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蒙了一下。

  世界好像晃悠又晃悠,把江户川悟的灵魂从咖啡厅的座位上抽离。

  不复存在?什么意思?是消失的意思吗?谁消失?我?

  血液一直流动,把充足的氧气塞进停滞的脑袋。

  [我?]

  [消失?]

  江户川悟不解。

  诅咒师脸上挂着恶臭的笑意,眼角弯成温柔体贴的模样,在居高临下的角度,投来怜悯的目光。

  白发少年似乎还没有搞明白情况,漂亮的眼睛缓慢睁闭,羽扇般的睫毛遮不住眼里的茫然无措,真是楚楚可怜。

  诅咒师进一步逼近江户川悟。高大的身躯把悟围在墙角。

  [他只是在忌惮五条悟啊。并不怕我?]

  江户川悟抬起头,稚嫩的声音从嗓子里蹦出来:“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这个——”

  诅咒师叫什么来着?他问过了吗?

  好像还想说什么的少年突然卡壳,他推开身前的诅咒师,离开墙角:“好孩子不说脏话。”

  “不是开玩笑。你的眼睛很特殊,很稀有,世界只有这一双,是独一无二的眼睛。”诅咒师抓住江户川悟。

  江户川悟张张嘴,觉得打断别人讲话不礼貌,还是没插嘴。他想起江户川一家,觉得这个诅咒师真是骗悟不打草稿。

  独一无二的眼睛,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种眼睛,在咒术界被称为‘六眼’。”诅咒师没有细讲六眼有什么作用,“十二年前,五条悟受过重伤,和你的年纪对的上。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和五条悟就是同一个人?”

  小悟甩手,让诅咒师松开手,坐到比较宽敞的地方。

  要和五条悟见面,才能知道这死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江户川悟开始走神,不舍的目光扫过咒灵真人。

  这一圈坐的都是特级咒灵,但他对真人念念不忘,因为真人长得最好看。

  “而有传言说,五条悟在十二年前被削了半个脑袋,具体提现在他从带墨镜变成戴眼罩,而且从来只露右眼。”

  江户川悟回神:“你想说一只眼睛就可以变成人,或者半个脑袋可以长成人?”他不自觉抬手碰了碰左眼。

  科学侧……哦,他都忘记他是唯心主义者来着了。

  他把心中竖起的各个生物学家的棺材板按了下去。

  诅咒师看见悟的动作,嘴角一勾,他向后靠在椅子上,很放松地说:“谁知道呢?只是猜测啦,别那么紧张~”

  他挑起耳侧的发梢,缠绕头发的手指转呀转,低沉的嗓音做背景音。

  “那次受伤后五条悟觉醒了反转术式,一种不死就可以活的治愈术——也可能是有人偷了他的血肉去研究吧,咒力科学与技术。”

  黑发男人摊手,眯着眼笑。

  “我看到你的时候真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五条悟来杀我了。我只是诅咒师,又没做错什么~”

  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聊了,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反正要我去见五条悟是吧。”江户川悟说,“那吸收又是怎么回事?”

  诅咒师蹙眉,歪头,看怪物一样看着江户川悟:“你真是一点都不清楚呀。”

  两面宿傩。

  江户川悟皱眉看着纸上的这几个字。

  诅咒师问:“认识吗?”

  江户川悟之前就查过有关咒术界的资料,像五条悟、御三家、诅咒、术式、领域等等,在面基之前就了解得差不多。

  他对这群咒灵和这个诅咒师说自己不清楚咒术界。

  他装的。

  “好像有听过。”少年眼里清清亮亮,像一汪清泉,只留有一丝担忧迷茫的水渍,“是民间的鬼神?”

  两面宿傩是千年前的诅咒之王,拥有四只手、两张脸。他死后,自己的二十根手指化成特级咒物并被封印并散落在日本各处。

  诅咒师给悟讲两面宿傩,是为了举例:“两面宿傩的受肉虎杖悠仁也在东京咒高,当他靠近宿傩的手指,会不自觉融合。你和五条悟的六眼是同一术式,自然也会趋向融合。”

  [切。]

  [吓小孩子真不要脸。]

  “……所以,会融合,只是猜测对吗?吓死我了。”江户川悟长舒一口气。

  诅咒师摇头:“是基于事实的推断。”

  他才说了一句话,少年便低下头不讲话。

  随着很轻的哭泣,少年身体微颤,咒灵和诅咒师看见桌面上溅起一滴滴水花,伴随着白发少年的抽泣,邻桌的人纷纷探头担忧地望过来。

  诅咒师和咒灵们:……

  “别哭呀,别哭别哭!”诅咒师一边哄着少年,一边瞪向真人,低声问,“这是什么情况啊?”

  真人嘻嘻一笑:“你问我?”

  它随意调配肢体,绷紧皮肤上一道道精致的缝合线,字词浅浅地挪出嘴巴:“哭,对于他来说又是什么意思呢?”

  诅咒师:……

  看到周围人有围过来的倾向,咒灵们应激性想要使用咒术杀人,诅咒师拦住他们:“有监控。而且咖啡厅的东西很贵。”他还没吃完。

  少年哑着声音,眼泪止不住地流出:“那、那你,嗝,那你还叫我去,嗝,去见五条悟,嗝,你这不是想让我,嗝,死吗?”

  哭到打嗝他也要把话说完。

  他手胡乱在脸上抹着,刚刚擦去的水渍下一秒又会让眼泪浸湿脸颊,眼圈没一会就被擦得红红的,红痕随着哭泣的时间往两侧蔓延。

  那双本就好看的蓝眼睛在水中更清澈了。

  诅咒师犹豫着伸手拍拍少年的肩膀:“别哭了,我怎么会想让你死呢?我只是觉得你和五条悟见面了才会明白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那要是实话呢?”少年红着眼,怯生生地问。

  男人抓了抓头上的缝合线:“是的话,你接触五条悟的瞬间就会和他合体吧?”

  少年揪住衣服下摆,想要压住自己身体的颤抖,但是没有做到。

  “这我——”他破音了,捂住嘴缓了一会,才又开口,“那我才不要去见他!”

  诅咒师解释道:“五条悟的术式无下限会隔绝你和他的。”

  然后少年哭的更大声了:“骗子!”

  诅咒师环视周围,服务员和客人们都蠢蠢欲动,想要走过来问情况。

  因为普通人看不见咒灵,座位上能被看到的只有哭泣的少年和一个中年人,看起来像是□□在欺负小学生。

  诅咒师并没有烦躁,只是很不习惯合作者在旁边哭泣的场面。他叹口气,问真人:“他经常这样吗?”

  看够热闹的咒灵点头:“是啊,他有时候聊着聊着就开始哭。”

  少年的眼瞳重新聚焦于诅咒师:“真的不会消失吗?”

  诅咒师诚恳地点头保证。

  [哎……怎么办,我不信诶QAQ]

  江户川悟见好就收,哭嗝渐止。看见他不再哭了,连咒灵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是觉得好丢脸。

  他们又聊了该怎么接近五条悟,定好大致方向和计划后,江户川悟提出道别。

  “……他没有无下限。”看到江户川悟离开,诅咒师喃喃自语。

  他前面抓住过江户川悟,真切触碰到了皮肤。

  真是可惜……

  诅咒师摸摸额头的缝合线,有带淡淡血色的液体渗出,是刚才被自己抓破的。他潜意识觉得不对,说不出哪里不对。

  不可以小看五条悟。

  就算只是五条悟的分裂体。

  最后,诅咒师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真人:“真人,你说,他这么无害。”

  “是怎么抓住你的?”

  真人从他们谈话开始就安静地看书。它合上书,气质像人类的学者:“第一次见面时,我碰到了他的灵魂和咒力。真是令人吃惊。”

  它停住,看到江户川悟又回到了店里。

  “一直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江户川悟问诅咒师,袖子里装笼子的咒灵若隐若现。

  “说来这么久,我们都是叫你江户川呢,名字是什么呀?”真希学姐问。

  江户川悟鼓足了劲,全身都在用力,注意力全聚集于手中。

  “哈!——”

  然后他脱力倒在地上。

  他手中的武器依然抵在原位,一动不动,嘲讽拉满。

  悟神色黯淡:“就叫我江户川就好。”

  他已经被允许在校内可以不带面罩,为引发不必要的联想,和五条悟同名的他不得不藏起自己的名字。

  让他真正苦恼的是被学姐轻松拿起的武器。

  “哎……我真的好废物啊。再努力也完成不了基础训练,连武器都拿不起来。”

  负责训练一年级生的学长学姐们也很奇怪江户川悟的体质,虽然检查了发现很健康,但怎么训练也没有肌肉。

  江户川像个瓷娃娃,白白净净,没半点用。

  这把武器的重量超过了江户川的承受力,换什么新武器比较适合江户川?

  真希学姐边想边安慰悟:“只是不适合你,不要灰心。”

  伏黑惠干巴巴地鼓励:“你才开始学咒术,之前没锻炼过,拿不起来很正常。”

  钉崎没那么乐观,这已经不是训练没训练的事情了,这么多天一点长进没有,她担心是不是小悟的身体出了问题。

  正好五条悟路过,她大喊:“五条老师!”拦住老师后,她跑过去把五条悟拉到角落,小声问,“能不能带江户川去检查一下身体?我怀疑他生病了,这几天看着很没精神。”

  悟没精神是因为日日夜夜和虎杖悠仁一起熬夜追电影。

  五条悟无不应是。

  当他仔细打量江户川悟,小悟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