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ander眨了眨眼,没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余怀之捧住她的双颊观摩片刻,笑着俯身亲吻他,鼻梁蹭过他的太阳穴,用低沉的英文告诉他:“你是我唯一破戒的成果,我的现世报,以及爱与理想。”
如果这一生注定只能有一次功德圆满——
殊途同归也好,大道一边也罢。他只想在这有限的六个月中品尝到世界最美味的爱与情,无论走到哪一步,亦或输赢,对他来说都是好的,崭新无暇的。
原来爱一个人已经不必再想未来如何。
他只想珍惜当下,让每一日的时间走的再慢一点。
Alexander无法讲话,哽咽呼唤了他的名字,垫脚亲吻余怀之。
在没有监控的地方,他和他接了一个很长很深的吻。
外面天色已黑,可两人谁都不舍得就这样了结。
于是转战到卧室,将体力耗费光,外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余怀之才冲了一个澡,将晚餐端进卧室床上,和Alexander稍做体力补充,又一次尽兴。
这座房子看上去非常空旷,没有几样东西。
但是在寂寥的一楼之上,Alexander发现二楼藏着许多宝物。
体力耗费过多,他们的夜宵是很好吃的牛奶麦片。
虽然复刻了很简陋的白人早饭,但牛奶是温甜的,麦片也是松软的,里面加上很甜蜜的莓果蜜饯。
与典型的冷餐完全不同,这也是Alexander第一次品尝到家庭的味道。
他捧着燕麦碗坐在2楼的储物间,看着屋子里杂乱无章的旧东西,第一次了解到余怀之的另一面。
这一处小小空间堆满了各种箱子,里面全是二手物品,只有中间存放了一块波斯地毯,那就是他们唯一能下脚的地方。
两人坐在成堆的箱子山中间,Alexander一边吃麦片一边翻看余怀之的东西,很有感触。
“I thought you don't like collect these things.(我以为你不喜欢收集东西。)”Alexander说,“The house was so big and empty ,that everything was piled up here.(房子很大很空,原来所有东西都堆积在这里了。)”
“大部分是上学时期保存的东西。”余怀之那碗是无糖麦片,里面也没有任何水果,寡淡无味,难以下咽,他却早已习惯。
“已经卖掉了很多东西。这些是具有意义的部分,就没有出售。”
“我看看,能吗?”
“我能看看吗。”余怀之笑着纠正他一句,“当然可以。”
Alexander看上去很高兴,把手中的燕麦碗放在地上,赤脚打开其中一只箱子。
余怀之那些年轻的岁月他没有参与,唯一了解他的青年时期,也就只有靠翻看他的青春“遗”物。
他专业学的就是汉语言相关,几乎余生都在和文字还有中国文化打交道。年轻时收集的都大部分和这些有关,除了书籍字帖就是一些名家刊物。
Alexander把这只箱子翻到底,也没找到一个好玩的东西。
当他打开下面的箱子,才第一眼就惊喜道,“Look what i got.(看我发现什么。)”
余怀之还以为他看见什么好玩的,就见Alexander搬出来一只长方体的白色物件,很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上面的灰。
“黑胶唱片机。”这个物件确实有些久远,其中还有一些记忆里面掺杂了那个人。
余怀之担心他的麦片里落灰,将碗拿到一边,“这是德国原版的Braun SK55,迪特拉姆斯和汉斯古格洛的作品,phonosuperSK系列末尾款——”
所有要介绍的信息突然卡壳。
余怀之有一瞬怔然。
Alexander不明所以,回头看他,“为什么不说了?我还没有听完。”
“……”是真的时间太长了,购买这些东西也好,和那个人分开也罢。余怀之一只手托着麦片碗,笑道,“长宽高,我记不起来了。当时要买的时候做了很多功课,几十款唱片机的数值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可能真的是趋向衰老。有些东西我已经想不起来,这些资料网络上应该有记载,如果你想了解,可以上网查一查。”
他说完,拿出手机,手指输入英文字母。
搜索结果还没跳出来,Alexander忽然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羊绒衫领口,有些难过地说:“Why didn't i meet you earlier?i missed a lot time, and now i hope you don't grieve for forgetting the past,Because when you get old, i'll be there for you.(为什么我没有遇见你早一点?我遗失了太多时光,现在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忘掉过去悲伤,因为当你衰老时,我照样在你身边。)”
余怀之第一次听到Alexander真情实感地哽咽。那种感觉萦绕心头,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人总想自私的将仰慕者留在身边,他是凡人,也不过如此。
但他脑子里总有一个清醒的定论——叶玉环也好,Alexander也罢,他可以择一共同度过一段美好时光,享受爱与被爱的特权,却不能与他们长路而终。
诗词歌赋固然重要,和老夫少妻的感情并不是值永世传颂。
何况他更爱的并非是这一种厮守终身的忠贞不渝,直白的剖解开来,连所谓的爱都是搭载在性欲上面。
因此,用一时快活去换绑定终身,这对Alexander实在太不公平了。
余怀之也并不想这样做。
将储物间里的东西翻找过一遍,Alexander发现他的过去竟然少的可怜。
好像没有传奇性色彩,也没有比他阅历更加丰富的故事,他就像一个误入废弃房间的流浪汉,众多物品中没有找到一件真正让他感兴趣的值钱货,他只能空手而归。
而且很显然,余怀之已经清理掉了关于那位植物学人家的一切。
Alexander无从得知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感情进行的有没有他深刻明烈。在余怀之的花园里荡漾了半天,一无所获之后,这场谈心终于画上一个句点。
周五举行全校晚会。
这是湖力大学难得的一个师生放松日,大家不必考虑关系,唯一的出发点就是热闹与玩。
余怀之上一次活动没有参加,这一次被大家邀请,他和一群领导坐在第一排观看学生们表演节目,各种自创的相声小品,面前有各类瓜果茶水,倒是难得清闲。
节目一个接一个,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主持人上台报完序幕后,那群交换生从左侧依次登上舞台,每个人都拿了一只文件夹,似乎是要为大家表演。
他们来到这里已经挺长时间,大家的中文都有或高或低的进步。
一群小洋人在舞台上排好,没有队形,高高低低的个子在台上很是好笑。
加上各种颜色的头发,远远望去好像台上摆了数十盆各色花草,有种不伦不类的滑稽。
Alexander作为其中最高的领队,在他示意下,这些交换生从左到右依次念起手中的诗歌。
他们准备的大多数是中文诗词,有几首还是初中课本的必学课文。
大家在台下听小洋人们用不标准的汉语朗诵诗词,既被他们的口音逗得发笑,又为这种情怀感到热泪盈眶。
余怀之的目光始终注视着Alexander,当他举起天蓝色文件夹的时刻,何子欣举起手机,笑着对准舞台开始录像。
Alexander在这些留学生中是长得最帅的一个,好多女老师都很欣赏他。
何子欣在前面拍,他们也在后边拍,不少女同学都挺直腰背,认真聆听他的朗诵,整个会场一片静寂,所有人都在等待这场压轴大戏。
台上的灯光很强,Alexander不敢往下面看。
他刚才已经看见了余怀之坐在什么位置,此刻被所有镁光灯照着,额头上充满热汗,身体也不自觉开始发烫。
短暂几秒他深吸一口,开始颂诗:“《窝在这里爱你》——”
我在这里爱你。在黑暗的松林里,风解缚了自己。
月亮像粼光,在漂浮的水面上发光。
白昼,日复一日,彼此追逐。
……
他的嗓音很好听,这首诗词明显练过,咬字有种刻意的严苛,但很字正腔圆。
余怀之闭上眼睛聆听,面带微笑,手指一下下点着膝盖,伴随Alexander的分节为他打出节奏。
“我喜欢我没有的,你是那么地遥远。我的厌倦与那缓慢的暮色在争辩。但是黑夜来临,他开始为我歌唱。”
“最大的星星借着你的双眼凝视我。当我爱你时,风中的松树会以他们丝线般的叶子唱出你的名字。”
朗诵完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紧张的忘记了鞠躬。
旁边的marry向他眼神示意,他才明白过来,按照约定那样拉住左右两侧人的手,跟大家一起鞠躬下台。
台下掌声雷动,大家似乎格外给他们面子。
余怀之睁开双眼,和教师学生们一起笑着鼓掌,目送金发少年羞涩的抱着蓝色文件夹飞驰到舞台后面去。
接下来的环节无非就是抽奖,上台颁发各种奖项,无聊之极。
一群领导们很少参加一次校庆活动,大家都不舍这样离开,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
他们不走,余怀之也不能离去。
又在舞台上耽误了一个多小时,这才终于等到所有事情解决完,在学生们的交际舞曲中插兜离开现场。
今夜相当热闹,女老师们都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还画上让人眼前一亮的妆容,男教师们也拿出自己许久不穿的燕尾礼和各种西装——
准确来说,不是校庆。
是一场盛大的,阶级消融,且和谐共处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