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死亡证明,他死在了去年。”藤隐把自己手里的文件翻开来,找到白榆那一页,递给了孟醒。

  孟醒怔怔的接过来,他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明藏,似乎怪他没有说出这个信息,但其实明藏也很无辜,他不记得,只是因为无意之间打开了一个记忆盒子才得知了这些事。

  这是一本关于实验体记录的文件,上面记载的是精神疾患的实验数据,从实验之前体检数据,到实验中的精神状态数据和试验后的各项数据,都清晰的表现出来。

  根据这些数据,可以推测他们是被接入交互系统还是做人格测试。

  但是白榆的不一样。

  【姓名;白榆】

  【年龄:26岁】

  【病症:精神分裂,第二人格具有一定程度反社会,认知障碍,情感障碍。】

  【手术器械:铣刀、线锯、头皮夹,咬骨钳······】

  一个红色的印章上刺眼的几个大字——已死亡。

  孟醒的手指有微弱的颤抖,他这一次看得极慢,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去看。

  明藏二人看不懂,只能看着他。

  见他脸色阴郁,眼神充满了迷茫和愤怒,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

  许久以后,孟醒吐出一口气,抬头平静的告诉二人,“他被做了开颅手术,取出了整个大脑用于其他实验。”

  明藏意识到了问题关键,他语速很快的说:“那就是我们之前的推测全都不正确,他不是为了保护白榆,而是为了从白榆死亡后脱离出来,但是白榆已经死了一年!他为什么···还存在?”

  孟醒没有回答,他摇摇头。

  藤隐想说什么,有些急切的想去拉他。

  但是明藏拧着眉头,轻轻摇了摇脑袋,示意她不要打扰孟醒。

  孟醒的脸色并不好看,语气虽然平静,但能看出来一丝愤怒,他沉默了许久说:“除非他资料作假,否则不可能!他前期所有的实验方向都是从活人身上转移到活人身上,他要保证原本躯体的生命特征!他为什么要用白榆做实验,为什么要取脑···那这样的话,所做的一切都毁了!不是的,不可能!”

  说到最后,孟醒的语气激动起来,但是语速很慢,是一种咬牙切齿的不认同,他对于实验数据的迷恋和信任,超过了那一份死亡证明。

  他不相信白榆被拿来做实验。

  明藏见他这样,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尽管两个人身高有些差距,但明藏微微低着头,平视着孟醒,他坚定的说:“我相信你。”

  孟醒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好像是心脏出了问题,他想了想,可能是陈连之前有心脏病,“我不相信池朔会用白榆做实验,这份报告不一定真实,出具的人是医院,是梁明知。”

  藤隐见他这样,也不再纠结,直说:“那我可以把他抓来问问,到底这个白榆有没有死。”

  孟醒听完,放下了那份死亡报告,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低着头想着事情。

  明藏不知道他是被什么打击到了,但是他只知道孟醒觉得实验数据带来的结果比一切都重要,可又他作为孟醒,为什么会觉得白榆死亡是这样不能接受?

  一瞬间,明藏察觉到了相悖的地方。

  他正要说话,就听到了孟醒微弱的叹气声。

  “这个世界建立在白榆还活着的情况下,也就是这个梦境里白榆必须要活着!所以那些实验数据才会那样显现,池朔不可能也不会使用白榆的大脑,那也属于他自己大脑,只有一个可能,钟家和医院背叛了池朔,在池朔完成试验后将他的大脑取出来研究,做了某种研究而不得知,但是这个世界,池朔是希望白榆存活着的,所以他才把焉乐生当做容器,他想要和白榆做朋友。”

  “他在这个世界塑造的是一个活着的白榆,至少我们的认知里,通过这些实验还有他们的话都下意识觉得,他活着,白榆是活着的,所以这份死亡报告标明了现实中的白榆已经死亡了,这是梦境的悖论,我们能出去了。”

  藤隐听完,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能出去了!

  她轻呼一声,露出了雀跃的表情。

  明藏却发现孟醒那一丝愤怒依旧存在。

  这不对劲。

  孟醒不会是这样的人,为一个人的死活感觉到愤怒。

  要是自己死了,他眼都不眨,或者挡着他的道,他都照杀不误,他想象不出来孟醒会一个人的死亡而感到这样的悲愤。

  明藏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睛,思考着什么。

  孟醒却忽然站起来,掏出了丙烷气体罐子和打火机,对着104内的文件。

  火苗窜出的一瞬,他狠狠按动了盖子口的按钮。

  蓝色的火光瞬间吞噬了成千上万张的资料。

  “孟醒!”藤隐疾呼,抬腿就要走过去制止他,这可是密闭空间内,要是火势起来,他们可不好逃走!

  刚刚走到孟醒身后,藤隐突然感觉到一阵电流划过她的脑袋,那种被强行挤出身体的感觉,使她抽搐着倒在地上,她慌忙去找孟醒,想让他按下遥控器,扭过头去一看,孟醒和明藏和她一样,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

  孟醒睁开眼,看着自己坐在对面的桌上,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背后的冷硬墙壁出现了一扇窗户,外面是空旷的灰蒙蒙的天空。

  “你又解开了一层梦境,但是你的情况不太好啊。”对面的自己坐在椅子上,他这次侧着身体,在看什么资料。

  窗户的出现,自己姿势的改变,还有孟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和桌子的距离,更远了。

  “你也察觉到了,对吗?”‘孟醒’终于抬起头来,只是他并未正过身体,还是那样侧着。

  孟醒抵住了太阳穴,使劲按了两下后,质问:“我还有多少时间?”

  “同步率已经到了39%。”

  “预计出来我还有多久被同步吗?我需要知道具体时间。”孟醒下意识低下头抬起眼睛来,但猛地发现这是池朔每一次出现时的小动作。

  他已经开始不自觉模仿池朔了。

  “如你所见,你应该只能撑到第四层梦境。”

  孟醒听完,噌得一下站起来,拎起他刚刚坐着的椅子,绕过办公桌直接砸在了那扇玻璃上。

  “咚”得一声巨响,那玻璃颤动了几下后,归于平静。

  “你这样发疯也没有用,这扇玻璃被打开后,我就会消失,你也会消失。”

  孟醒放下椅子,看了那滴水观音,渐渐枯萎了,劈手夺过来,“那不如现在让你就消失。”

  ‘孟醒’不慌不忙的说:“没事,你我同在。”

  “而且···现在,我比你更像是孟醒。”‘孟醒’笑得眯起了眼睛,“所以你才会愤怒对吗?因为我从不会像你这样失控。”

  孟醒脸色沉下去,然后又笑起来,放下了滴水观音,“没关系,大家一起死嘛。”

  “你激将我也没有用,我的脑子现在很不清楚,就算你引导我清醒一点,也会很快被池朔占据整个大脑,我会死的,你也会死,你现在做的都是无用功。”孟醒把椅子放回去,往前面拉了拉,主动凑上去后,说:“把我没注意到,潜意识却有的资料给我。”

  ‘孟醒’这一次站起来了,左右踱步着说:“你真是会提要求。”

  “给我。”

  ‘孟醒’低头思考了一会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资料递给了孟醒。

  手上是一份白榆被领养的文件,他在第二人格出现后才被领养,也就是说钟家要的就是池朔,或者说他的大脑。

  孟醒翻开下一页,扉页有一两个字——满月。

  他有些好奇的翻开,一目十行看下来,原来钟家最后把交互系统占为己有,一开始未完成的系统称之为弦月,在池朔试验成功后,他们改名叫做满月。

  【10月8日,实验体吻合率98%,确认同步,转移成功!持续试验收集数据。】

  【10月13日,系统发生异常,实验体进入后声称做了一个梦,无法醒来,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最后自杀。】

  【10月29日,系统异常持续两周,为了能够解决异常,一致决议将池朔的大脑接入满月系统,平衡状态。】

  【12月16日,系统调试完毕,实验体继续实验,收集数据。】

  【2023年5月1日,出现异常情况,工作人员出现身体不适、恶心、流鼻血等症状。】

  【2023年5月2日,系统重启,工作人员忽然出现昏迷等症状,所有实验室工作人员陆续失去意识。】

  【5月2日15:32,系统关闭。】

  【5月2日15:35,所有人陷入混乱,计划逃离的医生工作人员,无法离开,不……系统已经关闭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情况?】

  【15:38,他回来了……】

  孟醒看完后,他若有所思的伸出手指蹭了蹭‘实验室’三个字,和刚刚在病院内找到的资料不一样,地址不对。

  这个实验不在钟楼病院!

  “所以说,池朔被取出的大脑用在了这个系统里来平衡状态,保持这个满月系统的稳定运营对吗?”

  ‘孟醒’坐回去,身体稍稍侧过来,“你问自己的话,我持有的答案与你一模一样,重要的是,这份文件内说的他就是池朔,他死去了又活过来,而且没有躯体。”

  “他进化了。”孟醒直接答到,“因为满月系统,这个系统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他最了解,即便白榆已经死亡,他也不会消失,他已经超越了肉体精神,独立存在于一个系统之中。”

  “他变成了系统,系统变成了他。”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焉乐生的身体,他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身体,达到了神的高度,为什么……”

  孟醒陷入沉思。

  “你应该离开了。”‘孟醒’忽然说,他看向了大门外,似乎有什么真在走过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压迫感十足。

  孟醒脸色微变,立即走向大门。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这里已经被发现,我不会再出现。”‘孟醒’冷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应该是告别,但是语气冷硬,倒不如说在威胁:“你要在第三层梦境杀了他,那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听完了这番话,孟醒只是点头,并未回过身来,伸手就去拧开门把手。

  这一次,门外并未出现光亮,刚刚还在远处的脚步声,倏忽到了面前!

  池朔的脸突然出现在孟醒的眼前!

  孟醒:死不死的,无所吊谓,主打一个开心发癫坑明藏。

  明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