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画外空间【完结番外】>第3章 相爱相杀

  夜色已深,窗台开了盏台灯,浅淡光晕笼罩着沈晚欲的侧脸,他坐在电脑桌前,修改剧本。

  正对着参考文献查资料,对面那间房间里传来一个不熟悉男青年音,远远地揉进耳廓。

  手指无故一颤,错按了删除,文档界面顿时空白一片,沈晚欲赶紧返回草稿箱把错删的文件恢复如初。

  竖起耳朵,却怎么也听不清对面的谈话内容,好奇心驱动下,他蹑手蹑脚地躲去了窗帘后面。

  偷窥旧情人,不是磊落之举,可他控制不了。

  站在斜对面的男人身穿白大褂,大概是家庭医生。床尾放着一架腿部康复训练器,孟亦舟杵着拐杖,听着医生的指导,在那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来回练习走路。

  夏夜闷热,热汗浸湿了他的上衣,那轻薄的布料紧贴腰背,勾勒出他紧致有力的肌肉线条。

  有多久没好好看过这个人,沈晚欲已经不记得了,他像沙漠里的旅人寻到绿洲,渴望地,痴缠地看着他。

  对面那人似有感应,倏忽抬头。

  隔着几米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孟亦舟微蹙的眉间隐藏着一丝隐隐的不悦,沈晚欲一时心跳如鼓,“唰”一声把窗帘拉了个死。

  室内静谧,时间流逝得很慢,尽管隔着一层布料,沈晚欲也能清晰地感知到窗帘背后的那道目光,轻轻一瞥都会灼伤他……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闪烁,顾莱发来信息,说孟导有事找他,让他去他房间一趟。

  经过一番思想恶斗,沈晚欲才施施然出现在了走廊上。

  房门开着,窗台趴着一只小橘猫,听到动静,小猫喵地叫了一声,翘高尾巴,纵身扑了过来。

  这只猫叫晚崽,孟亦舟大三那年在实验室的路上捡的,当时他俩同居,早上跑剧组,下午逗逗猫,晚上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仿佛几瞬就定格在了永远,那是沈晚欲生命里最好的一段时光。

  “好啦,别闹了,”沈晚欲向后仰,躲开直往颈窝里拱的猫脑袋,低声问,“你爸呢?”

  正逗着猫,浴室里突然传来孟亦舟的声音:“沈晚欲。”

  挠猫的手指停顿下来,他看向透出明亮光线的浴室。

  那头沉声令道:“进来。”

  沈晚欲安抚地拍了拍怀里的小猫,弯腰放下它,迈步走过去。

  跨进门槛,只觉脑子嗡一声响,血气从脚底涌了上来。

  孟亦舟不着片缕,倚坐在特殊改造的淋浴间。

  水汽氤氲,那高挑身影显得有些迷蒙,明艳地剥于光线底下,他的肌肉非常结实,刀削般流畅的线条延伸至小腹,窄腰两侧紧致的人鱼线在雾面玻璃的遮挡下戛然而止。

  他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看他。

  时间一点一点在沉默中被无限拉长,沈晚欲短暂地陷入恍惚,仿佛见到一辆迎面驶来的火车,将他撞回到十九岁那年,盘旋着无尽暑气的夏天。

  ——狭窄逼仄的浴室里,少年躲在墙角,温水哗啦啦冲刷着汗渍的身体,这个时候的孟亦舟总是炙热又浓烈,他喜欢从身后抱着沈晚欲,呼吸洒在沈晚欲耳畔,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这么喜欢看我?要不你到我前面来看?”

  不知何时,孟亦舟已经在浴缸里坐好了,他朝后面丢来一个小东西,沈晚欲猛地回神,下意识抬手接住。

  孟亦舟偏头,示意淤青的左肩:“帮我上药。”

  掌心躺着一瓶活血散瘀的药油,沈晚欲抿了抿干涩的唇,平复着心头难耐的躁动,说:“莱哥说你有事找我?”

  “莱哥?”孟亦舟尾音往上扬了点,“你倒是擅长交际,才几天时间就跟我的人混得这么熟了。”

  那语气漫不经心,听不出任何喜怒,沈晚欲却觉得他不太高兴:“……有什么吩咐?”

  “要吩咐的事多了,边上药边说吧。”

  等了片刻后面没动静,孟亦舟手支额角,轻轻点着:“你要不愿意帮忙,就去把你的莱哥叫过来。”

  沈晚欲想解释,又觉说多错多,他半跪下去,膝盖磕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顾助理最近都在忙招募的事,好几天都没见着人了。还是我来吧。”

  孟亦舟盯着对面那扇窗,那人低垂着脑袋,露出来的后颈那么脆弱,毫无设防。

  沈晚欲的局促讨好,克制谨慎,孟亦舟都察觉到了,心底有股隐隐的焦躁,他非常厌恶这种被他人左右情绪的感觉。

  沈晚欲并没有察觉出孟亦舟沉默的寓意,往手心倒入药油,问他:“你房里有没有棉签?”

  孟亦舟面无表情,说没有。

  他的双腿平抻在水底上,皮肤上留有绑带勒过的痕迹。

  沈晚欲曾经四处打听过孟亦舟为什么受伤,有人说孟宅失火,他跳了楼。也有人说他外出旅行,发生了车祸。

  各路消息众说纷坛,真相如触不到底的水井。

  时至今日沈晚欲也不知道为什么。

  理智告诉沈晚欲不要触碰孟亦舟的雷区,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孟亦舟侧首,余光觑了沈晚欲一眼:“我的腿怎么样,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那眼神不冷不热,无端地叫人心尖发颤,也许是距离太近。

  沈晚欲微微向后仰身,从胸腔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认识一个医术很好的外科医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

  “不必,”孟亦舟淡声打断他,“我的私事,不劳沈编剧费心。”

  对啊,他们什么关系,早就没那个立场了。

  七年时光隔绝的不仅是三千里路云和月,还有沈晚欲解释不清的重重误会,即便他想要重修旧好,但他们连对对方和颜悦色地说句话都做不到。

  沈晚欲不再吭声,乖顺地低下头,后颈的那条线映在橘色的暖光里,有种一掐就断的错觉。

  孟亦舟仿佛感受不到沈晚欲的低落,很快就将话题转到冷冰冰的工作上:“言归正传。我梳理了一遍目前拟定的改编,有些地方不太满意,事实上,主线才是这个故事的灵魂,分支线单独拎出来也没多大意思,你把那条线删了。”

  支线着重许搴和张津的感情线,原著中只有寥寥几笔,但方菲认为这是卖点,提议加重戏份。

  沈晚欲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回到工作状态:“那方总那边怎么回?”

  “我会去沟通,”孟亦舟说,“写好你的本就行。”

  “你从来没考虑过票房吗?”

  孟亦舟眉心一拧,他屈指,捏了两下:“这些事有方菲和楚洋,用不着我瞎掺和。”

  他面色疲惫,指尖的水珠滴落,掉在他毫无血色的嘴唇上。

  沈晚欲立刻讨好地说:“不舒服吗?我帮你按按?”

  小心翼翼的语气,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孟亦舟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眉心忽然疼得厉害,拼命压制的那股焦躁也愈演愈烈。

  两人朝着同一个方向,沈晚欲看不见孟亦舟的脸,自然也看不到他眼底波动的某种情绪。

  沈晚欲大着胆子,用指尖点上孟亦舟的额角:“按一下吧,起码能舒服一点。”

  孟亦舟搁在水里的那双手紧了紧,但身形岿然不动,看不出任何异常。

  温热指腹按压着脑袋两侧,又滑到耳后,力道不轻不重,很快就缓解了头痛,但那股邪火却越烧越旺。沈晚欲一边按摩一边重拾旧话:“其实方总有句话没说错,现在的市场都偏向低龄化,这是一个全球性的走向,艺术电影就像没落的京剧,梅兰芳没办法阻止,你也一样,倒不如——”

  突然间,腕骨被孟亦舟从水里伸出的手一把抓住,沈晚欲手臂一顿,抬起脸颊:“怎么了?”

  孟亦舟抓着沈晚欲的手腕,侧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这手法打哪儿学的?”

  小心翼翼的语气一下就刺中了孟亦舟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眉心忽然疼得厉害,那股拼命压制的焦躁也愈演愈烈。

  两人朝着同一个方向,沈晚欲看不见孟亦舟的脸,自然也看不到他眼底波动的某种情绪。

  沈晚欲大着胆子,用指尖点上孟亦舟的额角:“按一下吧,起码能舒服一点。”

  孟亦舟搁在水里的那双手紧了紧,但身形岿然不动,看不出任何异常。

  温热指腹按压着脑袋两侧,又滑到耳后,力道不轻不重,很快就缓解了头痛,但那股邪火却越烧越旺。沈晚欲专心致志,一边按摩一边重拾旧话:“其实方总有句话没说错,现在的市场都偏向低龄化,这是一个全球性的走向,艺术电影就像没落的京剧,梅兰芳没办法阻止,你也一样,倒不如——”

  突然间,腕骨被孟亦舟从水里伸出的手一把抓住,沈晚欲手臂一顿,抬起脸颊:“怎么了?”

  孟亦舟抓着沈晚欲的手腕,侧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这手法打哪儿学的?”

  低头一看,这才发觉手捏到了孟亦舟肩膀,像碰到一团火,他烫得要收回去。

  孟亦舟飞快地捉住沈晚欲的手,摁住原位,另一只手掐过他的下巴:“躲什么?不正和你意吗?”

  英俊的脸庞徒然靠近,两人几乎额头相抵。

  沈晚欲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就要起身:“抱歉,”他想解释他不是有意的。

  话还没出口,一股巨大冲击力袭来,沈晚欲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倾倒,脚底一滑,一头栽下去,温水瞬息间涌进眼耳口鼻。

  孟亦舟将沈晚欲从水里拉起来,大手上移,虎口卡住他的喉骨:“占完便宜就想溜,没这种道理吧。”

  “你……你……”沈晚欲咳得说不出话,失去了语言反驳的能力。

  孟亦舟用指腹摩挲沈晚欲的喉结:“从我脖子按到了肩膀,你还想按哪儿?嗯?”

  每问一句,五指力度就加重一分。

  剑拔弩张的气息刹那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沈晚欲心下警铃大作,那是对于危险的敏锐嗅觉。

  “我不是故意的……太晚了……我不打扰你休息,”沈晚欲喉咙里又疼又痒,他推开孟亦舟,想要逃离现场。

  胳膊被抓住,孟亦舟一把将他扯回臂弯间:“别急着跑啊,不如我教教你怎么按才舒服。”

  再转头,那人已一改前色,连笑容都变了,他一手钳住沈晚欲双腕,举高压过头顶,另一手探进衬衣下摆,掐住他的紧实的侧腰。

  熟悉的触感覆上来,沈晚欲身子一僵。

  密闭空间使得水声,呼吸声和心跳都显得过分喧嚣,那指尖缓缓施加力道,孟亦舟轻声说:“放松点,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碰过。”

  沈晚欲这才想起来挣扎,他别扭地动了动被牢牢箍住的手腕,却如蜉蝣撼树,挣脱不了分毫。

  “放开!”

  孟亦舟仿若未闻,手滑到沈晚欲身后,毫不客气地揉搓起来:“跟从前比起来你瘦了好多,不过腰更细,这里也更翘。”

  “孟亦舟!”沈晚欲脸红得像滴血,胸膛一上一下起伏得厉害。

  孟亦舟不动了,手掌往上,扶着他的腰:“怕我啊?”

  沈晚欲喘息凌乱:“不怕。”

  “那你抖这么厉害。”

  “我没有。”

  “你心跳声好大,”孟亦舟微仰下巴,挨着他的唇,欲吻不吻。

  沈晚欲偏头,错开他含着迷人碎光的眼。

  “都能打鼓了,”孟亦舟灼热的鼻息扑在那片皮肤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

  “老情人难得见面,想和你叙叙旧。”孟亦舟盯着他,整个人呈蛰伏姿态,像头獠牙一张就能将他吞得丁点不剩的狼。这样的孟亦舟太陌生了,他强大的气场犹如一尊手覆日月的阿修罗,光是被注视就会教人忍不住发颤。

  沈晚欲心慌意乱,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霍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家庭医生叩响了门:“孟导,我把药油放在玄关柜了。”

  沈晚欲转过头要喊人,却被孟亦舟掐住双颊,下一秒,他猛地瞪圆双眼。

  嘴唇被吻住了,不,这不能称为吻,应该叫撕咬。

  重逢未能泯恩仇,极致纠缠里混杂着恨意,伪装在这一秒钟土崩瓦解。

  孟亦舟放肆掠夺着沈晚欲唇齿间的空气,凶狠得要将他撕成碎片。那些甜蜜的、纯真的、痛苦的浓烈回忆纷至沓来,在他们抵死相缠间重获新生。

  不得不承认,这是沈晚欲朝思暮想的滋味,在柏林多少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他像牛一样一帧一帧地反刍着曾经的画面,他想念孟亦舟的拥抱,亲吻,想到心脏闷痛,想到受不了,醒来后发现枕头湿了。

  渐渐地,那双欲拒还迎的手悄然偃息,沈晚欲无法抵抗地闭上双眼,双臂无知无觉地攀上孟亦舟的脖颈。

  绵软之物主动缠上来,孟亦舟忽地皱眉,他睁开眼睛,看见了沈晚欲亲吻时沉迷的脸。

  恨意在这一瞬间冲至阈值,犹如火山爆发岩浆喷薄,孟亦舟浑身都在痛,他死死盯住那张脸,理智一点一点回笼,就在那人情动得还想再进一步时,孟亦舟伸出手,狠狠地推开了他。

  后背撞到鱼浴缸边缘,带得水声哗啦,痛感顺着脊椎蔓延至神经末梢。

  沈晚欲嘴角被吮破了,眸里漾着水光,迷离地望着孟亦舟,显然还没回过味来。他磕磕绊绊地问:“……不、不是要叙旧吗?”

  孟亦舟低头,朝水下一看,笑了。那笑容掺杂着嘲讽与狠绝:“不过一个重逢礼而已,沈编剧想到哪儿去了。”

  热情骤然冷却,变脸之快,让人措不及防。

  “你以为我还会做什么?撕你衣服?跟你重温旧梦?还是和你玩那种虚情假意的游戏?”孟亦舟附在沈晚欲耳畔,精准地抓住他的痛脚,在他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里趁胜追击,“好马不吃回头草,沈晚欲,你未免也太不了解我了。”

  眼神,口吻,无一不在昭告着孟亦舟的胜利,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浇得沈晚欲脸色苍白,眼眶酸涩。

  “火自己灭,我对你没兴趣。”

  看到沈晚欲一脸难堪,孟亦舟生出一股刀割般的快感,他佻达一笑,拍了拍沈晚欲的侧脸,冷冷地说:“现在,你可以滚了。”

  从前的孟亦舟体贴温柔,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讲,如今他却叫他滚。那种被刺痛被羞辱的滋味清晰地在身体里炸开,尤其那句没兴趣深深打击了沈晚欲作为男人的尊严。

  沈晚欲全身的血都热了,痛感转化作烈火,烧得他双肩颤抖,理智全无,他猛地扑过去,手探入水中。

  孟亦舟显然没料到沈晚欲胆敢如此,遽然一惊,后背肌肉猛地绷紧。

  沈晚欲还要再来,孟亦舟先他一步逮住那只手:“暗中偷袭可不是君子行径。”

  这是一场拉锯战……沈晚欲心想,他没想赢,可他也不想输。

  “孟师兄不是要教我吗?”沈晚欲膝盖下压,抵住孟亦舟,“怎么样?有没有比刚才好一点?”

  沈晚欲看着孟亦舟,看他的额角显出丝丝青筋,看他褐色眼眸里的火快要喷出来。

  孟亦舟一字一顿道:“谁他妈准你碰我的?”

  沈晚欲松垮的白衬衣毫无规则地罩在身上,春光尽露,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笑得破碎又漂亮:“你说谎,不是对我没兴趣么?”

  两人挤在一方浴缸里审视对方,一来一回地在无声中做着角力和试探。

  很好,谁都不肯认输。

  空气里全是欲倾不倾的暧昧和火药味。

  不知过了多久,孟亦舟率先败下阵来,他咬牙切齿地背过身:“这是我房间!你!出去!”

  --------------------

  看似是刀,其实是糖(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