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初僵硬地转过脸, 睁大眼睛盯着陈商，嘴巴微张着，但不敢出声。
见他这副表情, 陈商朝他无声笑了笑, 捏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那头, 老爷子声音突然拔高：“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前几天陈商提起的喜欢的人并不一定是女生的话题，导致老爷子如今一听他已经谈恋爱, 情绪非常激动。
陈商说：“就这两天定下的。”
老爷子沉默一会儿：“如果是男生，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郁初一怔, 手不自觉抓住了陈商的衣服。
“爷爷, 您知道我告诉您是什么意思。”
只是想借此机会告诉家里面这件事，他也并不在意家里的人是否同意, 就像当初他执意不愿意接管家里一样。
“你现在还在管着那个孩子吗？他知道你和一个男人谈恋爱了吗？”老爷子显然不愿意听陈商在说什么。
这两个问题让郁初抓着陈商的手越来越紧，察觉到他的不安，陈商拍打着他的后背, “还在, 他知道。”
“那我会断了你的生活费。”
“爷爷, 这招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从上大学开始我就没再用过我父亲一分钱, 除去一些他买给我的东西。”比如说那辆车。
老爷子显然也是在说气话, 被陈商这么一说, 他很快冷静下来，“你什么时候回家？那孩子马上成年了吧？都是你父亲胡闹！”
还好他没把陈商男朋友往郁初身上去想。
不过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郁初没有再抓着陈商的衣服, 改为握住他的小臂, 目不转睛盯着一个地方看。
他突然发现自己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从他喜欢上陈商开始。
他没有父母亲人。
但陈商不一样。
陈商有家人, 有朋友，他们希望他结婚生子。
而不是和他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
郁初出神的功夫, 陈商告诉老爷子：“过年就会回去，那么爷爷晚安。”
即使是这种话题下，他也在等老爷子主动挂断电话。
老爷子这会儿也不愿意和他沟通，立马就挂断了。
没必要因为这种问题和自己的孙子争辩。
更何况陈商还年轻，谈恋爱很正常，又不是一辈子非一个人不可了。
电话挂断之后，陈商伸手揉了揉郁初的脑袋，刚想开口，郁初却先他一步，和之前睡着后一样，把脸埋进了他胸口。
陈商一顿。
“你不应该告诉你爷爷。”郁初声音闷闷的，但听得出比平时低落许多。
也行是老爷子的话影响到他了。
陈商问：“为什么？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万一哪一天我们分手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郁初知道这不是万一，是一定。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会分手？”陈商揉着郁初的后脑勺，“我已经当着你的面出柜了，你居然还想一脚踹了我吗？”
郁初张了张嘴，说不出理由。
理由太多了。
他和陈商各个方面都不匹配。
陈商会遇到很多比他好的人。
“如果你是想说我们不配的话，那我这辈子遇到过太多和我相匹配的人，从相貌到家世，但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相配就要相爱，那我是不是应该爱上很多人？”陈商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事实上我并不爱他们，我也没有觉得我们不配，如果非要说不配，那应该是我配不上你，不然我也不会急着和家里出柜。”
郁初脑袋动了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显然陈商就是不想让他胡思乱想，趁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功夫，陈商问他：“今年过年你要跟我回去吗？当然你有两个身份可以选择，一个是我男朋友，一个是我养的小孩儿。”
郁初又一次抓住陈商的衣服。
好一会儿他问：“能不能不选。”
他不想去。
那是陈商真正的家。
“当然不能，我不想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以免又要发生一些我不能控制的事情。”
比如像去年一样。
“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跟着我，我父亲也一直很想见你，不过你还有半年时间来考虑，如果这半年里你把我甩了，那你就只有一个选项了。”
郁初沉默片刻，“为什么非得是我甩你。”
“因为你一直无法接受你的新身份。”
或者说郁初总是不相信。
陈商叹了声气，但那是他的问题，是他没能让郁初拥有完全的安全感。
郁初下意识想反驳，但陈商说的没错。
明明捅破窗户纸的是他，但总觉得像在做梦一样的也是他。
郁初以为自己今晚会睡不着，至少会因为陈商爷爷的话而思考一整晚，但实际上，他很快就在陈商怀里睡了过去。
接下去一段时间，陈商总会以看恐怖片害怕为由跑来挤郁初的床，虽然同床共枕，但两人至今还只停留在牵手和拥抱的阶段。
为此，陈商已经洗了一段时间的冷水澡，当然是背着郁初。
郁初开学以后，生活也和暑假没什么太大差别。
要说差别大概就是放学又多了林昭一个跟屁虫，一个暑假过去林昭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属于男生里面比较矮的，但林昭已经对自己的身高很满意了。
“比黛姐姐矮那么一点点，黛姐姐说这样的身高正好！”放学回去，林昭左一口一个黛姐姐，右一口一个黛姐姐。
刚刚下课，郁初还看见苏黛送林昭出的教室。
郁初翻了个白眼，“闭嘴。”
林昭实在太烦了。
就算林昭不说，郁初也看得出他和苏黛的关系。
没见过这么能秀的人。
林昭立马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但是郁初哥，你这个暑假很开心吗？怎么感觉你没有以前那么冷冰冰了？”
林昭说着去近距离观察郁初的脸，边观察边点头肯定自己的想法。
郁初垂下眼，盯着林昭看了一会儿，“是吗，我谈恋爱了。”
林昭点点头，片刻一脸惊恐。
郁初也没管他什么表情，直接跑了。
他报了课后辅导班，马上得上课了。
这半年时间，郁初几乎没休息过，每天不是在学校就是在辅导班，而学校从高二开始就没有双休了，只剩下单休，但单休郁初也没休息，还是在辅导班。
陈商本来不同意他去，但郁初又一次背着陈商报了课。
因此两人还冷战了几天，虽然只有晚上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能见面，冷战也只是郁初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和陈商说，晚上睡觉却依然还是要钻进陈商怀里，陈商当然也不舍得把人推开。
只能在忙着画画的功夫挤出时间来变着法的给郁初弄吃的。
但即使吃得再好，郁初也没能胖起来，但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之下，没有瘦就已经不错了。
林昭也没能在这半年里成功猜出郁初到底是和谁谈恋爱了。
经过他的观察，郁初和班里任何人都不亲近，唯一说的上话的刘雅君，一个星期也就只能说那么一两句话。
为此，林昭把自己的苦恼告诉了苏黛。
苏黛敲了敲他的脑袋，“他想告诉你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的。”
不过苏黛已经知道是谁了。
那天她在辅导班外面看见了来接郁初的人。
郁初显然和对方很亲密，一上车两人就牵手了。
通过林昭，苏黛知道那就是郁初的表哥。
不过肯定不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哥，也就林昭那种傻小孩儿才会相信。
但苏黛不准备告诉他，看他一有空就猜来猜去也很好玩。
年底的期末考试，郁初考了班级第二十。
这是他除去刚上学那会儿，考到的最好的名次。
拿到成绩回去的路上，郁初查了下去年陈商所在市的大学录取分数线。
就连最低的线，以郁初现在的成绩都上不去。
当然现在才高二上学期结束。
吴桐说，他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因为陈商这几天赶稿，郁初没让他来接自己。
郁初到家的时候，陈商还在画稿，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板子，“今天终于不用去辅导班了吗？”
语气还有点哀怨。
郁初：“。”
郁初板着脸，“放年假了。”
辅导班老师也不愿意大过年上班。
陈商笑了声，“终于舍得把你放给我了？”
郁初懒得理他，“中午要吃什么，我下厨。”
说完他把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上。
陈商也不阻拦他，对郁初来说，下厨也是一种放松的方式。
陈商选了两个菜，郁初从冰箱里找到了食材，转身就进了厨房。
陈商看着他的背影，随手拿起手机。
不过拿错了。
但郁初的手机有他的面容解锁，已经解开了。
屏幕上是去年一些大学的录取线，还都是他家所在的市的。
郁初刚洗完菜，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门被拉开的声音，他没扭头，肩膀上就多了点重量。
陈商把下巴抵在了他肩膀上。
郁初冷着脸，“干嘛。”
陈商甩了甩手里的卷子，“还记得我之前说了什么吗？”
郁初眯了眯眼，不记得了。
陈商笑了笑，“我之前说过，你考试基础题错一题，就喊我一声哥哥……之前月考的时候没有执行，觉得应该放你一马，不过现在已经是期末考了，也给了你那么多时间了。”
郁初动作顿住。
陈商看着他红起来的耳根，“我数了数，太可惜了，就错了一题基础题，但虽然这道基础题有点过于复杂了，但也确实算是基础题吧，怎么了，你现在不想认账吗？”
郁初闭了闭眼。
他不说话，陈商贴着他耳朵喋喋不休。
郁初咬着牙，顶着通红的脸，“哥哥。”
这下轮到陈商闭嘴。
陈商呆了一会儿，轻咳一声，“在呢。”
郁初：“……”
“你能不能滚出去。”
陈商眨了眨眼，伸手揉了揉郁初的头发，“不能，我父亲给我打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过年，我说看你。”
“我没答应。”郁初抿住唇，脸还烫着。
这声哥哥和以前喊陈商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陈商没再继续逼他，“那我现在去回电话。”
郁初嗯了声，陈商已经出厨房去打电话了。
他说话声不大，但郁初贴在门边，能听见陈商在那儿说：“他性格比较内向，不好意思面对你们陌生人。”
把陈商父亲给气笑了，“什么我们陌生人？”
“字面意思，总之今年我还是想留在这里陪他过年。”
他给了郁初半年时间，郁初确实不想，那就只能他留下来。
郁初安安静静听着。
陈商估计是被骂了，拿着手机进了房间，好一会儿都没出声。
郁初不是不愿意跟着陈商回去。
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只是，那是陈商的家人。
片刻后，郁初推开陈商的房间门，陈商还在跟他父亲交涉，衣摆就被拉了下，他扭头看了郁初一眼，拉住了郁初的手。
郁初绷着声，“再过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