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眷直接被亲蒙了。
她一手帮老婆拿着杯子一手环抱着老婆, 整个人被老婆抱着亲亲的举动弄到无所适从。
你不是不想记起来吗?你不是觉得前尘旧事全都是应该打包丢掉的累赘垃圾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们很快就能到九十九个吻了?如果你不喜欢,为什么加速这个进程呢?
林眷抱着老婆,任由她对自己亲亲啃啃上下其手了半天,然后看着抬起头满眼水雾朦胧的简聆音。
“老婆你醉了。”
“我没醉。”简聆音皱眉捧住林小狗的脸, “你不回吻我。”
这些话她要不是真醉了, 估计说不出口。但是既然喝醉了, 借着酒劲儿, 不说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林眷脸都快被老婆挤扁了, 被迫嘟着一张金鱼嘴叽叽咕咕:“你不想想起来,我们不亲了。”
简聆音捏着林眷的脸:“胡说,我没有不想想起来, 也没有想要想起来。你还是没明白,真正的不在乎根本就不是不想想起来, 而是想起来了也无所谓。而且你从前不是也不担心这些吗, 现在为什么反而退缩了呢?”
“阿眷,你变得畏首畏尾了。”
林眷垂眼道:“我从前不担心, 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从前你经历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老婆你没有看过,你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你现在觉得无所谓, 是不知者不畏。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 我不能不对此斟酌考虑。”
谁看过那九生九世不自闭啊?
她从前可以放心大胆地说自己是勇敢狗狗, 不怕困难, 是因为她笃定自己没有错, 笃定她们的过往还是甜蜜大过苦难,老婆想起来只会对她们和好如初有利无害。
现在她不说是自闭狗狗怕困难的状态, 但也已经没有那么自信了。
甚至有时候林眷会觉得,眼下这还没有到九十九个热吻的时光, 就是最好的时光了。老婆仍旧是这样全然的信任着她,她们还能在一起吃饭睡觉学习工作,似乎也没什么更要奢求的了。
这日子过的,要求越来越低。
“呵……”简聆音被蠢狗给气笑了,“你斟酌考虑的结果就是跟我离着八丈远是吧?那你别谈恋爱了,林眷,你要不去庙里当尼姑吧。”
简聆音撒手就想走。她图什么呀?她都不害怕的事儿,林眷居然先退缩了。
“老婆!”林眷抱住老婆就是一顿贴贴:“不许走!”
简聆音真是服了她了:“我不走干什么啊?你现在在家真是兴风作浪,还能管我走不走了?你松手,我去洗漱睡觉,你不是要刷题吗,刷去吧,我不打扰你了。”
恋爱中的可怕命题之说反话,林眷本能地觉得,这个时候她要是真去刷题,这个家她也不用呆了。
“不打扰,老婆我一点也不想做题了!”林眷抱着老婆蹭来蹭去,充分发挥她臭不要脸的小狗本色,“老婆解救我脱离苦海吧,亲亲你一万口!”
简聆音冷眼瞥她:“我解救你,得看你有没有诚意。”
为了表达诚意,林眷的学习计划被完美打乱,陪着老婆在床上腻腻歪歪共度春宵。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她完全清醒状态下第一次跟这一世的老婆酱酱酿酿,属于非常具有纪念意义的时刻。
可惜问题就是老婆她不太清醒啊!
林眷看着就差要拉着她在床上蹦迪的简聆音,小小的脑袋上冒着大大的问号。咱们就是说,这个动作会不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激烈了?这个床真的会塌,楼下邻居真的会上来敲门。
被老婆拉着疯了一晚上了林眷已经完全数不清自己的九十九个热吻吻到多少个了,清晨的阳光微微照亮老婆的睡颜,她伸出手摸了摸简聆音的脸,感觉爱情这东西真是奇妙。
让沉稳自持的人幼稚别扭,让她莽撞冒失的人思虑重重。
林眷觉得自己的畏首畏尾并不来源于懦弱,懦弱的人是怕自己受伤,她不是,她承受千刀万剐都心甘情愿,只要简聆音不要有事。她的畏首畏尾是来源于一种无能。
简聆音嗨了一晚上,现在睡得沉甸甸,像只无忧无虑的小猫崽,蜷缩在云朵一样洁白的被子里。她眉头是舒展的,似乎所有烦心事都在梦中烟消云散。林眷忍不住低眉去亲亲沉睡的老婆,一边亲觉得如果她能聪明一些,是不是就不必有如此多的畏首畏尾了?
她从前看小说,里面的女主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即便有所忧虑,也都是一些非常宏大的事情。什么天下苍生,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家族使命,她的忧愁和那些比起来都太轻描淡写了,似乎根本不值得忧愁。
林眷轻轻吮咬着老婆的嘴唇,像是沉迷什么幼稚的安抚性游戏。
思绪却完全没有沉溺在吻里,而是天马行空开小差。她想起那些话本故事里总是形容女主多智近妖,把妖怪当成一种无所不能的意象,可她就是妖怪,还是妖怪里不算差劲的那一种了,但她并没有无所不能。
步入现代社会之后,很多从前只有妖力所能达成的事情,人力也可随意完成。甚至因为天地灵气稀薄,妖怪的日子反而并不好过。人间自有一套非常完善的评价体系,林眷身处其中,也并不那么轻松自在。
她没有觉得无所不能,见过众生之后,反而越发觉得自身渺小无能。就连只是普通人的简聆音,看上去都比她要豁达通透很多。
林眷总说老婆是笨蛋老婆,她好像也并不很聪明。除了满腔略显盲目的孤勇之外,她还有什么呢?
从前她爱老婆的方式是替老婆打理家务,所以勤勤恳恳到老婆都觉得她是不是太过认真。如今她爱老婆的方式是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必不辜负当初的PPT规划,她并不是沉迷学习,只是表达爱的渠道好单一。除了往这个方向用力,她不知道还能如何去爱。
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她如何对老婆好,似乎都是普通人对普通人的好,稍微好一点,对方就觉得特别好。在一起之后,她对老婆好就变成了一种可以攀比的好,偶尔她会从网上看到那些宠爱自己女朋友的视频。
高贵的狗狗公主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是土狗进城。
那些上一世看起来很浪漫很浪漫的事儿,在现在都变成了基本操作了,而人类在秀恩爱这件事儿上可以说是没有最卷只有更卷,林眷看得眼花缭乱,也看得垂头丧气。
啊,什么时候才能给老婆顶级浪漫啊!她也好想带老婆去浪漫的土耳其,然后去东京和巴黎啊!
然后低头一看自己,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参加考试了,考完之后还要去念书,念书之后就可以过上和老婆一样勤勤恳恳的社畜生活了。别说去东京和巴黎了,能去格子间当白领小妹都算是积德积福。
普通人的日子,就是那么的朴实无华且枯燥。
林眷在心里闷哼了一声,叼着老婆冒出来的舌尖咬了一口,也不知道老婆什么时候愿意和她回妖族。看起来简聆音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她也没敢提,她适应人间就挺麻烦的,老婆要适应妖族生活也不会更轻松。
而且人家事业生活都好端端的,凭什么跟着你人间蒸发回妖族啊?
这根本不合理!沈秋丘听了都得说离谱!算了算了,别说是做人了,就是做狗也不能这么自私。
这个漫长的拥吻和胡思乱想,终于结束在简聆音的起床闹钟响起。
她俩同时惊醒,一个是从八爪鱼咬嘴的梦里,一个是从幻想把老婆拐回族里然后继续做快乐狗狗公主,然后睁开眼睛一看。
果然每次做梦梦到八爪鱼咬嘴都是你在作祟吧林眷!
林眷反手把闹钟关上了,从黏黏糊糊地跟老婆亲嘴状态弹起来,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偷亲老婆。
“老婆早安。”
林眷心虚地瞄了一眼被亲肿了嘴的老婆,对不起……她就是好像有点不知收敛了。
“早安。”
简聆音想损两句林小狗,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想起了自己晚上的那些光荣事迹。
什么抱着林眷质问你为什么不吻我啊,什么就是好喜欢你,喜欢你对我上下其手啊,什么你主动一点,不然我就要主动了,然后被狠狠按住翻云覆雨不知天地为何物啊。
救命,死去的记忆忽然开始攻击我。简聆音背过身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一世英名,终究还是毁于一旦,好恨,早知如此,她绝不会沉迷喝酒!
在别人面前社死尚且能够逃避,但是在林眷面前丢脸,这简直逃无可逃。
“老婆你是没睡休息好吗,不如我帮你请个假吧?”
林小狗非常体贴地捞过来老婆的手机,准备代为效劳。结果她老婆回头拿走了手机,坚定地说:“不,我要上班。”
老婆还是一如既往的热爱工作呢。
林眷乖乖巧巧跟个小媳妇似的伺候老婆吃完饭出门上班,然后转身没有回书房学习,而是回了一趟妖族。回族里之前,她打了个电话问庭和,要不要一起回去。
她跟庭和相看两厌,多见一面都觉得晦气。但是有些事儿她俩对不出来,你说驴唇我说马嘴的,只能回族里细细调查。
林眷打电话给庭和的时候,对方表示完全不想回,要回你自己回,不要攀扯我。
庭和当初从水牢离开就稀里糊涂的,虽说她坚定自己无罪,族里应该对她予以补偿并且向她道歉。但是高傲如庭和也知道,大腿拧不过胳膊,要是林眷他们真的还想要把她锁起来,她找谁说理去。
在人间挺好的,反正她是简聆音的正缘,只要林眷退出了,她早晚还是能跟简聆音终成眷属。然后跟从前一样,她们还是可以携手一生。
从前她们的人设都不太好,而且庭和也承认她从前也有不太成熟的时候,但是这一世她们只是普通人了,只要简聆音肯跟她好好过日子,她肯定会对简聆音好的。
庭和坚定地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从前种种只不过是形势所迫,命运驱使,她完全没有想要伤害简聆音的意思。都是写姻缘书的那个人太歹毒,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我杀人放火虐我老婆,但是我是个好人。
而且前世的恩怨,跟今生又有什么关系呢?一旦过了轮回道,一且就都尘归尘,土归土,不能追究了。所以她完全没必要有什么负罪感。
庭和这套完美的逻辑链顺下来,成功跟自己达成了和解。她似乎缺少一点正常人的羞耻心,满心全是宁要我负天下人,莫要天下人负我的倨傲感,并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林眷问她:“你昨天不是还说要跟我对簿公堂吗?今天就怂了,你这个人能不能要点脸?”
她看见庭和就来气,这要不是隔着电话线不能打人,她高低还得给庭和再来一拳头。
“您是公主殿下,我就是一普普通通三头犬妖,咱俩有什么好对簿公堂的。我就是被冤枉的,林眷,你欠我一个道歉。”
“你拿出来证据我就道歉,不能什么事儿都凭你一张嘴说吧?”林眷血压又上来了,“你什么证据都没有,红口白牙的指认我是凶手,你自己觉得合理吗?我回族里就是为了查清这个事儿的,如果你是清白的,该有的补偿和道歉,我绝对不会少一分。”
林眷就是想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九音城之难到底是谁做的。
如果是庭和,那她就理应把庭和再抓回水牢服刑。如果是别的人,那该补偿补偿,该找到真凶找到真凶,何必停在这里含混不清,彼此猜疑?
“你自己的冤屈你自己不上心,难不成要等着我给你伸冤?”
林眷最近跟人激情对线的次数太多,嘴皮子已经磨练出来了,不再是那个生气了只会呜呜呜的嘴笨小狗了。
“还是说你就是在逃避现实,觉得在人界也挺好的。反正按照结缘书的安排,你总能有个死心塌地跟着你的老婆,然后你也不用特别努力,只要简聆音努力,你再跑去吸血就可以了?”
“你能不能,要点脸?”
林眷电话那头一顿夺命连环问,这要是让简聆音听见了,估计能目瞪口呆。毕竟在老婆的眼里,她家小狗就是热血小朋友,平时做个数学大题抠脑壳抠半个小时,写篇八百字应试作文能提前三天开始发愁。
能说出这么振聋发聩的话,真是难为她了。
“你开什么玩笑?”庭和快给她逗乐了,“我吸血简聆音?简聆音那个脑子,不被我玩的团团转就是好事儿了,我有什么好吸血她的。你是不是有点被迫害妄想症?”
有老婆被迫害妄想症的林眷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你那些歪门邪道的功夫,全用在对简聆音骗身骗心上,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离了简聆音就是个废物,庭和,你就是个垃圾!”
然后画风就从商量要不要一起回妖族查证当年九音城一案的真相,变成了互相人身攻击。最后林眷气冲冲挂断了电话,自己回妖族了。
她非得找到当初庭和就是九音城纵火真凶的证据,甩在庭和的脸上,然后把她缉拿归案。看她这个人间渣滓还能说什么!
每次回到妖族,林眷最先想要找的还是长老。但是这一次,她没有见到长老,而是遇见了自己母亲。
很奇怪,她和她妈小时候关系特别好,后来她因为戾气太重被踹去人间磨练之后,她妈也跑出去游山玩水了在,自成年之后她们见面之少,让林眷觉得她妈是不是对妖族这个破地方有什么意见,还是外面花花世界真的这么迷人眼,能让人乐不思蜀了?
老长时间不见自己亲妈了,林眷还是感觉很亲近并想念的。毕竟小时候所有美好时光都是跟妈妈一起的,要不是她妈亲自踹她去人间,她差点就要成为一只妈宝小狗了。
表达想念的第一件事儿,先跟亲妈寒暄一下。
“妈你怎么回来了,好巧我们居然能碰上,你最近去哪儿玩了?”
林眷她妈艾琳是个燕尾蝶妖,长得不说是花里胡哨吧,至少跟林眷站在一起,林眷像她小妹妹。
她穿着一身斑驳陆离的吊带裙,裙身的美丽亮片在光芒下闪烁着汩汩流动的惊艳色彩,包裹着她玲珑又纤细的身体。海藻一般浓密又柔顺的黑色卷发蓬蓬松松地垂坠在腰间,八字刘海遮着小脸蛋,鼻梁上架着一副能盖住大半张脸的墨镜。
看起来曼妙又迷人,放在人界,至少得是地球球花级别的美貌。
“还不是去东方结缘司了。”
艾琳摘下来墨镜,满是青春活力的外表下,是一双略显疲态的眼睛,微微一笑之间,能看出岁月匆匆留下的痕迹。不过这一丁半点的细纹完全不能遮掩她的惊人美貌,反而为她增添了神魂颠倒的成熟魅力。
“我想着你的姻缘一直不顺,就想去找结缘神问一问。结果东方结缘神根本不在,还正好碰上她们那边起乱子,被白嫖了劳动力,得不偿失。”
林眷已经不对自己的姻缘抱有什么期望了,反正老婆已经在庭和那个狗比的结缘书上了,就算问了结缘神,也最多就是打探出来她的正缘,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没找到结缘神也是好事,至少一切都含混不清的,她也就能一直装傻充愣地跟老婆在一起。
“妈你不用操心我的事儿,我现在已经跟老婆在一起了,争取今年过年把老婆带回家给你看。”林眷习惯性地报喜不报忧,“那个今天我回族里主要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纵火九音城的凶手跑出来了?”
“我已经找到她了,但是据她所说,她是被冤枉的。当年的事我想看一下卷宗和证据,如果确定是她的话,我正好亲手把她抓回来。”
艾琳没有对案犯逃逸的事情表现出一丁点该有的惊讶,也没有展现出任何天长日久想不起来这回事儿的迷茫。她看起来有点平淡,就像是林眷这会儿就应该说这句话一样。
“我知道,确实是逃逸了。”艾琳转身带着林眷往档案室方向走,“你要看卷宗,可以让人帮你找找,当初她亲笔画押的认罪书应该还在库里。”
“据我所知,她当初是被关在水牢里,你们一直对这件事儿讳莫如深,看管甚为严格。为什么现在会让她堂而皇之的逃出来,而且你们似乎也没有要缉拿她回去的意思。”
林眷觉得亲妈就是亲妈,她问什么就答什么,想要看什么就给什么,还是可以沟通的,起码比长老和小姨姐那些奇奇怪怪的谜语人对话可顺畅多了。
“是啊,我们是有意放她出去的。”艾琳很理所当然,踩着高跟鞋哒哒走进档案馆,她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必招手就有员工连忙走过来问她需要什么,“麻烦把庭和的卷宗调出来我看一下,谢谢。”
被她一个眨眼迷的神魂颠倒的档案馆工作人员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卷宗了。
林眷注意到这个人也没有仔细问庭和是谁,是什么样的卷宗,似乎大家都已经对这种行为感到轻车熟路了。庭和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都不陌生,只有她自己觉得庭和是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吗?
“那为什么要放她出去呢?”
林眷皱眉看着艾琳,觉得事情又开始变得吊诡和魔幻起来了。
“她该放出去了,我们需要放她出去办点事儿。现在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你既然正好发现她了,就顺手把她抓回来吧。”
艾琳没有继续详细解释的意思,档案馆馆长亲自出来把卷宗递给了她,她颔首接过,微笑道谢。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高贵优雅却又迷离神秘的气息。
因为是亲妈所以对这种气质完全免疫的林眷:你们一个一个的,不要再对我妈花痴脸了可以吗?
“哝你要的东西。”艾琳把档案袋递给了林眷,“在馆里看完再走吧,这些都不能带出去。”
她牵着林眷的手到了旁边的休息区,坐在林眷的身边,姿态慵懒又散漫。
林眷也不多话了,伸手要拆开档案袋的时候,艾琳忽然摸了摸她的金发。
“崽崽,无论你发现了什么,都可以依赖妈妈。”
林眷:……妈你这样真给我整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