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陡然出现一个黑洞, 不似轮回眼打开的能够与空间完全融为一体的空洞,这种明显的空间波动,其间透出的时空乱流的气息, 更像是此世破开空间的手段,被称作穿界门抑或者黑腔的存在。

  一个身影从中缓缓走了出来,依旧是熟悉的样子,只眼眸忽然变成黑色了,而这个感觉……

  虽然我如今力量尽失, 但我却觉得, 他有点不一样了。

  “你的身体呢?”结合此地高浓度的灵子,即便灵魂也能单独存在的特性, 我出声问道。

  “丢了。”他随手收回长镰, 随意道。

  “……”猜想得到证实的一瞬间, 我的表情十分精彩, 我知道他大概会想办法限制轮回眼, 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将身体都丢了。

  “骗你的。”然后他就发话了,蹲在我身前,握住我被木刺扎了的那只手, 帮我将手中的木刺挑出去, 神色微缓, “我把身体关在另外的地方了, 省得他又发疯。”

  “你说的地方就是断界吗?”我直言道, “是你关着他, 还是将他丢到断界中, 随他发疯?”

  “不是。”他止住了动作, 抬头无奈道,“千手扉间, 我还没那个能耐在断界中找回自己的身体,我只是将他关得远了点。”

  我总觉得他还做了什么,不然他的眼睛不会是这个颜色。

  “眼睛怎么回事?”

  “挖了。”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好像不是自己挖了自己眼睛,而是在回答“吃了吗”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

  “……我们还需要轮回眼回去。”我的脸色有些青。没了轮回眼,我现在力量也消耗殆尽,我们想回去就只有在无数小世界中慢慢寻找这一条路走了,还得考虑宇智波斑一个人能不能护着两个人找到其他小世界的问题,他现在明显还没那个能耐。

  “放心,轮回眼还在。”他揉了揉我的头,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我只是将它们单独封印起来了。”

  他竟然还会封印术?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挑眉看着他,他却瞬间明白我的疑惑,不消我问便主动道:“漩涡水户教我的,万一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也能处理。”

  看来他在那半年真的做了不少事……

  “身体怎么样?能站起来吗?”他检查了一下我周身的骨骼肌肉,看得出来,这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我顺着他的力道慢慢起身,踉跄了两下,看着天上的月亮眯了眯眼,随手拭去眼角不适应而泛出的泪花,这才指了指一地狼藉的木屋:“弄个屋子出来,再来点水,太干燥了,我不适应。”

  他点了点头,抱着我飞速后退,也不见他做什么手势,面前倒伏着的巨木、木屋、狼藉的地面、散落的物什便都沉入沙漠。随后,新的巨木拔地而起,更为精巧的、雅致的、巨大的木屋出现在巨木之上,巨木的枝叶片刻间便交织出藤墙,隔绝了那些被风漫卷而来的扬沙。

  “宇智波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灵体吧?”我打量着他这副轻松写意的模样,疑惑道,“怎么查克拉能做的事,你现在用灵力也能做了?”

  “都是我的力量,我想让它们干什么,它们自然只能干什么了。”他低头解释了一句,随即分出一个分空格身——我依旧感受不到查克拉的气息,更像是灵力凝聚而成的分空格身,如之前那样将木屋装点好,这才将我放在床上。

  “听上去真霸道。”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我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你好像变得更强了?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总该变强一点,不然我岂不是太没用了?”他也挤到我身边,将我抱着。

  沉默了片刻,他倏然叹息道:“千手扉间,你总是对的。”

  我又说什么了?我微微挑眉,征询似的看着他。

  “让我不要过度探寻那些事情。”他垂着眼睫,抚上我的脸颊,轻轻吻了吻,这才继续说了下去,“我们遭遇的一切不就是轮回眼的反扑吗?如果不是我非要寻根究底,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觉得你好像搞错了一点。”他的话语中因果关系就是错的。即便没有轮回眼,我大抵也会变成这副样子,谁让之前的我都算计到了呢?

  然而他知道我在说什么,侧头蹭了一下我的脸颊,微阖双眸疲惫道:“至少你不会在我面前被一只手穿透胸膛,至少我不会被轮回眼控制对你出手,至少你的力量不会被身体吸收殆尽,至少你不会虚弱到随便一只大虚都能杀了你的程度……”

  看来他感知到了我如今极度虚弱的事情,但是这些“至少”让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许是猜到了我不以为然的态度,他继续道:“千手扉间,我和你不一样,在你的认知中,只要无碍大局的事情,便不能算作大事。但我无法接受,我像一个傀儡一样对你出手,你在我面前差一点被杀死,那么强大的你却虚弱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他随手从我脸上一抹,些微摩擦的刺痛传来,待我凝神看去,他指尖沾染了些许虚圈的白沙:“砂砾都能在你的皮肤上划出痕迹,这与你灭杀黑绝之后死而复生的状态有何区别?”

  随手拍去他指尖的几粒细沙,我无奈道:“但是设下这个局的是我,我杀我自己能叫杀吗?轮回眼想对我出手,当初的我早已做了防备。一旦世界规则对我出手,我该如何自处?这便是解法。我亲自出手削弱自身,又凭借这具身体设下封印,隔绝规则对灵魂气息的探知。”

  “啊……”他应了一声,侧头靠在我的脸侧,低声道,“真不愧是你啊……千手扉间……对自己够狠……这与当初你在龙脉之中提出‘要将自己伤到能进入残躯的程度’的计划何其相似?”

  “你该觉得安心才对,这说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我拍了拍他的头,“现在的我走的就是之前的我设下的道路。”

  “不一样。”他摇了摇头,声音更显疲惫,“当初的你怎么会想到你会去异世界?怎么会想到你会耗费力量封印另一个自己?怎么会想到世界规则对你出手时,你自身实力本就有损?”

  “……”我记得他最开始就像大哥一样好糊弄的?他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的?

  “你现在虚弱到几乎感受不到力量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据。”他摩挲着我脸颊上的那道红痕,“你肯定还安排了后手吧?被封印限制得几乎毫无力量的你,该如何应对自己的布局?”

  “我只是现在没有力量,又不是一直没有力量。”我不满道,“宇智波斑,我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局不可能是绝路。”

  “不可能是绝路,但极有可能是九死一生的路。”他反驳道,语气十分笃定,“千手扉间,你对别人还有几分耐心,对自己连一丁点的仁慈都不会有。给别人设局可能看在某些因素上略微松手,给自己设局肯定怎么狠怎么来。”

  他说的真有道理,想反驳他越来越难了。我漫不经心地想着,面上却依旧一排淡然:“那又如何?不管有什么布局,我接招便是。”

  “嗯……”

  反应不对,太平淡了,没有说什么“我对自己不上心”之类的话,也没有说什么“自己要帮忙”的话。

  我翻身趴在他的胸膛上,随手捏着他的一缕黑发搔了搔他的下颌,“现在怎么不说要帮我的话了?”

  “不说了。”他任由那缕发梢搔得他有些发痒,眉头略微皱起,下颌也紧绷起来,喉结滑动了一下,“我发现我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就是对你最好的帮助。”

  哦,换句话说,就是他觉得他非要掺和我的事都是在拖我后腿。

  我了然地点头:“这么说也没错。实力强大到一定的境界之后,很多事情的确都不再是障碍。所以你后悔了吗?跟着我来异世界?”

  “我在想……”他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低声道,“如果当时遵循你的意愿,先处理辉夜姬的事情,你也不至于虚弱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当时按照你的想法,你自己分出力量让自己重新进入这具残躯,也不会被曾经的自己留下的后手给逼到现在这种被禁锢在残躯内的情境。”

  “那你喜欢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是更喜欢之前的?”我凑上去碰了碰他的唇。

  “……现在的。”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如实道。

  “所以你假设的那些‘如果’都没用。”我重新靠回他怀里,闭着眼眸道,“出来一趟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搞清楚了一些事情。宇智波斑,不是实力强就一定是好事,如我先前那般,越强只会死得越快。到了我如今的境地,已不是力量的强弱便能界定的程度了……”

  新生的身体十分疲惫,即便这是在残躯的基础上补全的身体,缺失的力量叠加敏锐的感官也让我十分不适,无法用神识探知周围更让我有些焦躁,只有身旁的人熟悉的体温能让我感到一丝安抚。

  不得不说,长期与他同行的确让我对他有了一丝依赖,而这点依赖,在我力量缺失的现在,缓缓地在心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