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一切仿佛回到过去。
漆黑无光的实验室,浑身赤裸的小男孩躺在实验床上,身上插满各种仪器。
又细又长的针刺入他的身体,与他同感,予他痛苦。
“教授……”床上的小男孩虚弱地喊道,“疼……”
穿着实验服的男人只是摸摸他的脑袋:“忍一下就好,路路最勇敢的。”
忍一下就好了……
可年幼的许如路实在忍受不住,眼泪潸潸而下,哭喊着让人把自己放下去。
然而任凭他如何哭喊,负责实验的工作人员只是罔若未闻,随着教授一声令下,接连从封闭仓内离开。
就连教授也跟着走了出去。
透明的封闭仓隔绝外界空气,因为实验环境要求极高,不能有任何光亮。
当机器转动那刻,室内的所有光源都被隔绝,许如路躺在实验床上。
感受着痛苦,感受着恐惧。
那刺入他身体的针尖通电,电流不断刺激他的感官,让他清醒。
年幼的许如路在黑暗中哭泣,却换不来任何的拥抱与安慰。
……
“许如路,醒醒!醒醒,许如路。”
正当他沉浸在过往痛苦之中,耳边却传来别的声响,有人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许如路猛然惊醒,大口喘着气儿缓解埋藏心中的恐惧。
林初将他搂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后背,等他缓了过来后,假装不经意问道:“你在害怕的,是那什么实验吗?”
许如路瞟他一眼,轻飘飘道:“不记得了,睡觉。”
他立即躺下,翻了个身不去看林初。
林初重新关了灯,贴在他身后请求道:“你和我说说吧?”
许如路闭着眼,并不想开口说话。他却不厌其烦,不断重复道:“告诉我,行吗?”
许如路气恼地蒙住头,又往床边挪了挪。
他打有记忆起就住在孤儿院,他还记得孤儿院的名字——彩虹福利之家。
名字挺梦幻的,可入眼都是破破烂烂的建筑,掉漆的铁门,断裂的床板,凳子上是凸起的钉子。
一桩桩一件件,他记忆中的物品从不是崭新的。
孤儿院的小朋友,做梦都想着能被人领养。在他们看来,被人领养就意味着能更好生活,能吃好吃的,穿漂亮的……
许如路也这样想,这样期待着。
可惜周围的小朋友陆陆续续离开,他还是没被领养。
直到他七岁,一个奇怪的男人来到孤儿院。
他听到院长喊那人:“上官教授。”
上官教授?他在心中默念这四个字。
等见到那个男人,许如路故意与他打招呼,把记在心中的名字喊出来:“你好……上官…上官教授,我是许如路,希望你能领养我。”
他不是懦弱的人,从小就不是,他想要的就会去争取。他希望被人领养,怀揣着期望,他就会想方设法去实现。
上官亦德低头看着这个七岁的小男孩,笑道:“你很有趣,可我不需要有趣的孩子。”
被他拒绝后,许如路也不气馁,反而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孩子?”
“听话的。”上官亦德看着他,很是期待这个小男孩的反应。
许如路察觉到他眼中的兴趣,立刻道:“我很听话,只听你的话。”
他说完,上官亦德就笑出了声,转身就告诉院长:“就他了。”
许如路跟着上官教授离开了孤儿院。
他吃到了好吃的,得到了漂亮的,可这一切都有代价——以他自身为代价,换取一切美好。
到了研究所,上官亦德向他宣布,从今天起这就是他的家,他未来将要居住的地方。
上官的研究方向是时空扭曲,关于平行时空是否存在,人是否能抵达另一个磁场空间。
实验长达十年,为了确保数据稳定,许如路的生活起居被安排成日程表。
他彻底失去自由,在漆黑无光的实验室度日如年。实验员们白天在他身上做实验,晚上则相继离开,留他一人待在空旷的研究所。
许如路被关怕了,渐渐对黑暗产生了恐惧。尤其是实验过程中,为了将时空扭曲,他要被关进严丝合缝的铁箱,然后随着剧烈的翻转达到速度跨越。
翻滚的铁箱中,许如路蜷缩着身体,纵使胃里翻江倒海,他也不敢哭泣。
他咬紧牙关,身体剧烈颤抖,不适、疲惫,所有不好的感觉一齐袭来。
等到铁箱打开,上官教授只是看他一眼就开始皱眉:“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恶心。”
之后他看也不看身体剧烈颤抖的许如路,转身认真擦拭起他的实验器材。
边擦边说:“他不是好的实验对象,将他关几天。”
他们不顾许如路的哭喊将他关了起来。
与漆黑相反,这次的房间都是白炽灯。
上官亦德用灯照着他的眼睛,呵斥道:“不准闭眼,给我睁着,直到你学会服从,学会控制自己那不争气的眼泪。”
……
“痛吗?”林初从背后抱紧他。
正在陈述过往的许如路被他打断。
“还行。”许如路笑笑,“那铁箱子我躺了八年,日复一日。”
“我怀疑自己有幽闭恐惧症。”许如路顿了顿,又说,“也不一定,其实我并不害怕封闭的空间,只是害怕黑暗和黑暗中突然出现的触碰。”
在研究所,黑暗意味着实验开始,触碰则意味着,那些细长的针正在刺入他的体内。
听他说完,林初将人搂得更紧。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安慰许如路的办法,他只是要让许如路知道,他在。
许如路闭着眼,又说:“实验持续到十五岁,成功了,我跨越时空,来到你们的磁场遇见了你。”
然后——
两年之后,主神将许如路清除记忆,扔回来属于他的世界。
许如路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身处医院,身边站着的男人穿着警服。
“你好。”男人向他介绍,说上官教授的研究所已经被封锁,上官教授也因为非法进行人体实验被逮捕入狱。
许如路呆呆地看着他,头脑迷迷糊糊。
那警察似乎看出了他的异样,立刻找来了看护医生。
“医生说我受到的刺激过度,失去了往前两年的记忆。”许如路转过身,拍了拍林初的肩,“事情就是这样,已经告诉你了。”
林初睁眼,认真地注视他。
他的眼神过于直白,许如路禁不住红了脸,片刻后转过身继续背对着他,闷声道:“关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