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就算仔细去回想,也难免会记忆模糊。

  三年前谢逐桥参与出道的组合,断断续续只忙碌了一个多月,热度一过,这种每年都能出十几个的小众团体立马销声匿迹,年轻懵懂初出茅庐的九个男生一起窝在公司拥挤的小宿舍里,每天无所事事。

  差距就是这个时候慢慢显现的。

  有人为了维系仅有几个随时会爬墙的粉丝不停开直播,有人每天仍然在无人问津的舞蹈室训练,还有人在这种时候选择走出去,抛开最初的理想走一条更难走的泥泞窄道,从此一脚深陷泥潭,再也没有出来过。

  谢逐桥最初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群演,他在同样没有名气剧组里趴着演尸体,那时候望天,天似乎都是一片血红;再后来从能说上一两句台词渐渐变成炮灰男六男五,开始有人认识他了,在片场会喊他名字而不是那个谁;去年拍了两部剧,男二、男一,终于有人和他故作亲密,喊他谢老师。

  这其中许延声的帮助必然是有的,可谢逐桥和宋承悦不一样,这三年他循序渐进地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从一开始就小心翼翼的,不敢让任何人在他身上看到端倪。

  时至今日,谢逐桥走到如今的位置上,他站在高处终于被簇拥着收获了粉丝的鲜花和掌声,以及他们不需要回报的纯粹又短暂的喜欢。

  这种时候,许延声就变得很多余,谢逐桥完全想不起来许延声三年里帮过他什么,床笫间的缠绵悱恻都成了侮辱。

  许延声是污点,他在谢逐桥身边,是一颗随时随地会把他人生毁掉的炸弹。

  “我当然恨你,”想到这里谢逐桥说:“可你非要我的恨吗?”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可以让许延声糟蹋,为什么一定不肯放过他。

  三年前谢逐桥会给许延声那样的选择不过是因为他也是男人,喜新厌旧朝秦暮楚都是本能,他以为许延声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有钱人及时享乐,花钱找个腻味。

  “对。”许延声笃定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从三年前就跟着你?”

  无处宣泄的恨,无处抒发的怨。

  望着许延声那张笑脸,谢逐桥几乎无法自控。

  窗外疾风暴雨,压弯了树梢。

  室内许延声被压着又做了一次,只有这种时候谢逐桥才可以掌控他,让他疯,让他痛。

  该是我在替你选择。

  许延声却在笑,喘息的声音断断续续,痛苦地享受着:“你这样,还当自己、是直男吗?......”

  谢逐桥不愿走的路是什么,许延声并非完全不知道。

  可他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激他,激得他发疯,让他在他身上发狂。

  谢逐桥确实是疯了,动作间低头狠狠一口咬在许延声纤细的锁骨上,血腥味瞬间弥漫。

  许延声抓着谢逐桥的头发,逼迫他抬头,

  接吻时,许延声尝道了口腔里两个人交缠的血腥味。

  ......

  “我要走了。”谢逐桥说。

  “哦。”这话是许延声趴在谢逐桥身上说的,谢逐桥弄得太狠了,许延声没表现出疼,他只是动不了。

  谢逐桥大概也知道自己刚刚当了回疯狗,难得识相又安分地抱着许延声,大手盖在他腰上没动,滚烫又炽热掌心温度让许延声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以为谢逐桥是要回剧组,许延声没当回事:“要走就走呗,谢大顶流什么时候又愿意给我汇报行程了?”

  其实没什么解释的必要,谢逐桥自己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和许延声废话:“回自己家。”

  “嗯?”许延声脑袋一歪,疼得想哼声,忍住了。

  许延声都忘了,习惯让他以为谢逐桥是他家的,原来不是,谢逐桥也有家。

  “怎么不回剧组?”

  “导演给我放了三天假。”

  许延声不关心剧组为什么给谢逐桥放假,听到谢逐桥要回自己家也没什么反应。

  “杀青了?这么快?”

  谢逐桥:“......”

  不止一次了,谢逐桥觉得许延声的耳朵很有问题,脑子看起来也像有毛病。

  无语又无奈地重复:“导演给我放了三天假。”

  “我听到了啊。”许延声不知道他在凶什么,他声音懒懒的,一如既往的惬意,“所以你放假两天为什么不住这里,来回不麻烦吗?”

  许延声想起来谢逐桥那房子是怎么回事了。

  当初许延声动过要给谢逐桥买房子的心思,倒不是什么养小情人的标配流程,仅仅只是觉得挤在公司宿舍里的小桥公主有点可怜。

  结果当然是许延声被拒绝了,谢逐桥宁愿和队友过群居生活,任凭许延声呼来唤去遛狗似的找他,也不要和许延声住在一起,更不要住和他有关的房子。

  谢逐桥的房子好像是去年才买的,他有这个能力许延声并不意外。

  不过许延声当时应该是笑了,在得知谢逐桥把房子买的离他那么远的时候。

  仿佛是终于听到了想要的回答,谢逐桥于是说:“我要回去直播。”

  休息两天也不能闲着,公司摆明了要公平压榨旗下每一位艺人。

  “所以我这里上不了台面是吗?”绕了一大圈就为了说这个,许延声拍拍他的胸口,语气温柔:“那有什么用,谢逐桥,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

  意外的是谢逐桥竟然没什么反应,他似乎只是在试探许延声,找许延声的底线,自认为有些话说多了总会有成真的一天。

  谢逐桥抱着许延声,姿势温存:“这两天我不过来了。”

  许延声疑惑地“嗯”了下:“我好像没给你选择的权利。”

  谢逐桥用许延声常用的方式堵回去:“容易被人拍到。”

  “那你别回去不就完了。”

  “你把我抬到今天的位置上不容易。”

  许延声:“......”

  操,这人怎么这么烦。

  许延声想让他滚,偏偏自己还挪不开:“能麻烦你把我放到旁边,然后滚蛋吗?”

  谢逐桥:“你一个人在家可以?”

  许延声冷笑:“疯狗发完疯,又想当人了?”

  谢逐桥难得心生愧疚:“我不是故意的。”

  “你现在装模作样有什么意思?”

  也是,谢逐桥不装了:“那我走了”

  刚想抬尸体似的把许延声抬到一边,就听见半边身子悬在空中的许延声慢悠悠地开口:“我饿了。”

  谢逐桥震惊了:“你还能来?”

  “......”许延声好想要他命:“我肚子饿了。”

  谢逐桥从床上下来,穿衣服的时候转头看了看许延声。

  许延声趴在床上没动,他出了一身汗,觉得冷身上盖着被子,他把脸整个埋进枕头里,大概是不想活了。

  只有头上的呆毛翘着,是许延声身上唯一的生气。

  “饿了叫外卖。”

  许延声侧着脸,半睁着水光潋滟的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谢逐桥:“想吃泡面。”

  说谢逐桥是疯狗,许延声才是疯子,在谢逐桥看来许延声做的每件事都有够丧心病狂,这种人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逐桥才不上当:“......你什么意思?”

  许延声大言不惭:“你给我煮。”

  许延声家里什么都没有,冰箱是空的,餐桌上的泡面盒倒是从来没断过:“别总吃泡面。”

  许延声垂死病中惊坐起,眼神微妙地打量着谢逐桥,似笑非笑:“这话是真心替我着想,还是你不想动手?”

  “......”

  谢逐桥自认为要脸,他的脸就是不和许延声这种人为伍,要是顺着他的话接,这一晚的夜会变得无尽漫长,毕竟许延声是个真疯子。

  许家最干净的地方就是厨房,其次是餐桌,许延声不需要下厨,也不常在餐桌吃东西,拿了外卖往茶几上一丢,哪方便在哪吃。

  厨房里干净到一尘不染,有成套餐具,没有半点调味料,唯一有使用痕迹的是煮泡面专用的奶锅,许延声特意买的。

  谢逐桥给许延声煮过泡面,印象里他只做过这个,毕竟别的他也不会。许延声对泡面的喜欢到了偏执的地步,好在谢逐桥没那么无聊,不然真想问问泡面和他许延声选谁。

  开水还没沸腾的时候,许延声从房里出来了,每一步都走的艰难,挨着沙发慢慢挪,像半身不遂的人刚学会下地。

  谢逐桥悄悄瞥过去,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手上还有没拍掉的辣椒粉。

  “阿嚏——”

  安静的连雷声都不再响的室内,刚下地的注意力都在走路上的“残障人士”被吓得一个哆嗦,左脚绊右脚,一下踉跄,直接扑到了沙发上,疼的“嗷”了好大一声。

  “......”

  沉默是今晚的谢逐桥。

  锅里的水熟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谢逐桥迫不及待地把泡面丢进去,连带着空气中久不散去的无声尴尬。

  半晌,谢逐桥打破沉寂:“蛋要吗?”

  “......要。”许延声艰难挪动着,慢吞吞回答。

  谢逐桥可能想转行当个厨子,问的还挺细致,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手心那颗冰箱里拿出来的仅存的鸡蛋:“......怎么放,蛋花还是?”

  许延声嫌麻烦:“放进去。”

  谁料谢逐桥没完没了:“菜要吗?”

  许延声凉丝丝的,带着刚刚客厅的,房里的仇一起:“......我家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