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朦朦胧胧的。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怎么不哭也不说话,这孩子没事吧?”

  [我在梦里?]

  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

  少年站在旁边,不喜地看着他。

  是乱步的模样。

  悟被妈妈抱起。乱步在旁边生气地双手叉腰,扭过头不理人。

  [发生过这种事情?]

  江户川悟难以置信,自他有记忆起,乱步就是宠他的哥哥,就算他犯错误也绝不可能对他发脾气。

  [噩梦。]

  但是醒不过来。

  噩梦继续。

  “我才不要突然多一个弟弟。”少年对妈妈说。

  这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脸上还满是稚气,他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要突然多出一个孩子。

  妈妈安抚他:“……至少,要等到能照顾这个孩子的人出现。”

  “要等多久!”乱步居高临下地指着小孩,“我才不要他做我弟弟!”

  他一字一句地说:“就算他很可怜,被扔在路边被捡到,再不捡到就要饿死了。”

  “我也不会喜欢他!”

  [……]

  啊。江户川悟心想,他一定是中了可恶的咒灵的术式。

  他的灵魂仿佛裂开两半:

  一半在流泪,一半求清醒。

  妈妈叹口气,她正在想办法,过了一会她对乱步说:“我晚上要和爸爸一起出去看老朋友,如果你这个下午还是不能和这孩子相处好,那我就把这孩子带到别人家去。”

  江户川爸爸在去东京办案的路上捡到的这孩子,一头白发,蓝色眼睛,非常可爱。虽然她非常可怜这孩子,可乱步不能接受的话,硬要收养这孩子,对这孩子也没好处。

  乱步:“哼。”

  他斜着眼睛看这白团子一样的婴儿,又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可爱就可以做我的弟弟吗,你想得美!”

  爸爸妈妈有他一个孩子就够了!

  [连可爱也不能吸引哥哥了吗?是啊……为什么最开始乱步就特别喜欢我呢?]

  悟没想过这个问题。乱步的偏爱已经被他当做是理所应当了。

  因为他不哭不闹不讲话,沉浸于自己世界的乱步整个下午都没有关注悟。

  妈妈知道乱步这是不愿意和小孩相处了。晚上,她和爸爸带上悟出门。

  这段时间的流逝对江户川悟来说不过是眨眼一瞬,他平静地看着乱步挥挥手,乖乖地和爸爸妈妈说再见,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家门。

  十二岁的乱步不能接受有一个弟弟,7岁的乱步就能接受吗?

  车上,妈妈和爸爸讲着对悟的担忧,这孩子太小,不哭不闹,好像还是个哑巴,以后的生活会很艰难。

  爸爸说他已经联系到一家人品有保证的收养家庭。

  然后,梦境忽然中断。

  “唔。”江户川悟哭了,却没有听见该有的哭声。他并未清醒,而是进入了新的梦境。

  不过这一次不是噩梦,是熟悉的哥哥。

  悟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哥哥了,他猛的一扑,撞进乱步的怀里:“呜呜呜我好想你呀,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上我,我成长了很多,我肯定可以帮上你的忙的……你去哪里了呜呜呜……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开心啊……你都不带上我,你太坏了!”

  眼泪比悟本人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放弃擦眼泪,睁大眼睛要把乱步看清楚,他怕之后梦不到了,他怕太久没见到哥哥会把哥哥忘记,他怕的事情太多了,哪怕是梦也要多依赖哥哥一会。

  哥哥长大了很多,但是一头黑发和眯眯眼还是没变。他穿着帅气的卡其色侦探服,褪去了婴儿肥,微笑时是那么成熟可靠、自信强大。

  身高168cm的乱步很轻易地卡住悟的腋下,把悟举起来了一秒又放下。

  “乖。”乱步揉着悟的白发,“我也在等着你。”

  “我一直在等着你。”

  大乱步消失了,可能是做完噩梦的补偿机制,让悟的梦里又来了个小乱步。

  与前两次是梦境的参与者不同,悟第三次的梦是旁观者。

  大概是江户川悟七岁时的故事。

  经过两年的相处,江户川乱步已经完全明白了该怎么做一个好哥哥,不会犯类似解题解得飞快让弟弟以为题目还没看懂的自己是智障、把弟弟的甜食全吃了导致弟弟低血糖进医院、带弟弟出门玩结果迷路进警局、在爸爸妈妈逗弟弟玩时火上浇油、和弟弟一起睡觉大半夜把弟弟踢下床等错误。

  “我保证,自己已经是个好哥哥了!”乱步在保证书上签字。

  爸爸努力压抑自己的笑意,问三分钟前被乱步没抱稳摔在地上的江户川悟:“小悟,你原谅哥哥吗?”

  已经忘记发生啥事的悟:“啊?同意,同意啊。哥哥最好啦。”

  爸爸妈妈:……

  爸爸把妈妈拉到一旁:“悟这个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啊?”

  妈妈:“这以后容易被骗啊!”

  江户川乱步小朋友挺起了胸脯:“有我在,我会保护悟的。”

  爸爸妈妈回头瞧了他们两兄弟一眼,又转回来头碰头低声交流:

  “不靠谱啊。”

  “这两兄弟其他方面都哪哪不像,这方面倒是一模一样。”

  “果然还是得找个可靠的朋友照看一下。”

  旁观梦境的江户川悟思索一番,发现好像五岁后虽然有记忆,但有两年多的记忆很模糊。

  [不会吧……不会我脑子真有问题吧?!那诅咒师竟然没有完全骗我?]

  在爸妈担心孩子的将来时,乱步和悟已经又凑在了一起。

  悟不自觉勾起嘴角。

  他在温馨回忆中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墙壁和……虎杖的上半身?

  光线昏暗,不会刺激到他的眼睛。

  “发生什么了……”

  对了,他正在和咒术师七海、虎杖出任务,跟随残秽走上天台后,他们遇见了两个咒灵,七海对付一只,虎杖和他对战另一只。

  七海非常保护他们俩,真是非常可靠的前辈。

  他发现这两人都在五条悟的指导下对术式几乎一无所知时,就开始教虎杖和江户川连高专都不会讲到的常识。

  比如如何用咒力强化感知发现暗藏的咒灵、如何解开束缚增强能力等等。

  要是能不在战斗的时候讲就好了。

  虎杖用武力压制咒灵,而悟可以精细操控咒力,就决定让悟一击必杀。

  当他使用咒力时,记忆便停止了。恐怕就是在那时候他晕过去了。

  “悟!”虎杖注意到悟的身体动了一下,马上托住悟的脖子,拿来小枕头垫在他头下。

  啊嘞?膝枕?

  “医生检查过,你只是晕过去了。”七海说,“你自己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悟摇摇头。他甚至觉得自己相当好。

  “可能是低血糖吧。我以前就时常这样。”这个以前是五六七岁的时候。

  这个任务暂时没有一级咒术师有空接手,虎杖的存在还不能被透露,所以七海决定继续调查,但要把悟留在安全屋。

  悟:“哦,好的好的。”

  七海起身的动作一滞:“你不想要亲自调查,然后和咒灵打架?”

  当咒术师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见这么果断拒绝去打架的咒术师。

  江户川悟奇怪:“我这状态,不适合参加打斗,万一晕过去,你们还要负责救我。”

  [打架,打咩打咩。]

  这竟然是个正常人?!

  你和五条悟长这么像,这么正常,这正常吗?!

  七海一时间又欣慰又别扭。

  “加油!”江户川悟目送他们继续出任务,“一路顺风~武运昌隆~”

  然后,他从袖子里的咒灵口中摸出手机。

  “真人,好久不见。”

  “一直忘记问了,上次见面我离开后,你说,我的灵魂和咒力,真让人吃惊。”

  “吃惊什么呢?”

  “见面了告诉我吧。”

  手机键盘咔哒声很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