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完刚刚不小心被自己顺手打翻碎了一地的花瓶，司程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周书铭，这人此时还在笨手笨脚地给自己贴膏药。
“啧，你行吗？”司程有些看不下去。“我来帮你吧。”
“不用。”周书铭回答得干脆利索。
那是一片无垠而汹涌海，陈阳站在沙滩上，海风扑面刮来，带着很强的窒息感和压迫感。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对这些巨大而不见底的自然事物存在恐惧。
陈阳的发丝在风中不停飘动，卫衣的帽子被吹翻到肩的另一侧。白色帆布鞋沾了黄白的泥沙，浪在风的推动下朝着沙滩的更深处扑来。
“哥！！”
陈阳看着那被海平面吞噬了一半的红日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而他的怀里还躺着一个咿咿呀呀的婴儿，这动静甚至还引来了不少游客的主意。
“哥，我不读书了。”当时刚失去父母的陈阳本来内心就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再加上自己看到哥哥如此辛苦，便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直接辍学来帮哥哥分担重担。
而他选择的所谓的合适的时机就是那天的饭点，刚下班就回家忙着给弟弟做饭的陈思远刚抬着最后一道菜过去，耳边就传来了陈阳的声音。
“你说什么？”陈思远本来还面带笑容，但这笑容随即便消失了，他把手中的碗放到桌上，然后瞪着陈阳。
陈阳根本没有注意到哥哥脸上的表情，只是杵着头自顾自地又说了一遍：“我不想读书了。”
啪！
陈阳话音刚落，他便感受到了脸颊上火辣辣的疼，自己的脸偏朝了一边，甚至连嘴角都破了皮。陈思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然后赶忙去关心被自己打了的弟弟。
“子轩，对，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陈思远这辈子最心疼的人就是弟弟陈阳，他确实没有要打陈阳的意思，只不过他太气愤罢了。
陈阳也没想到，一向很疼爱自己的哥哥居然会对自己动手，他的眼眶里泛着微微的红，那双眼对上了陈思远那双透着惊慌的眸子。“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哥，我不想你因为我这么辛苦。”陈阳开口回答，他的内心也是这样想的。“你已经照顾了我那么长时间了，我也快成年了，可以出去工作为你分担这些事情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因为当时的情绪，还是……
“我照顾你这么久，以后哥也会陪你走下去。你知道我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吗？”从陈思远的手掌里传出来的温暖很快覆盖了陈阳的脸颊，而这股温暖很快便传到了他的内心，他知道因为哥哥的心是暖的。
陈思远认真地盯着弟弟开口接着说道：“我都是为了你啊！子轩，你知道吗？只要你以后能够读上书，能够考一个好的学校，哥怎么拼都是值得的。”
陈阳只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热泪在翻滚，只是他强忍住并没有让这泪水从脸颊滑落。他抿了抿唇，却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明明记得哥哥的成绩也很好，本来再读一年就可以考上大学，却没想到会因为自己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而且还因为高中没有毕业，找不到薪资比较高、待遇比较好的工作。
“可是哥你……”陈思远每天早出晚归，而且每天回到家身上都是脏兮兮的，而且有些时候甚至会带上一些伤痕。
看到这些伤痕后，陈阳每次都会心疼的问东问西，可是陈思远总是不会告诉他实情，而且每次陈阳询问时他都会安慰似的告诉他自己没事。
记得在自己上学的时候，就是因为陈思远没有给够陈阳在学校的伙食费，倒是陈阳差点没有饭吃。那时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只能看着那些同学手里拿着小吃摊上的熟食。
陈思远可能是自己算了一下，自己之前给弟弟的钱好像有些不够的样子。他骑着电动车站在学校门口，一开始饿的有些没力气的陈阳只是趴在教室的桌子上发呆，直到后来有同学告诉他有人在外面等自己。
来到校门口一看才知道，陈思远不仅给他送来了伙食费，还带了盒饭给他。“快吃吧，子轩，哥哥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对不起对不起。”
陈阳数不清哥哥这辈子到底对自己说了多少句对不起，但是他总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哥哥，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陈思远是怎样对待自己的，他记在在心里看在眼里。可是这人都没吭一声就离开了自己，本想着忙忙碌碌了十几年，终于把未成年的弟弟拉扯大的他，甚至只是刚结婚……
就连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都没有看过一眼，人就离开了世间。陈阳看向自己抱在怀里的侄子，然后无声落泪。
“陈悠，陈柚……”
于是，和前世一样，陈阳还是给小侄子取名陈柚。
现在就凭自己这个状态，感觉不喝几杯都无法释怀。当然，亲人的突然离世是无法释怀的，而且还是陈阳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张原永……”陈阳被悲伤冲昏了头脑，现在的他无法冷静，甚至觉得自己哥哥的死就是张原永一手造成的。
他觉得如果张原永不和自己说这些，那他肯定会让哥哥和嫂嫂在上午的时候就去医院，根本不用等到两点。或许这样，他们两人就不会遭遇车祸了吧？
“呵！” 陈阳冷笑一声，双肩随着他的笑抖得愈发激烈，而且他还笑得越来越大声。“呵哈哈哈哈……”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失心的疯子，在旁人眼里他就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也不知怎的，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注意着陈阳手里抱着的孩子。
冷风吹的他有些脚步踉跄，可能是因为悲伤到了极致，连身体四肢都是无力的。陈阳只觉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相信这个满口胡言的人？
“呵呵呵……什么重生者，什么我们认识……我他妈当初就是脑抽了才会相信这样的话！”陈阳说完就蹲下身，他再也绷不住了。怀里的孩子还在冲他笑着，他这小手比划着。
正当这时，陈阳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那细长的泪痕早已被海风吹干。刚才没入海平面一半的太阳此时已经完全消失，就连最后的一缕夕阳也消失殆尽。
沙滩沿岸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的亮起，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也渐渐散去，陈阳哭累了，兜里的手机不响了，怀里的孩子也渐渐停止了哭闹。
他缓缓站起身，却没想到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感突然袭来，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险些栽倒在地。双眼有些发黑，可能是蹲久了的缘故。
已经冷静下来了，发生的事情也无法改变。他觉得自己现在该想想要如何照顾自己，此时怀里的小家伙，还有……哥哥嫂嫂的事情。但是，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他又觉得自己无法冷静下来。
因为，这个电话是张原永打来的，而且屏幕上已经显示这个号码打过二十六个，全都是未接来电。
“喂？陈阳，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这一通电话好不容易打通，张原永高兴还来不及，心里想着终于还了陈阳一个人情。却没想到，陈阳的话却让他从头凉到脚。
“我哥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陈阳沙哑着嗓音开口问道，现在的他已经觉得张原永很可能就是这场车祸背后的始作俑者。
张原永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拂过窗帘的手指也顿在了半空。“你，你说什么？”陈思远死了？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已经把确切的时间告诉陈阳了，明明……
电话那头只有呼呼的海风声，陈阳没有回话，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婴儿的啼哭。
“……是不是下午一点多就出门了？”张原永试探着开口问道。
“呵。”电话那头传来陈阳的轻笑，紧接着，他的声音便开始变得刺耳。“我他妈还想着如果下午一点多出门我哥是不是不会出事了？你现在和我说这个，都是你计划好的，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张原永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难不成……他的脑袋里突然跳出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关于宿命论，难道自己真的无法改变当初发生过的事情的结果？
“怎么可能是我计划好的？”
陈阳现在根本无法冷静，尤其是听到张原永的这些话后。“你他妈给我等着！”
张原永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放在耳边的手机里便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不是因为陈阳放的狠话，而且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法改变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像是这些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一般，好像有个神一般的存在在操控着这一切。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还有司程是不是也要去走那些曾经走过的路？
“为什么还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