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叶闻新都在思考“爱意味着什么”。

  起因是他的母亲顾女士,因为他父亲的离世和背叛而精神崩溃、几近歇斯底里。

  他回忆他父亲活着的时候,与母亲之间的相处模式,得出了“爱意味着在一起会很快乐”,又因为母亲此刻的表现,认为“爱一个人就会因他而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

  叶闻新很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所以他厌恶坠入爱河,无差别地拒绝追求者,在发觉亲近的人对他产生爱意的时候及时扼杀相关苗头,并且认为自己要么不会结婚,即使结婚也只是商业联姻。

  这种思维方式让他从未谈过恋爱,直到他遇到了孤余风。

  孤余风对叶闻新而言,是“安全”的。

  虽然这种形容可能不太友好,但叶闻新很享受这种全方位掌控一个人的感觉。

  他很清楚,孤余风的未来在他的手心里,他可以轻易地将他捧到高处,同样地,也可以轻易地让他坠落谷底。

  他就像他小时候钟爱玩过家家游戏的时候,扮演“妻子”的洋娃娃,温顺无害、任由摆布。

  叶闻新一开始很清醒地在玩这个“过家家”的游戏,然而他高估了他的冷漠和决心。

  当孤余风以一种坦然、宁静、温和的态度和他相处,当孤余风或明或暗地向他袒露喜欢和爱意,当他们一起度过了第一天、第一个月、第一百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变得越来越亲密,变得越来越像真正的夫妻。

  只有旁观者才能做到冷静分析、不动感情,当主导游戏的人亲自进入这个游戏中的那一刻,他也就失去了高高在上的操控者的地位。

  叶闻新以为,他很好地坚守住了自己的本心,但在这一瞬间,却突然意识到,他大概也许可能,并没有那么坚定。

  他无法用合适的理由解释他为什么要给孤余风一场盛大绚丽的婚礼,也无法用合适的理由解释他为什么要把资源砸在孤余风的身上做机会很小的“白费力”,更无法用合适的理由解释他为什么要让孤余风早点爱上他自己……

  然而,也在这一瞬间,他也同样意识到,孤余风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爱他。

  他没有歇斯底里,甚至也没有多少伤心的情绪。

  他很冷静,很得体,很符合“情人”这个身份,而非一个深爱着伴侣的“丈夫”。

  或许,也没有那么糟糕。

  或许,孤余风只是有很强烈的情绪管理能力,只是不想在他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

  叶闻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要和我一起去米国么?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孤余风这一次沉默的时间长了一点,但他最后给出的答案,依旧是:“抱歉,我不太适合离开。”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指摘的,世间的平凡夫妻那么多,没听说过要因为一方曾经的好友病入膏肓,就要牺牲另一方重要的工作机会的——即使那位好友有些“特殊”。

  但名为“失望”的情绪,还是在叶闻新的胸膛中弥散而开。

  近一年的朝夕相对、耳鬓厮磨、温情脉脉,仿佛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叶闻新终于久违地想了起来,他们之间情感的起源是金钱与权利,如今维系下去,也倚靠着金钱与权利。

  明明是无比现实而赤.裸的关系,却在悄无声息中披上了一层仿佛真的满含爱意的表皮,像一颗糖衣炮弹、穿山破甲、正中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