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画外空间【完结番外】>第66章 我们结婚吧

  离戛纳电影节开幕还有一段日子,沈晚欲之前接的一部动画短片已经上线各大影院,制作方带着团队飞国外做宣传,时间拢共八天,跑七座城市,最后一站是柏林。

  跑完宣传,团队又受邀去“博川秀展”走红毯。

  活动主办方叫博川集团,一家跨国际的珠宝公司,每年都会以看秀的名义邀约各界媒体,文化巨擘,商界大佬这些平日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名人共参。

  其一是为扩大品牌知名度和影响力。其二也是为了创造更好的商业合作机会。

  寒冬腊月里,女明星们战袍加身,个个都光彩夺目,在镜头下争奇斗艳,入目皆是春色。

  夜晚国际秀更是玩足了花样,烟花升空,灿烂如火,T台上的模特戴着红宝石,身穿高定礼服款款而来,可惜沈晚欲兴致不高,他一身奢靡西装坐在人群里,不去看惊鸿绝艳的皮囊,心思全系在地球另一端。

  好久没见孟亦舟,思念这道关卡一旦开闸,就如涛涛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第四个模特登台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雪,沈晚欲抬起头,绵密的晶体簌簌往下坠,有几粒落到了他的脸颊上。

  利海大概是下午,工作时间孟亦舟一般不看电话。沈晚欲打开语音备忘录,录了雪花飘落的声音,从微信上发给他:“孟亦舟,柏林下雪了,我好想你。”

  等了十来分钟,没有回复。虽然知道孟亦舟可能在忙,但沈晚欲像是一刻钟都忍不了,他给顾莱发消息:“排片的事谈得怎么样了?”

  片响,顾莱发来一张照片:“很顺利,签约仪式刚结束。”

  照片上,李翘站左边,他旁边那位是李父,影片放映合同一签,李氏和南亚便正式成为商业合作伙伴。

  照片上的孟亦舟穿着修身西装,外面套一件烟灰色暗纹毛呢大衣,丢掉拐杖的他身姿傲人,虎臂蜂腰,看得沈晚欲喉结微动,他凝神细看,舍不得错过任何一丝细节,与人握手时漂亮的指尖,说话时性感的喉结,最后停留在他衬衣的第二颗纽扣上。

  在车库那晚的吻很容易让人意乱情迷,拉链一解,纽扣一松,沈晚欲像剥掉粗粝外壳的新鲜水果,汁水充盈。就在他撬开孟亦舟的齿间跨坐去他腰上想更近一步时却突然被推开。孟亦舟明明也在陷落,眼神充满掠夺,他微启唇喘得厉害,可是下一秒,他却打开车门走了,留下衬衫大敞,西裤半褪的沈晚欲害臊又不知所措地愣在车里。

  他此刻很羡慕那件贴身衬衣。

  觥筹交错的秀场告一段落,之后正式进入主题,主办方展出了今年主推的设计款珠宝。

  沈晚欲对这些动辄上千万的矿物岩石不感兴趣,可在经过一方展柜时还是被里头的一对钻戒吸引了目光。

  “晚上好,先生,”每个展柜台前都站着一位身穿中式旗袍的女士。她优雅一笑,倾身询问,“有兴趣的话,我拿给您看看。”

  沈晚欲偏头,微微眯起眼睛。

  女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弯腰从柜里拿出一枚三克拉的钻戒:“这款是意大利设计师Riccardo的得意之作,很适合送给妻子或者女朋友。“

  造型夸张,戒圈由粉钻组成,通花是海蓝宝石,大俗大雅,亮得恍眼。

  沈晚欲浅浅一笑,抬手指向左侧:“我比较中意那一对。”

  对戒,两枚外形相近,纯银打造的戒圈,嵌入碎钻,镶口处有一颗光泽圆润的祖母绿宝石,似流水潺潺森林间冒出的绿芽,迸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好眼光,”身侧忽然传来一道醇厚的嗓音,异常悦耳。尾音低沉,像夜色中的萨克斯,揉进耳廓,熨烫至五脏六腑。

  沈晚欲转身,微微一惊。

  凭良心说,他这半生见识过的美人不下万千,对皮囊之色早已免疫,尤其心里装着孟亦舟,哪怕玉树临风的潘安再世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眼前人貌胜潘安不说,不用奢侈品加身,没有华服做缀,那通身气度仍华贵逼人,举手投足间仿若王子,脑子里只想到一个词——可远观不可亵玩。

  女士见到来人,立马恭敬颔首,柔声喊:“方总。”

  男人摆了摆手,女士便退到展示柜后面。

  “这戒指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Goya。”姓方的男人从柜子里拿出那枚对戒,修长指尖捏着盒子转了一圈,“是婚戒。”

  乌尔都语,明知不可能发生的事,却阴差阳错地遇到奇迹。

  奇迹,这个词很配孟亦舟。

  “是好听,”沈晚欲询问能否让他近距离观看一下,得到男人的同意后,接过盒子,认真打量起来,他指着底部问,“这有刻字?”

  “意大利语,”男人说,“翻译成中文大概是久久长的意思。设计灵感来源于设计师和他的同性爱人。”

  戒圈大小跟孟亦舟的无名指也很合适。沈晚欲很满意,他微微一笑,对那女士说:“麻烦帮我包起来。”

  以前买东西沈晚欲习惯货比三家,一两块的差价对他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一块是一个素包子的钱,两块够他放学坐上回家的公交车。但戒指是他送给孟亦舟的礼物,一定是最好的。

  女士面色犹豫,紧张中流露出错做事的恐惧,她没伸手接那对戒指,欲言又止看向那个华贵的男人。

  “这对戒指是非卖品,可能我们员工清点货品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男人注意到沈晚欲脸上的情绪变化,从高兴到失落,于是他又爽朗一笑,话锋一转,“不过既然入了你的眼,也算缘分。可以破例。”

  提到喉咙的那口气一下就落下来,沈晚欲笑了,感激地说:“那真是多谢了。”

  “不客气,”男人让女士将戒指包起来,“这的每一件珠宝都是设计师的艺术表达,能遇到懂得欣赏的人是美事。慢慢看。”

  两人交换了名片,那男人便离开了。沈晚欲低下头,名片底部印着——方闻川。

  他抬头看男人离去的方向,脑子里蹦出一个荒谬的想法,那男人身上多多少少有点孟亦舟的影子,也可能是有钱人家出身的小孩都自带矜贵,连头发丝都充满自信。

  沈晚欲愈发想念孟亦舟了。

  —

  回程的飞机在翌日下午落地利海,沈晚欲拖着行李箱,一路跑到停车场,他车开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奔到孟亦舟面前。

  去了一趟晚间超市,赶到南苑楼,六楼那间公寓的窗帘里透出昏黄暖光,他就知道孟亦舟在。

  沈晚欲拨动了心上人的电话:“我回来了。”

  那头轻轻地嗯了声,没说别的,却能听出来尾音里含着压抑的雀跃。

  “我在你楼下,你打开窗户就能看到。”

  没一会儿,那扇墨绿色的窗帘朝两边拉开,孟亦舟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搭上围栏,垂下眼睛。

  橘红夕阳褪去,晨昏交替。

  两束目光一上一下在半空中撞上,碎了一地相思。

  沈晚欲从千山万水之外的柏林落地,他似出了一趟远门,但这次他不再是旅人,而是归客。

  “正好六点半,”沈晚欲懒懒地倚在车门上,看了下手表,仰高下巴冲他笑,“我请你吃晚饭。”

  孟亦舟眉眼温柔,他凝望着楼下那抹颀长的身影,嘴角很轻的弯了一下:“好啊。”

  七八天没见实在是很想孟亦舟,人才坐进副驾驶,沈晚欲就压过来,把吻落在孟亦舟鼻尖上,又顺着往下去亲吻他的嘴唇,跟品尝美食似的,每一道沟壑,每一条纹路都仔细舔 、舐。

  “我太想你了,”沈晚欲胸膛起伏,他的眼睛亮亮的,把拍到柏林下雪那天跟他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孟亦舟目光往下,在他小腹那停留了一秒又移开。往座椅上一靠,看着前方说:“我知道。”

  孟亦舟拒绝他笨拙的勾引,这一次次后退像逗弄也像小小的惩罚。沈晚欲只好握紧方向盘,独自平复着澎湃的色心,最好的时机还没到,那就再等等,反正无论以任何名义陪在孟亦舟身旁,他都甘之如饴。

  车里放着音乐,孟亦舟被沈晚欲牵着一只手,他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逐渐降临的暮色没再说话,沈晚欲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把暖气调高了。

  直到车子驶下高架桥,孟亦舟越发觉得这条路熟悉,他扭头问:“你定了哪家餐厅?”

  沈晚欲望着前方,眼含笑意:“私房菜,外面订不到。”

  车子拐进商业街的一片草地停车场,孟亦舟便猜到了这里是哪儿。

  沪大后门那条商业街,建了近二十年的小区,七年前他们同居过的地方。

  经年遭雨水侵蚀的白色的外墙掉漆,楼顶那个鸟窝还在,归巢的云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穿过漆黑的楼梯间,来到那扇尘封的门前。

  沈晚欲弯腰放下从超市里买的菜,钥匙放进孔洞,曾经的居住地再次重现眼前,屋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没有任何变化。

  孟亦舟呼吸一滞,心头狂跳。

  视线扫过墨绿色的窗帘,布艺沙发,毛绒地毯和茶几,月光透过红色窗花投进来几缕,这小屋的装潢跟从前几乎没有差别,但看得出家具崭新,也许是沈晚欲跑了很多地方,一样一样把那些旧物找了回来。

  百转千回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覆灭,再生,可孟亦舟静静地站着,任由心头潮汐奔涌。

  沈晚欲牵起他的手,往里走了两步:“欢迎回家,孟亦舟。”

  “家?”

  沈晚欲在他掌心放下一枚钥匙:“提前送你的跨年礼物,这房子以后是你的了。”

  没人比孟亦舟更了解这间小屋对他们的意义。他在这度过了最快乐的一个凛冬,早上有人叫他起床,下午有人陪他看电影,深夜回家有人为他留一盏灯,只要他张开双臂,沈晚欲永远都会拥抱他。

  这枚钥匙的每一个边角都很熟悉,心脏被击中,软得一塌糊涂,孟亦舟眨了眨眼,缓缓收拢手掌,像无数个曾经那样。

  晚饭做了快一个小时,可能是寒冬的缘故,夜晚来得特别快,六道菜端上桌,万家灯火早已亮起。

  清酒是桃子味的,度数低到大概只能叫刺激性饮料,看着那一桌子菜,年夜饭也没这丰富。

  孟亦舟扫了一圈圆桌:“我们俩吃不完。”

  “没关系,”沈晚欲夹了块花雕酿鲍鱼在他碗里,“能吃多少吃多少。”

  孟亦舟说:“不是最讨厌我浪费食物?”

  “那是从前,”沈晚欲眉眼一弯,“现在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以前常听说人,人生有四大幸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我觉得还要再加一件,”沈晚欲看着孟亦舟的眼睛,“失而复得。”

  “这件事对我来讲,才是最幸运的。”

  孟亦舟视线一撇,避开那束灼热的光,低头吃了口菜。

  点到为止,沈晚欲明白。

  他举起酒杯,当做话筒抵到孟亦舟嘴边,换了个话题:“马上就要到新年了,请问孟亦舟先生有什么愿望吗?”

  被采访的人暂时没答话,沈晚欲就把手臂往前伸了伸,耐心等着。

  孟亦舟只好就着那酒杯,假装真是个话筒,回答道:“顺顺利利吧。”

  小臂转了个方向,酒杯相碰,撞出清响。

  “那我的愿望就是希望孟亦舟的愿望全都能实现。”

  吃完晚餐,两人来到小露台,木质的摇椅上铺了毛绒绒的垫子,长长的流苏垂到椅脚。

  朗月亮的正大光明,细碎星子散缀墨蓝色的天幕间。

  沈晚欲放在裤兜里的左手紧紧捏着一个丝绸盒子,里面装着他从柏林买回来的那对婚戒,掌心冒出虚汗,他很紧张,绞尽脑汁地想开场白。

  忽然,孟亦舟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到底哪儿来这么多钱?”

  明明对自己那么吝啬,春天舍不得买三十五块的风筝。夏天舍不得吃五块钱一盒的西瓜,冬天的棉衣穿到破洞也舍不得换。

  但他每天送他一束花,送他近百万的Den exoskelett,送他房子……孟亦舟想知道,为了攒到这么多钱,沈晚欲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别担心,我不会破产的。我所有合同签的都是分成,只有《花裙子》是买断。”

  “如果可以的话,全世界我都想买来送给你,”沈晚欲抿了抿唇线,抓紧了兜里的小盒子,他的手心湿透了,耳垂微微有些红晕。

  孟亦舟张了张嘴巴,还没回话,只见沈晚欲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去。

  “……”

  “你……”孟亦舟被那阵仗惊到,“做什么?”

  沈晚欲喉结小幅度地上下滚了滚,感觉舌头在打结:“求……求婚。”

  “……”

  孟亦舟在震惊里扫了好几眼他跪地的姿势,表情复杂,不知该说他蠢还是笑他傻。

  孟亦舟使劲绷着脸:“我没见过有人求婚双膝跪地的。”

  沈晚欲傻兮兮地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窘态。

  太紧张了,一下就跪下去了。

  他颤颤巍巍地收回一条腿,单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小心的,郑重的,打开了藏了许久的丝绒小盒子,对戒安静地淌在亮堂堂的月光里。

  也许月色太美,或者是回到了久违的熟悉之地,沈晚欲意识到没有比今晚更好的时机,他拿出了积攒许久的勇气,将心事和盘托出。

  “那年程医生告诉我,我妈手术成功率只有七成,哪怕最后成了,也会有很多后遗症……当时你还那样年轻,前程一片光明,没有责任去负担我糟糕的人生。”

  关于这件事,他们还没有敞开心扉的聊过。沈晚欲抓着裤子的边线,继续往下讲:“其实真正让我离开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你父亲。你二十岁生日那年,我站在泳池边看你切蛋糕我就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像做梦,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不要醒。”

  “后来你放弃了去柏林念书的机会,你离家出走,你搬来和我一起住,我当然很高兴,同时也很害怕,我怕当我们手无寸铁的面对过生活的苦难之后,你会后悔爱上我。我怕爱意会消散在贫困的折磨里,更害怕我把你拖入泥潭,”沈晚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很哑,眼睛很亮,“如果不是遇上我,你永远都可以做春风得意的孟亦舟。”

  “但幸好,那场最艰难的仗我已经打完了,我告诉过自己要跟你并肩而立,我做到了。哪怕你和我之间隔着山遥水远的距离,我也会翻过去,”沈晚欲深情地看着他,如跨越了二十八季春夏秋冬,“所以你要不要真正试一次,跟现在的沈晚欲相爱是什么滋味?”

  “我保证,”沈晚欲像个情动的傻瓜,居然举起了三指,“一定让你比二十岁快乐百倍。”

  他终于有能力为这朵玫瑰建造一座漂亮的玻璃花房,在氧气充足的空间里毫无负担地和他相爱。

  孟亦舟盯着沈晚欲失神地看了好一会儿,对面的男人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变,从笑起来青春洋溢的年纪到现在,已经过了很多年,他们相识,相爱,经历分离,重逢,如今又回到了这间同居过的小屋,曾经失去过的仿佛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他的生命里。

  明明只喝了一瓶桃子味的精酿,孟亦舟却觉得酒气上头,脚底发软,犹如踩着一团轻柔的云。

  沈晚欲的眼神亮如星辰,他紧紧的盯着孟亦舟看,耳垂的红蔓延至脸颊,心跳快到像坐上了跳楼机。

  “孟亦舟,”沈晚欲轻轻叫他名字,“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沈晚欲大着胆子牵起孟亦舟的手,慢慢地将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

  就在那戒指快达到滑到底时,那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挡住了戒指的去路。

  抬起脸颊,孟亦舟俯过身看过来,他褐色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月影在他身上晃动,那眉目间的神色是他从未有过的柔和。

  孟亦舟说:“如果《花裙子》能获奖……我就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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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预告:方闻川是下一本的攻。

  小剧场:

  孟导:干什么?

  阿欲:求婚

  孟导:看起来像上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