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受伤了?”
余贤扑过去扶住他打颤的肩,杜亦跪在地上双手勉力撑着,粗重的喘气声疯狂地自他口中窜出,眼泪“唰唰”地往地上砸,砸得余贤的心一个坑接着一个坑很快就成了马蜂窝。
“队长,队长你这是怎么了?”余贤回身大喊,“快!谁能联系医研部?!”
“只有队长可以,”师笙还算沉稳,他凑近轻拍了两下杜亦胸前的名牌,“接谈佑。”
“喂?”接得不快,但还算及时。
师笙迅速且简要地陈述了杜亦的状况。
“他腰疼狠了,缺氧了。让他先尽量小口呼吸,或者你们谁帮他捂下嘴,我这边联系研测中心派人过去接他。”
谈佑刚挂断,杜亦已经自己捂住了嘴,只是他的腰用不上劲儿,手抖得太厉害,没一会儿就撑不住地拿下手拄回地上,喘气声顿时大作。
余贤全然忘了他还在单方面同杜亦不冷不热地打着僵持战,他强势地将人拉到怀里,抬手便捂住杜亦的嘴。
杜亦被他箍在身前,整个人都打起了抖,被疼痛折磨得湿漉漉的眸子紧盯着余贤瞅,看在余贤眼里可怜极了。
松开手,余贤不管不顾地贴上杜亦的唇瓣。杜亦的眼睛猛地瞪大,扒着眼眶的泪珠控制不住地摔下来,那双苍白的手指攥紧余贤后背的衣服。
认真地,虔诚地,余贤将他心爱之人满含疼痛的闷哼声通通吞掉。
他第一次听到杜亦带着委屈的呜咽声,他心疼坏了,彻底坏掉了。
研测中心的人来得很快,谈佑还特意指派了诊疗区的负责人林横来接杜亦。
杜亦的头发被余贤弄得乱糟糟,光洁的额头挤满了冷汗,林横打眼都没能认出来。
余贤把人放到飞行器转化的长形救护车上,林横麻利地扣上氧气罩。杜亦缓慢地侧过身背对着余贤,他抿紧嘴将就要破口而出的嗝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胃里颠着勺炒起了大锅菜,杜亦颤巍巍地拿下氧气罩,声音软得一塌糊涂还带着被迫哭后的颤抖:“止疼片,有没有?”
林横的止疼片没翻出来,余贤的止疼片没伸出去,师笙轻叹口气掏出口袋里的止疼片递上去。
止疼片卡在嗓子眼闷不下去,余贤递过去半瓶水:“我喝过的。”
杜亦双眸微闪,就着余贤的手喝了口,哑着声音道了谢。
林横扫了眼行动一队剩下的三个人:“你们行动部有跟车的吗,没有我们就先回去了。”
救护车上的目光火辣辣地灼着余贤,他偏过头不吱声。师笙看了两个来回,默默抬起脚跟了上去。
那车浮起来平稳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余贤心里头叮咣山响。
*
在研测中心晃荡得如同一缕游魂,没晃来任何人,倒是遇到了出去为杜亦买粥的师笙。
脚底立马踩上风火轮,余贤抓住人就问:“队长怎么样了?”
师笙歪头想想才说:“非常不好。”他垂眸瞧着扒着自己的手一点点脱落,又将字逐一咬重,“不好。”
余贤抬头望着走廊的尽头,目光散得迷离。
“有话带吗?”师笙问。
“我……没有。”余贤踉跄就退了两步转身就走。
“去哪?”师笙替人追问了句。
“我,我去找……”他顿了顿,把后半句隐了去。
余贤蹲在小院墙角一动不动,他在等,他有很多天没见到弋了。
得有两个小时吧?余贤的腿肚子打抖,脚脖子都没了知觉,那黑色袍子才缓慢地走进来。
弋走得极慢,像只小蜗牛。迈着小碎步老半天挪到墙角,他没蹲下,腰挺得不太直,居高临下地望着受气包样儿的余贤,老久才出声:“蹲这干什么?”
余贤抬起头,找到亲人撒娇似的,眼眶红红地无声向弋诉苦。
“谁给你气受了?杜亦?”
“不是!不是他!”余贤慌地站起来,急着为人解释,不料脚麻得截肢似的,直挺挺地往前扑。
弋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迎上去。
低沉的痛哼闷在嗓子眼,闷得余贤的心尖尖打颤。
他瞧不着他的脸,但他能看见那双眼睛紧紧地闭着。
他的老师被他砸晕过去了。
“老师?”
余贤抱起人撒腿就往屋里跑,怀中人被他颠得眉头拧紧,愣是给疼醒了。
“放我下来。”
他不敢顶撞他的老师,但依旧将人带到塌上才松手,尔后便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一旁。
弋被平放着,有那么一瞬,满眼都是白光,耳朵似乎也听不见了。他费力地赶走眼前缭绕的万只蚊蝇,轻轻侧过身尽量不让脊背与木塌接触。
“抱歉,”弋向余贤解释,说出口的理由自己都不信,“困狠了。”
“老师,早点休息。”
“嗯,”弋应了声,挤出些力气安抚他,“我这些日子会比较忙,有特殊任务在身,你来时我若是不在,可以自己练习,不要着急,慢慢调整。”
“是!”
当晚,越昱办公室的灯熬了个大夜。
“余贤的Partner找得怎么样了?”
“没找。”
黑色面罩遮住人的脸,那双露出的眼睛充满了疑惑。
“等你发话呢。”
“找吧,”弋补充道,“越快越好。”
越昱敲了两下重新扣在他案头的相框:“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我会坚持到他匹配到Partner。”
“常人也可以?”
“只要余贤喜欢。”
“他喜欢你。”
弋没说话,越昱的指腹用力按向相框的尖角。
“找个异者也行,他对梁逸关注度很高。”
“他喜欢你。”
“我们都是S型,不合适。”
“现在才不合适吗?”
指腹被戳破,鲜血向外挣扎,越昱收回手。
黑袍透着潮气,被处理后的语气机械又生硬:“咎由自取,梦该醒了。”
越昱没说什么,抽出张纸将流血的小口子堵住。弋也不再说话,走到门口力竭地晃了晃,一道银光迅速闪到他的身侧,稳稳地将湿透的黑影扶住。
“审异局的总理者是个普通的人类。”
弋缓缓道出外界盛传的话,随即笑笑:“你用了殊力。”
越昱抬手将弋的黑色面罩摘下,面罩掩盖下的脸白若清雪,冷汗如淋:“你有本事让我使用。”
“我的荣幸。”
*
余贤听话地独自在溪边练了一日又一日,上班出任务,下班补练习。不敢见杜亦,抓心挠肺,等不到弋来,百无聊赖。
体内的殊力似乎越来越猛,他尝试了几次将它们安抚下去,都成效甚微。一来二去过了几招,余贤虽不至于被它们彻底制服出现暴走,但还是被钉在原地不敢动弹。
突然间,有道不算柔和但极其轻缓的殊力波注入他的体内,黑手套握在余贤的腕上,他的整条手臂都透着漂亮的蓝光。
“老师?”他迟疑地开口,“您也是S型,真的可以吗?”
“别废话。”
余贤瘪嘴:“您骂我。”
弋被气得发笑:“你都疼得不能动了,嘴还闭不上。”
余贤惊诧地望着他的老师,弋的殊力波轻缓地在他的体内游走,明明两个人都是S型,在被疏导的过程中,余贤竟然没感到一丝的痛苦,怎么可能?
他双眼瞪大,眸中的光愈来愈亮。
然而弋可不太好受。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实际上余贤的殊力还是要比他强得太多。那霸道的殊力冲撞着弋的大脑,他头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余贤乖乖地任人疏导,只是他就算再迟钝,也无法忽视浑身打颤的弋。
弋闭着眼,余贤不敢出声打扰,他尝试着用自己的殊力去触碰弋钻进来的殊力波。
短促的闷哼被他激得冲到牙关,又折回肚子里。
余贤忙要撤回试探的殊力。
“就这样,别后退。”
弋的殊力波迎难而上,余贤集中精力配合。他体内乱糟糟缠在一块的殊力很快便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虽然还有些地方纠缠在一起,但较方才已经捋顺了许多,余贤可以动了也不疼了甚至胸口暖呼呼的有些得劲。
那道殊力缓缓地撤回,它的主人随着它的撤出软塌塌地向前扑。余贤一个健步上前揽住弋的肩膀,满是愧疚:“老师,是我大意了,害您受伤。”
弋摆摆手后退两步拉开些距离:“没事。”
余贤垂着头讪讪地收回手。
“你才多大有点精气神。”
“老师,”余贤闻言向前一步,主动问道,“您的S型殊力波为什么可以为我疏导?”
弋没答,转头往回走。
“老师,S和S是不是也有……”
“没有。”
“那老师您怎么可以……”
“我是弋。”
余贤突然怔住了,难得这就是强者?如果他可以像老师一样,是不是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和杜亦在一起?
“老师,如果你喜欢上S型异者该怎么办?”他加快步子赶上前头的黑影。
“如果他也喜欢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与他在一起。”
心底的某处倏地被触动,系得弯弯绕绕的结倏然松动了。余贤用力揉着胸口,企图把所有缠着的绳啊链啊给破开。
黑影顿住没回头,似乎笑了笑:“逗你的,别当真。”他的语气忽而严肃又认真,“余贤,别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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