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隐隐透过窗帘缝隙渗入,闻录被手机震动声吵醒, 伸手挂断电话的下一秒猛然记起什么,倏然抬头,露出一张春色未消的面庞。

  强而有力的胳膊将他禁锢在怀中,闻录尝试离开,低哑的嗓音贴着他耳朵响起,“再睡会儿。”

  带着未清醒的困顿,苏得闻录头皮发麻。

  他推了推盛荀彰, 小声开口:“我去厕所。”

  不开口则已, 一开口闻录自己都吓了跳, 脑中自动播放昨晚一场场酣畅淋漓的战况, 立即理解嗓子为何如此嘶哑。

  轻手轻脚踩上柔软的地毯,反手将自己的枕头塞进盛荀彰怀中,男人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闻录偷偷舒出一口气,扶住自己颤巍巍的腰, 双腿发软地朝卫生间移动。

  果然无论什么事都需要有计划,有节制, 盯着镜子里仿佛被揉皱的布娃娃的自己, 强忍住把盛荀彰叫起来给他买身新衣服的冲动, 悄摸摸打开房间门。

  关上门的同时闻录重新拨出刚才被他挂断的电话,“你现在在哪儿?”

  “咳——我没事, 刚起床嗓子有点哑喝点水就好。”闻录眼神飘忽一瞬,继续道:“我发个定位给你, 你把东西送到这儿来。”

  “嗯,待会儿见。”

  结束通话, 闻录摸了下自己的喉咙,大战三百回合爽是爽,就是费嗓子。

  他得趁盛荀彰没睡醒赶紧去取东西。

  把手机揣进衣兜里,闻录正要往电梯走,对面房间门倏然被打开,同样衣衫不整的盛绍辰做贼似的溜出来。

  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一时间静默无声。

  昨晚和男朋友真情实感互诉衷肠,感情得到升华,满心甜蜜难得早起准备给童双白买早餐的盛绍辰陡然心虚。

  眼神慌乱地不敢直视闻录,“你……闻录……你怎么……”

  余光瞥到闻录皱皱巴巴的衣服,精心打理的头发此时凌乱无序,视线上移,对上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霎时,他好似看见的不仅仅是一双眼睛,而是闻录撕心裂肺的痛苦。

  闻录他……等了自己一晚上吗?

  闻录昨晚究竟抱着何种心态在外面等了一夜?每一分每一秒又该是如何的煎熬难受?

  闻录怎么那么傻啊。

  盛绍辰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喉咙却跟卡着一根鱼刺似的,吐不出,吞咽不下,更无法言语。

  对上盛绍辰情绪复杂的双眼,闻录挑了挑眉全然不知他脑补了些什么,垂眸扫了眼时间,没再理会对方欲言又止耽误他时间的行为。

  “闻录!”盛绍辰看他一见自己转头就走,心知自己肯定伤透了对方的心,没忍住高声喊出闻录的名字。

  闻录却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不知是否情绪波动太大,青年脚步有些踉跄,背影显出几分狼狈仓皇。

  盛绍辰茫然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回过神来脸上竟一片潮湿,他惊愕地摸摸自己的脸,他哭了?

  因为闻录吗?

  可是为什么?

  他喜欢的不是童双白吗?重新追回童双白他不该高兴吗?

  .

  盛绍辰内心如何百转千回闻录不关心,拿到自己定制的东西,查看后满意地点头,“麻烦你跑一趟,辛苦了。”

  即使天光将将破晓,时间尚早,衣着仍然讲究的男人礼貌微笑,“不辛苦,应该的。”

  “您能满意是我们的荣幸,祝您和您的爱人百年好合。”

  金色的光破开天际,铺洒人间,徐徐照在青年身上,为他镀上一圈光晕,他扬起唇角笑容明朗:“借你吉言。”

  .

  睁开眼睛差不多快中午,盛荀彰伸手四处摸寻找,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人呢?

  闻录呢?

  他倏地坐起,雪白的被子滑落,露出他精壮的上身,麦色的皮肤上分布着一条条抓痕,活像被猫挠了,肩膀上大喇喇印着牙印,看得出牙齿挺整齐。

  若非身上残留着火辣辣的痛感,盛荀彰简直怀疑自己昨晚喝多了做了场春-梦。

  脚步声由远及近,盛荀彰抬眼望去,一双修长雪白的腿一步步向他走来,上面红梅落雪,格外刺眼。

  “咕咚。”盛荀彰下意识吞咽唾沫。

  空气中弥漫开醇香的咖啡味,洗过澡身穿浴袍的闻录手里端着杯刚冲泡好的咖啡。

  盛荀彰眸色一暗,伸出长臂去拉他,老夫老夫的闻录自然清楚他要干嘛,带着些微凉意的手指按住他的胸膛,“别洒了咖啡。”

  男人不管不顾,大手箍住他的腰将人按坐进怀里,从青年雪白的耳朵吻到脸颊,再是殷红的唇。

  青年口腔中充斥着咖啡的香气,盛荀彰尝了个遍,闻录端着咖啡的手开始颤抖,生怕不小心将咖啡打翻在床单上,另一只手不敢用力推拒,只能换作舌尖。

  不想正中男人下怀。

  大战三百回合的闻录迫不得已在阳光和煦的次日继续战斗。

  为了哄好狗逼老男人,闻录险些付出一颗肾的代价。

  “不来了,不来了。”饶是柔韧度奇佳的闻录也遭不住盛荀彰折腾,见缝插针地爬走,又被男人抓住脚踝拖回去。

  此时他感觉自己是被怪物抓走的食物,插翅难飞。

  盛荀彰垂首亲吻他滚烫的耳廓,“说好了随便我做到高兴为止呢?闻大舞蹈家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闻录举白旗投向,再到恼羞成怒,最后凄凄惨惨地哽咽着求饶。

  睡梦中的闻录小声嘟囔着什么,盛荀彰凑过去听。

  “盛荀彰……”

  男人一向严肃的脸变得柔和,大手轻轻抚.摸青年带着泪痕的面庞。

  “老狗逼……”

  大手停在青年脸上,手背青筋鼓起。

  捏了捏闻录的脸,盛荀彰嘀咕:“小没良心的,真当我是没脾气的机器人吗。”

  松开青年一掐就红的脸,盛荀彰点点他的鼻尖,“你老鸽我,让我怎么求婚?”

  生怕人中途又被一个电话叫走,盛荀彰起身去掏自己西装口袋,掏了个空。

  “东西呢?”盛荀彰眉头一紧,开始上下左右到处寻找。

  拿起手机给自己助理打电话。

  “我确定您当时把东西放衣兜里了,您再找找,肯定在。”助理听着盛董冷掉渣的声音,比盛董本人还紧张。

  盛荀彰仔细回忆一番,他昨晚把西装外套随手扔沙发上,闻录来了后他俩滚到了沙发上。

  至于衣服……

  盛荀彰瞳孔震了震,该不会被酒店工作人员收去洗了吧?

  没关系,如果是酒店的人收去洗了,东西一定会还回来。

  盛荀彰安慰自己别着急,挂断电话拉开衣柜拿出一套衣服换上,略略感觉一边衣兜稍沉,他疑惑地伸手,摸出一个硬硬的盒子。

  幸好没丢。

  掏出盒子准备再确认一下,打开盖子的瞬间盛荀彰呼吸停滞。

  戒指款式简约低调,银色的素圈上点缀着颗颗深蓝色的宝石,宛如闻录的眼睛,内圈刻着闻录的名字。

  并非他向闻录求婚的戒指。

  显而易见,这是闻录打算向他求婚的戒指。

  巍峨如山峦的男人拿起一枚小小戒指的手居然有点抖。

  后背忽然覆上一股重量,闻录修长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垂到男人身前含着笑意问:“是不是要感动哭了?盛董。”

  盛荀彰久久未能言语,闻录目光温柔地绽开笑容,收紧抱住他脖子的手,整个人趴在男人背上,“很抱歉这几年没有时间陪你,总是忽视你,冷落你,还时不时放你鸽子。”

  “这世上估计也就我敢欺负盛董你了。”闻录嘴唇贴近男人脸颊,吻了吻。

  “对不起,仗着你喜欢我有恃无恐,我明明才是那个最不该欺负你的人。”

  盛荀彰摇摇头,张口欲说些什么,闻录抬起手指按在他唇上,隔着手指与他接吻,“别为我的罪行开脱,我好好反省过了,我真的很过分,谢谢你没甩了我,你真是世上胸襟最开阔的男人。”

  两人交换了一个吻,盛荀彰沉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他,“别给我戴高帽子。”

  闻录忍俊不禁,抱住他晃了晃身体,“哪有,我道歉的诚意很足的。”

  闻录把男人手心的戒指拿起,亲自为他戴上,“你看,我把我自己都送给你了,你就原谅我吧。”

  盛荀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录为他戴戒指的动作,眼中爱意汹涌,唇角笑意渐深,“看你表现。”

  闻录狡黠一笑,突然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盒子在盛荀彰眼前晃了晃,“哦,那我也看你表现咯。”

  盛荀彰嘴角笑容僵住,如果他没看错,闻录手里的应该是他准备求婚的戒指。

  怎么会在闻录手里?

  而且,该死的,他居然被狠狠拿捏住了。

  “好凶的表情,会不会家暴我呀,看来我得好好考虑考虑。”闻录故作害怕地远离盛荀彰。

  盛荀彰立马收敛脸上表情,但他天生长得偏凶,半天挤不出柔情似水的样子,反倒使一张俊脸变得无比滑稽。

  “哈哈哈哈哈……”闻录乐得捂住肚子。

  一双长腿在空中乱晃,直把盛荀彰看得跟喝了三斤鹿血似的,猛地向人扑过去,强硬夺过闻录手上的盒子打开,拿出戒指,盒子直接扔地上。

  “干嘛,强买强卖啊?”闻录故意把手握成拳头。

  盛荀彰手里是一枚金色的戒指,与闻录那枚简约素色的戒圈相反,闪闪发光,连工艺也很复古,戒托上是一颗剔透美丽的红宝石,耀眼夺目,一如闻录。

  “这枚戒指是过年时做好的,但你放了我两次鸽子,我一直没机会把它送给你。”

  听到盛荀彰的话,闻录怔了怔,握住的手同时放松了力道,他听盛荀彰继续道:

  “我虽然父母健在,但他们和盛绍辰才是一家人,我爷爷把我当做大伯的替代品,希望我成为第二个大伯,我大概天生缺少亲缘,闻家众多亲戚中无一人亲近我,我有很多房产,但没有一处称得上家。”

  此时,盛荀彰眼中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他漆黑的眸子犹如静谧的夜晚,悄无声息地等待黎明。

  他宽大的手掌握住青年的手,似乎在汲取力量,“闻录,我们结婚吧,无论过去,无论将来,无论你来自哪里,我们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

  闻录怔然地仰望着上方的盛荀彰,眸中泪光闪烁,不住点头,收紧与男人交握的手,“好,好,好。”

  自己是来异世的外乡人,在此间无根似浮萍,盛荀彰在这里土生土长,有父母兄弟,却孤单多年。

  他们仿若两个残缺的灵魂相拥,互相修补,给予彼此一个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