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 陈商被硬生生推出门外，他看着在自己面前猛地被关上的房间门，失笑。
几秒后, 门又被快速打开, 郁初探出半个脑袋, 盯着地面，耳根通红, 语速极快地说：“晚安。”
然后又啪地一声关上门。
门后，郁初背靠着门, 摸着自己很快的心跳声, 还是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在做梦。
突然就变成不正当关系了。
陈商说喜欢他。
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
是不正当的喜欢。
郁初连想都没想过陈商会喜欢自己。
他有哪里值得陈商喜欢。
他头重脚轻，坐到书桌前, 麻木地吃着东西，也不敢再闭眼，怕这真的是梦, 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第二天一早, 天还没亮, 郁初就出了房间准备去洗个澡。
他后半夜直接没睡, 但一点不困。
结果刚出房间门, 正好碰上出来倒水的陈商, 两人对视了片刻, 郁初率先挪开视线，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耳朵, 又一次红了。
陈商看了眼时间, “你今天这么早去补习班吗？”
看起来, 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没觉得两人关系有什么变化，什么不正当关系……
果然是梦吧。
郁初抿紧唇, 低着头干巴巴道，“没有。”
话刚落下，陈商的手就盖在了他脑袋上，揉了揉，“是不是没睡？”
郁初头发和昨晚他被赶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估计后来都没躺回过床上。
陈商自己也没睡着。
单身这么多年，突然谈上恋爱，确实很难平静。
郁初挺直脊背没说话。
陈商以前也摸他脑袋，没什么差别……
下一秒，陈商的手往下，郁初一愣，温热的手就贴在了他通红的耳朵上。
郁初整个人都僵住。
陈商神色自然，指腹擦过他耳廓，这种行为太亲密了，郁初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只听见陈商低声问他：“要不要再睡会？”
好一会儿，郁初往后退一步，把耳朵从陈商手里拯救出来，脸涨得通红，说话支吾：“不睡！”
说完两三步冲进浴室，跟后面有洪水猛兽一样。
他进了浴室，陈商在原地站了会儿，突然觉得，适应不了身份转变的可能是郁初自己。
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陈商叹气，去冰箱拿出冰水灌了一口。
他胃不好，一直不怎么喝冰的东西，不过今天看来是得喝点，压一压火气。
郁初从浴室出来，陈商已经开始做早饭。
前段时间陈商故意拉开两人距离，也没再亲自给郁初下过厨，现在一切说开，生活自然得回归平时那样。
隔着厨房门，郁初看着陈商忙碌的身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脸又不争气地开始发烫。
吃早饭的时候，郁初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只有吴桐和林昭知道他的手机号码，郁初皱了下眉，接了。
但对面的声音不是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的。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接，颤颤巍巍喊了他一声，“郁初？”
声音很耳熟，郁初记性好，记起来了，是刘雅君。
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他电话的，但郁初不关心这个，只是嗯了声。
刘雅君跟找到救命稻草一样，说话一下子就带着哭腔，但还是压抑着：“你，你这么早就醒了吗？”
郁初皱着眉，不知道刘雅君为什么突然给他打电话，“没事挂了。”
刘雅君可能还想说什么，但她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似乎是桌椅碰撞的声音，还有男人杂乱的骂声，郁初只隐隐约约听见什么“你还敢报警？”类似这种话，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等郁初把手机放下，陈商才问：“同学的电话吗？”
郁初不怎么在意地嗯了声。
“好像有什么事？”陈商和郁初坐得近，陈商听见了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还听见了对面杂乱的声音。
“跟我没关系。”
是刘雅君的事，又不是他的事，他跟刘雅君也不熟。
陈商点头，“是个女生。”
郁初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眼皮颤了颤，声音硬邦邦的，重复一遍：“跟我没关系。”
陈商笑了声，“我没说跟你有关系，你怎么这么激动？”
“没有激动。”郁初板着脸。
陈商似乎听了，“我听林昭说你有个关系不错的女同学，我当时还想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生。”
“没有关系不错！”陈商都还没说完郁初就急着反驳他，似乎很怕他误会什么。
陈商给他倒了豆浆，笑着，“那一会儿出门的时候要牵手吗？”
话题转得太快，郁初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他灌了一口温热的豆浆，唇边还沾着一圈豆浆渍，就那么呆愣地哦了声。
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话题了。
为什么突然要牵手。
郁初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的手。
他的印象里，上一次和人牵手，都是很小的时候和他妈了。
后来懂事了，他妈就不会再牵着他出门。
郁初盯着发愣，一直到陈商走到他身侧他才回过神来，一扭头，发现陈商穿了身从来没穿过的白T。
注意到他的视线，陈商挑了挑眉，“有没有感觉我现在像个高中生？”
陈商人太高了，虽然那张脸很帅，但再怎么装嫩，都和高中生没什么关系，脸上没有那股子稚气，郁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挪开视线，摇头。
陈商略感遗憾，“我还以为我穿得年轻一点就能显得我年纪小一点。”
郁初忍不住去看他，陈商这么穿确实很帅，比平时那些穿搭看起来年轻不少，但是，郁初抿了抿，很小声地嘀咕，“我又没嫌你老，你不是天天想让我喊你哥。”
说起这个，郁初就想起陈商昨晚那个要求，耳根又默默红了。
“你也没怎么喊过。”陈商接过他的书包，“看来你是不是很早就开始暗恋我了，所以才一直不肯喊我哥？”
郁初一下子绷直脊背，“没有！”
“是吗？”陈商说着朝郁初伸出手，掌心向上。
郁初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看了眼上下楼梯，没有人在，他慢吞吞把手放到陈商掌心。
陈商的手很大，一下就把他的手包裹住了。
郁初手心瞬间出了不少汗，不仅仅是因为天气太热。
“这样有没有觉得不像是在做梦了？”陈商牢牢牵住郁初的手，又一点点改为十指相扣。
这种牵法，绝对不是长辈和晚辈之间会有的。
郁初愣了下，红着脸，“嗯。”
有点真实感了。
陈商就这么牵着他下了楼，快到楼底的时候，郁初脚步顿住。
楼下这个时候肯定有人，就算没有别人，小卖部大爷肯定也在。
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思，陈商也跟着他一起停下脚步，“要松手吗？不松手的话，会被人看见。”
郁初偏过头，抿住唇，看见陈商含笑的眼睛，摇头，“不要。”
他又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就是不知道陈商会不会在意。
陈商说：“好的，听你的。”
到了楼下，小卖部大爷果然在，见着他俩一起下来，像平时一样打了个招呼，似乎也压根没注意他俩牵着手，就算注意到了，也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这两人平时关系就很好。
到了车上，郁初手心已经全是汗了，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陈商的，陈商给他拿了纸巾擦汗，郁初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手，一会儿看看陈商的手，板着一张脸，但脸是红的，心跳得很快。
等红绿灯的时候，陈商抽空握了握郁初的手，“有什么事记得喊我。”他顿了顿，“我现在不只是你家长，嗯？不对，说我是你家长也没什么问题，对象是不是也能被称为家长？”
郁初：“……”
陈商似乎很喜欢强调他们之间的关系。
郁初扭过头，沉默好久才嗯了声。
“那就好，好好学习，别忘了昨晚答应我的。”到了补习班门口，陈商停下车。
郁初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陈商说的哪件事，他怎么还没把这事儿忘了。
郁初深吸一口气，直接跑下了车。
反正他是不会喊陈商哥哥的，不管是哪个身份，都不会。
那么羞耻。
看着郁初离开的背影，陈商失笑地靠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靠了一会儿，他给秦方打了个电话，问秦方今天忙不忙。
“有空，怎么突然主动找我了？出什么事了？还是郁初出事了？”秦方记着昨晚陈商给他发的消息。
提起郁初，陈商无奈笑了声，“没有出事，不过我现在需要缓缓。”
“说说吧，什么事能让你主动跑来找我。”几个小时后，陈商和秦方坐在隔壁市的一家餐厅里。
这还是陈商第一次主动约秦方，主动跑来找秦方。
陈商喝了口水，神色无奈，“我谈恋爱了。”
秦方眼皮子一跳，“那不是喜事？你跑来跟我炫耀？你原来是这样的人？你家里给你介绍的对象？”
除此之外，秦方也想不出来陈商有哪个朋友能发展成对象了，孟芝更不可能，上次分开过后，陈商就没再和孟芝有过任何联系。
陈商摇头否认。
秦方直觉不对，下意识问：“男的女的？”
“男生。”
秦方沉默了一会儿，“怪不得你拒绝女生拒绝得那么干脆。”
“我倒也没觉得自己是同性恋，至少我从来没对他以外的男人动过任何歪心思。”
秦方本来还在猜到底是谁，一说是男的，下意识想起郁初，他惊恐了一会儿，“不会真的是郁初吧？人还没成年，你他妈这么禽兽？”
陈商没做任何隐瞒，大方承认了，“我也觉得我自己不太像个人。”
他来找秦方，也是因为这个。
郁初还小。
但人的感情难控。
陈商也是个一旦明白自己心意就不会放手的人，只不过心底到底还是会觉得，郁初会不会有一天嫌弃他年纪大了。
“我觉得你担心这个挺对，更何况你哪里知道他对你是不是只是青春期的懵动？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孩子一天能喜欢多少人。”秦方还是一脸惊恐，毕竟他没想过一向稳重的陈商能干出这种事来。
陈商单手点着下巴，“所以我得想想办法把他一辈子捆在我身边。”
秦方：“……”
“你好可怕，我怎么以前没发现？”
“有吗？”陈商笑着，“不过他似乎并不是很适应我们之间身份的转变，你不是谈过恋爱？”
“你一定要提我那些年被甩的经历吗？”秦方满脸哀怨了。
“也是，你没有什么参照价值，不过和你谈过之后，我突然又多了点信心。”
“我给你开导了什么吗？我只希望你能早点被小孩儿甩掉，但你不是做什么都很有信心吗，怎么在感情方面就没有信心了？”
陈商自己也搞不懂，“也许谈恋爱就是这样的。”
所以他能明白郁初昨天为什么会躲起来。
还好他也喜欢郁初。
不然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会再也不理郁初的。
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同情心，尤其在感情这方面。
这也是秦方为什么只会说希望他被甩的原因，秦方知道陈商对感情很认真。
不过现在秦方被气得直翻白眼，“你是看我最近忙得发昏还要被家里催着相亲很开心，所以更刺激我一点是吗？”
陈商耸了耸肩，看了眼时间，“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回去接我家小孩儿下补习班了。”
秦方：“……”
另一边，补习班放学时间，本来沉闷的班里终于热闹起来，几个男生聚集在一起，说着今天早上路过外面街道的时候看见的事情。
“听说是收保护费的，把那边好几家店砸了。”
“之前他们在另一个区收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过来的，不给就不让人做生意。”
男生正说着，感觉一个人从旁边走了过去，一抬头。
只看见了郁初的背影。
郁初低头看着手机。
陈商已经到外面了，给他发了消息，还附带一个表情包。
郁初：“……”
有病吗。
郁初冷着一张脸，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陈商的车，他上了车，才从自己表情包里翻出来一张之前林昭发给他的猫咪卖萌表情包，给陈商发了过去。
发完他把手机塞进书包里，绷着脸看都没看陈商。
陈商看着手机笑了声，“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郁初愣了会，想起刚刚听见同学说的话和刘雅君的电话，迟疑了好一会儿，“南边的街。”
南边的街就是刘雅君她家店在的地方。
陈商了然，笑了声。
郁初板着脸看他，并不理解他笑什么。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陈商解释：“我问了林昭那个女生是谁，查了一下，她家店早上被人砸了，我想，她给你打电话，应该是很信任你，需要你的帮助，而我也不想你一个人去涉险，就先擅作主张调查了。”
他知道郁初什么性子。
他喜欢的小孩儿，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