弟,还差二十文。”

  季子漠把身上摸了一边,尴尬了:“要不这个钱袋子抵个二十文?”

  绸缎料子,上面绣着翠竹仙鹤,仙鹤的双眼用的金线,瞧着实在是精美好看。

  可再好看,对庄稼人都是不实在的。

  几人有些不高兴,让他再把身上摸一摸,看能不能摸出点钱来。

  季子漠把鞋都脱了:“真没有一文钱了。”

  几人勉强同意了下来,把钱又装回钱袋子里,走了。

  树都秃的差不多了,也不用担心季子漠再摘,更何况,这夫郎摘了森*晚*整*理一堆,他们都愁心这俩人怎么吃完。

  四周空旷,树木萧条,季子漠看着成堆的柿子,无声叹气,还好牛车的钱给过了,要不然嗝屁。

  齐玉抿了抿唇,犹如做错事的孩子,下意识躲避着季子漠的眼神。

  季子漠牵着季丫蹲在柿子堆前:“你嫂嫂厉不厉害?居然摘了这么多柿子。”

  他眨了眨眼,季丫回头甜甜笑道:“嫂嫂好厉害,小丫最喜欢吃柿子了。”

  齐玉心里发窘,尴尬解释:“我也不知怎么摘了这么多。”

  他逃避着不进桑农县,对自己厌弃着,一个个摘着柿子,等到那几个人气冲冲的过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摘了如此多。

  季子漠让车夫把牛车赶了过来,收拾出来个空地方,柿子全都堆了上去。

  寒风瑟瑟,三人靠在一起,缩在角落。

  牛车慢悠悠往前,齐玉撇了季子漠几眼。

  季子漠恍然大悟,在买的那堆东西里七找八找,翻出一包饴糖,让季丫拿了一块,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块。

  “一人一天只能吃一颗,要不然牙疼。”

  “自己拿啊!”

  见齐玉不动,季子漠直接拿了颗塞他嘴里。

  浓郁的甜味在口中划开,齐玉侧目问:“你说的东西就是一颗糖?”

  季子漠眨眨眼,狡黠如狐:“要不然给你两颗?”

  回到杏花村时已经炊烟渺渺,季子漠直接让牛车停在家门外。

  守家的季安听到动静忙跑出来。

  几个人把一牛车的东西搬到院中,车夫驾着牛车离去。

  灶房有了水缸,烧火凳,柜子,水桶。

  柴房的柴回来了大半。

  正堂有了桌椅,正堂左侧的房间放了张床,以及一口箱子,再无其他。

  右侧的东西多些,床,桌,椅,两口箱子,一口放衣物,一口放书。

  季子漠夸了季安几句。

  别家的饭香飘了过来,季子漠瞅了瞅季丫,季兰嫁人前,手把手把季丫教出来的,自那后都是季丫做饭。

  原主不当人,季子漠实在是做不到如此无耻。

  他捋了捋袖子,蹲在堆在院子里的东西挑挑拣拣。

  盐,油,糖,米,面,两条咸鱼,两条鲜鱼,猪肉,萝卜,白菜,鸡蛋,腌的咸豆角,还有姜蒜醋酱油等物。

  买鱼时那人收了钱直接让他提着活鱼走,季子漠沉默了两秒,多付了几文钱,让那人帮忙开了膛破了肚。

  卖鱼的看着他那叫一个鄙视,因为这事,季子漠绝了买鸡的念头。

  完全没想到,这里卖鱼卖鸡不给杀。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冬天原就没什么菜。

  “季安会烧锅吧?给我烧锅,我做饭。”

  齐玉诧异看他:“你会?”

  赶鸭子上架的季子漠诚实道:“我觉得是会的,就是没做过。”

  齐玉沉默了,没做过,怎么敢说自己会做的。

  季安想也不想道:“男人怎么能做饭?”

  季子漠站起身双手叉腰,非要跟他掰扯掰扯:“男人怎么不能做饭了?”

  季安小脸绷紧,振振有词:“大哥之前常说,君子远庖厨。”

  季子漠:......回旋镖落在身上,心口疼。

  季丫扯了扯季子漠的衣服,昂着头说:“大哥,我会。”

  季子漠:“行,那你坐在一边教我怎么做饭。”

  随后一脚踹在季安的屁股上:“烧锅去,不然就饿着。”

  第一次被打,季安震惊的睁大了眼,不知为何,他心里很开心。

  之前的大哥不打他,不骂他,也不会和他谈心说话,不满意了,只目光沉沉的垂眸看他,仿佛有着千万里遥远。

  现在的大哥踹了他屁股一脚,却是不疼的,就像别家的兄弟一般打打闹闹的,自带着亲近。

  季安拍了拍屁股,嘿嘿的笑了两声,把季子漠扒拉出来的东西往厨房搬运。

  季子漠浑身一激灵,身子往齐玉那边靠了靠:“这小子见鬼了?我踹他他还乐。”

  齐玉初见季子漠,他穿着大红喜服,眉眼肆意,现在穿着粗布麻衣,依旧眉眼肆意。

  仿若身上是绫罗绸缎还是衣衫褴褛,他都无碍,只要望见他,那颗飘荡的心就莫名心安,仿佛再大风浪都无碍。

  齐玉抬步往灶房走:“我会做。”

  季子漠???震惊了,崇拜道:“你会做饭?”

  齐玉谨慎答道:“会一点。”

  算是会吧?在家煲过两次汤,应该比季子漠没做过一次的好。

  古人都保守,他说会做,季子漠想着那肯定比自己强。

  “行,那我备好菜,你等下炒两下。”

  见他锦绣衣袍,又从那一堆里面找出来一个包裹:“换下外袍就好,里面贴身的不用换。”

  “季安,水桶呢?我去打点水回来。”

  季安把咸鱼挂在房梁的钩子上:“赵傻子给我们把水缸打满了。”

  季子漠想了会才想起来赵傻子是谁。

  “不错啊,挺聪明,知道雇人干活了。”

  随后心里喊了声遭,他们家现在是兜比脸干净一分钱都没了。

  季安挂了鱼,气愤道:“不是雇的,大哥的被子被他拿走了,他把大哥的被子弄的肮脏不能用,我还没说两句,他就一直哭一直哭,让他赔也赔不出来,村里的人让赵婶子赔,赵婶子就骂人。”

  “他蹲在门口哭,我就说让他给咱们家干活抵,帮我们挑半年的水,还有年后一季的庄稼。”

  季子漠顺着他的话往树下看,天黑,也看不出被子是如何埋汰。

  他收回视线,抱胸看了季安好一会,在季安心里打鼓时,季子漠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幽幽道:“季安,你大哥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欺负人啊!”

  之前还想着把他教的太善良了,现在看来,自己洗脑还是失败的。

  这糟心的事,季子漠懒得多说,松开他:“先去烧锅。”

  季安垂头丧气的坐在锅门前。

  季丫坐在木凳上,软糯的声音指挥着季子漠和齐玉先开始洗菜。

  村里都是两个锅,一个大锅,平日蒸个馒头,煮个饭,一个小锅,炒菜多些。

  季子漠用葫芦瓢往小锅里舀了半锅的水:“点火烧锅。”

  季安季丫傻眼:“大哥,晚上光喝水吗?”

  季子漠:“喝什么水,总不能用凉水洗菜。”

  俩小孩异口同声道:“大哥,这样废柴。”

  随后同时站起来:“大哥,水不凉的,你怕冷,我们来洗。”

  洗菜用柴,刷锅洗碗用柴,有多少柴能够用。

  三人一番拉扯中。

  齐玉清冷的声音道:“洗好了。”

  兄弟妹三人组:......额。

  每片白菜都被剥开,萝卜也被洗的干净,连同猪肉和鱼,都被放在木盆里。

  那双如青葱修长的手,此刻已被冻的僵硬发红。

  热气烟雾升起中,坐成一排的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齐玉洗个菜,把季子漠洗生气了。

  冷着脸给齐玉搓了搓手,让他跟季丫坐一块,严令禁止齐玉乱动。

  平日爱笑不着调的人突然生气,吓人的厉害,季丫用小手捂着嘴,严防有话跑出去。

  大哥,油放多了。

  大哥,肉切多了。

  大哥,鱼没有放糖的。

  大哥,米放多了。

  直到扑鼻的饭香端上桌,季子漠拿起自己的筷子:“吃饭啊,看看我做的好不好吃。”

  三人听话的拿起筷子,饭菜入口,三人皆是一愣。

  季子漠夹了筷红烧鱼,诧异道:“不错啊,超乎我的想象。”

  当然,比不得云来酒楼的御厨,但吃着还行,没有想象中的咸了淡了糊了这些毛病。

  齐玉拿着筷子失神,这一刻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神童的威力。

  “你之前真的没做过饭?”

  季子漠:“当然。”

  季丫嘴巴塞的满满的,呜呜道:“大哥你做的好好吃,比我的好吃。”

  季安点头如捣蒜。

  季子漠得意的双眼眯起,给两人各夹了一块鱼腹上的肉:“我也是没想到,吃吧!”

  又给齐玉夹了块鱼腹肉:“你不喜欢吃萝卜就别夹这个,我们仨吃,在咱们自己家里吃饭,手快点,要不然我们可要抢光了。”

  说着把整个鱼头夹给自己,哈哈大笑:“你们都慢了,我觉得这条鱼,还有肉肯定都是我吃了,你们只能吃白菜萝卜。”

  季丫季安嘻嘻哈哈的笑,说着才不会。

  慌忙往自己嘴里扒着饭菜,嘴里鼓鼓的,去抢着夹菜。

  他们三人似是玩起了游戏,你来我往的抢着吃,齐玉坐在季子漠右侧,慢条斯理的夹着菜,轻快的气氛让他唇角微微扬起,仿佛他们真是一家人。

  应季的东西价都高,一如棉被,季子漠原是想着买五床棉花被,讨价还价后,才用一两银子买了四床棉被。

  当钱一点点变少,季子漠抱着季丫不由感叹,钱不禁花啊!

  季丫季安年岁小,睡在一处,季子漠抱了两床新棉被到他们房,让季安自己铺一床盖一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