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静思睡醒的时候,他的新房东罗莎蒙德已经出门了。

  所以当他眯着眼睛下楼时,与宿舍别墅完全不一样的、奢侈许多的装修,让傅静思早起还不太清醒的大脑,足足反应了几十秒。

  还是大开着的阳台门吹进来的风,把他吹醒。

  于是傅静思抓了抓头发,上楼洗澡——假期,他不必早起第一时间就去楼下厨房用砂锅煮粥。

  半小时后,洗完澡刷完牙的傅静思再次神清气爽地下了楼。

  罗莎蒙德的行李箱还在门口,压根没打开过,但鞋子却不见了,想来是已经出门去找他的小未婚妻了。

  傅静思自己慢悠悠地熟悉新厨房,他打开冰箱,里面是满满的新鲜食材,于是他给自己做了个开放三明治早餐。

  从明天开始,傅静思必须每天陪罗莎蒙德进行机甲训练——傅静思暗自期待是完整的机甲而不是只有机甲主舱——所以今天,是小傅陪练上工前的最后一个休息日。

  傅静思不打算出门,他要在这个租来的家里享受一天无事可做的自在。

  介于之前标记时遗留下来的一些未知的情愫,导致傅静思根本不敢招惹O装A的太子殿下,他只能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老实本分,好勾起罗莎蒙德的恻隐之心,不要欺负自己太过。

  第一学期就这么鸡飞狗跳的过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傅静思和罗莎蒙德分别取得了他们所在系的第一名的好成绩,并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奖学金。

  傅静思在首都星求学的半年,通过各种训练赛、补课以及奖学金,懵懵懂懂的发了笔小财。

  最后一门课结课后,两人照常在宿舍里吃饭,罗莎蒙德问傅静思:“寒假有什么打算?要回老家吗?”

  “不回。”傅静思回答道,“假期只有三周,太短了,一来一回全耽搁在星际跃迁器上了。票还贵。”

  从他脸上嫌弃的表情能看出,票贵才是重点。罗莎蒙德失笑。

  这个alpha这学期不是攒了挺多钱的吗?怎么还这么抠门啊?

  罗莎蒙德又问:“那你寒假住哪?再过两天清校,宿舍就不让住人了哦。”

  傅静思说:“可能在学校附近租个单间吧,学校附近应该会便宜一些,市中心太贵了我心脏承受不了。”

  他说的是心脏而不是钱包,因为傅静思前两天算了算,他这读书不光没花钱,还真挣了不少钱。

  但这些钱他留着有大用,该省的地方还是得剩。

  吃完饭后,把餐具和厨房都交给智能机器人去收拾,傅静思特别贤惠地在别墅里忙上忙下,把许多他们不常用的家具用白布封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出远门把家具封好,免得落灰呀。这样等下个月我们回来时,宿舍还和走之前一样干净。”

  听起来有点道理,好像我要和你出门度蜜月,下个月一起回家似的。罗莎蒙德腹诽道。

  他没有阻止傅静思的动作,而是上楼,从书房里拿了本书下来,坐在窗边,静静地看了一下午。

  他指尖捻着的书页只会在alpha从一个物体走到另一个物体时翻动,然后,在alpha漫长的清扫灰尘以及打包封装的过程中,罗莎蒙德的视线总是隐晦地落在傅静思的身上,又在被他发现之前移开。

  整个下午,那本非常浅显的,讲旅游的书,罗莎蒙德一共只翻了十几页。

  差不多日落的时候,他定了两份外卖,然后在门铃响起时,啪的一声合上了那本他压根没看进去一个字的书,起身招呼傅静思吃饭。

  alpha大概是真的累坏了,他收拾到中途时,差点和不明白他脑回路,以为他是在搞破坏的智能机器人干一架,还是罗莎蒙德亲自走过去,把对他忠心耿耿的智能机器人关机,才避免了一场人机大战。

  因此,这顿晚餐异常的沉默,傅静思埋头疯狂干饭,补充体力。

  没他当气氛组,罗莎蒙德又拾起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一言不发。

  等傅静思干完饭,瘫坐在椅子上时,罗莎蒙德也恰好吃饱。

  他擦了擦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眼睛突然一亮的alpha抢了话头。

  傅静思问他:“你吃饱了?还剩这么多你就吃饱了?”

  罗莎蒙德点点头:“饱了。”

  他看傅静思哼哧哼哧干了一下午活儿,就定了两份巨无霸外卖,自己只是发了一下午呆,当然吃不完。

  “嘿嘿,那我吃。”说着,傅静思把罗莎蒙德没吃完的餐盒拖到自己面前,接着炫。

  “……”

  “干嘛这么看着我?”

  “傅静思,你是猪。”罗莎蒙德冷静地说道。

  傅静思没回嘴,他也觉得自己今天这个饭量,没什么回嘴的底气。

  罗莎蒙德盯着傅静思埋着的脑瓜子看了会儿,那上面有两个旋,他曾经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说头顶有两个旋的人,通常脾气都很倔。

  但罗莎蒙德觉得这种说法不准,因为傅静思的脾气就很好,几乎是他见过最温柔体贴的alpha。

  显得那黑色短发中的两个旋,格外的可爱。

  罗莎蒙德突然起身——他通常不会在就餐时提前离席,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他一言不发地突然离席,把傅静思吓了一跳。

  尤加利也补充道:“是的,妈妈,我忘了告诉你,那个太子哥哥正在研究第四天灾呢,说是什么无限流闯关……我也不太懂,反正他挺自在的。”

  旁边的太子殿下也在安慰母亲:“您不用担心他,总之现在一切都好对不对?要是他缺钱之类的,我还可以给他烧点纸钱……嗷!”

  他被瓦莉娅皇后扇了一巴掌。

  再后面,大家都喝了点红酒,举杯了多少次已经数不清了。

  晚餐结束,傅静思被带到他以前的房间,那里果然保存得很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就连室内香氛,都是尤加利最喜欢的玫瑰味的。

  正说着,小王子就摸进来了。

  他因为拍戏,性格开朗了很多,有时候还有些坏坏的调皮,也不敲门,拧开锁就偷摸进来了。

  “傅静思!晚上一起睡!”尤加利甜甜地笑,“你没有来找我,那我就自己过来啦!”

  傅静思凑近他,果然,他又喝了一点果酒,可能是橘子味的,身上冒着甜蜜的香气。

  小脸红扑扑的,环着傅静思的腰,在他胸口蹭啊蹭地撒娇。

  傅静思被他闹得没脾气:“乖啊,我就留宿一天,我们就睡在一起,多不像话啊,你……”

  “咦!”尤加利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他抱着傅静思,手在人的裤兜里摸到一个硬的盒子,掏出来一看,问傅静思,“这是什么?”

  说着,他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枚选帝侯戒指,唐先生的那枚。

  不管它意味着什么,是四分之一的无上权力,还是应许之地的管理员权限之类的,总之,它首先是一枚戒指。

  戴在手上的那种。

  而现在拿到这枚戒指的,是一个小醉鬼。

  傅静思看到尤加利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捂住了嘴巴。

  傅静思:“……”

  事到如今,就算是选帝侯戒指,它也只能被用来求婚了。

  傅静思立马单膝跪下。

  “是的,这是求婚戒指,本来没想这么快的,但是怎么说呢,赶早不如赶巧,宝贝,嫁给我,我们找个时间去登记吧。”

  这个时候,尤加利好像又清醒了一点,他期期艾艾地问:“那和你结婚有什么好处吗?我是小王子哦,你必须给我最好的。”

  但是他的神态却不是苛刻的。

  他明明欢喜极了,眼眶里的泪珠将落未落。

  傅静思牵起他的手亲了一下,然后把那枚赶鸭子上架的选帝侯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这次是无名指,因为不可以拒绝。”

  “我会把你藏起来,买一个房子,里面有大大的花园。”

  “花园里充满了玫瑰花,送给我的小王子。

  ……

  天亮时,傅静思再次回到寝殿。

  但他并没有直接进去卧室,而是故意发出了一些声音,好借此提醒仍在卧室里的阿廖沙,自己已经回来了。

  果然,没多久,阿廖沙收拾好情绪,换上床尾凳上,专门为他装备好的圣子法袍,从卧室里出来了。

  他像是傅静思之前要求的那样,膝行着,慢慢爬到了傅静思的脚边。

  闭着眼,极为驯服地,用脑袋蹭了蹭傅静思的膝盖,然后轻声说道:“请您给我三天时间,我想回摩卡城一趟。”

  傅静思捏着他的下巴,叫他抬起头来。

  又用指尖揉他泛着红的眼尾,使他睁开那双漂亮的灰绿色的眼睛。

  那里面满是麻木和痛苦。

  傅静思一顿——难道是自己演太过了?

  把小孩逼急了。

  他叹了口气,尽量温和地说道:“一天。”

  如果早知道,这就是罗莎蒙德所说的,比他是个omega还棘手的问题的话,傅静思发誓,他一定不会主动揽这个活儿。

  这会儿,他跟着尤加利与瓦莉娅夫人,以及一位风度翩翩的看起来像是医生的男士,在二楼西格的房间里,帮助他恢复记忆——一开始傅静思是在楼下的娱乐室里玩儿桌球的,因为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介入,便主动说想去娱乐室里学学怎么打球。

  瓦莉娅夫人看起来对他的懂礼数很是满意,让佣人把他带进娱乐室,并派了人来指导。

  也就是一个小时左右,尤加利噔噔噔跑过来,让傅静思和他一起上去,说西格现在的情况很颠,他和他母亲两个柔弱的omega控制不住。

  等傅静思跟着他上去后,才看见,明明房间里除了正在发癫的西格,还有第二个alpha。

  一位被他们叫做“林仪”和“林叔叔”的医生。

  “按理说,手术并不会对脑部有任何的损伤,甚至这场手术本就不涉及大脑。西格出现这种情况是我没想到的。”林仪说道。

  瓦莉娅夫人正在焦急地打转,她泪水涟涟,显然是为这个长子着急的不得了——如果忽略西格是她提议绑起来的话。

  尤加利正拿着一叠照片,是这几年,西格与他、瓦莉娅夫人以及罗莎蒙德的合照。

  还有一些大合照,不过傅静思并不认识上面的人。

  尤加利拿着照片一张张地问西格,问他认不认识上面的人,能不能记起相关的事情。

  西格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连续更换了十几张照片后,尤加利终于决定放弃。

  倒是傅静思提了句:“现在不管是家里的事还是学校里的事,他都没印象,那不如我们试试别的,问问他还记得的那些?”

  傅静思这会儿顾不上别的,他对尤加利同时也是碧眼小羊的怜惜,大过了他是罗莎蒙德的前未婚妻,傅静思一把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尤加利揽进了怀里。

  傅静思把omega少年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哄道:“不要哭,是我们坏,不应该骗你——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是讲道理的omega,给我一个狡辩的机会好不好?”

  alpha的怀抱对尤加利来说很陌生,他衣服上洗涤剂的味道很普通很廉价。

  但臂弯间形成的弧度很温暖,尤加利的脸蛋贴在傅静思冰凉的皮大衣面料上,他身体僵直了一会,但慢慢的,他像是真的被哄住了一样,竟然真的放松了下来。

  见尤加利有所软化,傅静思连忙哄着他坐回桌前,他先是把窗户关上,然后把餐车上的蛋糕拿了过来,拆开递到尤加利的面前,说:“小羊,不要难过了好不好?我是来陪你让你开心的,你尝尝蛋糕,你一边吃,我一边给你解释好吗?”

  三个小时前,罗莎蒙德也是这么说的。

  尤加利想,他似乎从来没有左右这些事情的能力,他只能被迫接受。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