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明月挑眉:“怎么这么问?”

  梁韵思诧异道:“你跟秦时今天上热搜了呀,都在说你俩谈恋爱呢。”她又拍拍头,“我忘了你没下载这玩意,那看来是假的咯?”

  戴明月连上热搜的软件都没下载,而且她向来对这些绯闻都是置之不理的态度,兴许是知道她的性子,经纪人都没打电话来问她。

  “郑青岚发博了!你看。”

  【你们这些狗仔不带我玩是吧(怒),明明老娘就在旁边,直接把我忽略了呗!(微笑)(微笑)】

  配图是三人走在街上的合照,这次戴明月明显跟郑青岚靠得近些,像是在跟狗仔较真似的。

  戴明月完全能想象到郑青岚编辑这段话和配图时的一脸气愤,她笑了笑把手机还给梁韵思。

  郑青岚在《举世无双》中饰演玉惊鸿,玉惊鸿妩媚动人,一曲惊鸿舞名动京城,她为情所困,甘愿为爱舍弃自由。在这一点上,与郑青岚本人可谓截然相反,如果说戴明月不在乎恶评黑粉是云淡风轻,那郑青岚就是敢爱敢恨,她乐于跟黑粉逗乐,也敢于对谣言做出正面回应,在戴明月眼里,她倒像云游龙般,是个爱憎分明的江湖人。

  “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少八卦些。”戴明月故作长辈的样子教育梁韵思。

  梁韵思嘟了嘟嘴,又黏着戴明月撒娇一番。

  最后一道菜上桌,三人开始吃饭。

  桌上有戴明月最爱的肥肠鸡,周琴一个劲往女儿碗中夹菜。

  戴明月好久没吃家常菜,母亲的手艺她从小吃到大,小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大了奔波在外,有时候就特别想这一口。

  这一顿她就着肥肠吃了满满一碗饭,饭后还喝了一大碗老鹅汤,摸着鼓起来的肚子想,明天得加大运动量了。

  饭后,梁韵思进屋做作业,周琴拉着戴明月下楼散步。

  周琴摆起了家常,说哪家亲戚的孩子结婚,又说哪家太太为求子拜遍了各地的送子观音庙,最后话题终于落到戴明月身上。

  “明月,你有心仪的对象吗?”周琴顿了顿,小心看了眼女儿,“我一个朋友的女儿也跟你一样,要不你俩加个联系方式,合适的话再见见面?”

  戴明月嘴唇动了动,抬眼看向不远处路口边的凸面镜,她走过去,抬眼便看到何夕。

  看样子是在家庭聚会,一大桌人欢快进食,她脸上端着适当的笑容,背挺得笔直,运筷夹菜都带着优雅,时而扬着唇角回身旁人的话,时而夹菜放进旁边的碗里,眼里又露出宠溺的笑。

  这镜子的视角也给得很巧,戴明月恰好看不见何夕身旁是何人,惹得她胡乱猜测。

  周琴见女儿跑到凸面镜来仰头看着,还以为她是不耐烦自己唠叨,便在一旁不出声,暗自观察着女儿的神色。

  刚开始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怎么看着看着就有些气恼,帽檐下的眼睛瞪得溜圆,还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冷哼。

  周琴愈发觉得女儿是在气她这个母亲了,她也知道现在年轻人不爱被催婚,所以她也只是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哪知道女儿反应这么大。

  “明月,是妈想岔了,你现在事业正值上升期,还年轻,多拼拼没错,至于谈恋爱,咱们看缘分就行,不急。”

  戴明月将目光移到母亲脸上,看到她搓着手有些小心翼翼的神情,不免有些愧疚,收拾好心情道:“妈,我马上要进组,估计这次要拍半年左右,谈恋爱这些等我闲下来再看吧。”

  周琴心疼女儿工作繁忙,将她搂过来捏了捏手:“好好,你进组要照顾好自己,要是想吃妈的饭菜了记得给我说,到时候送到你们剧组去。”

  戴明月笑着说好。

  她忽然想到什么,立马问到:“妈,你之前说哪里的寺庙最灵来着?”

  周琴想了下,答:“咱们市里的就是华清寺香火最鼎盛,另外有个缙云观也挺出名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戴明月找了个借口搪塞:“进组前拜拜菩萨嘛,求个顺利平安。”

  ——

  何夕周日便回到农场,当晚她又做起了梦。

  沉重的雷声在城市上空滚动着,巨大的白光撕裂了黑暗,狂风肆虐,密集的雨点落下来。

  雨水溅到屋子,窗帘被风吹得乱飞,我连忙起身将落在窗外半截的帘子捞进来,关掉窗户。

  雷雨声被隔绝在窗外,不知楼下哪户人家的门被风吹得框框作响,扰得人心神不宁。

  我坐在桌前翻开书本,上面赫然写着“戴明月”三个字。

  我再次成为了戴明月。

  翻开练习册,我拿起笔刚准备解题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配合着雷声,我的手跟着抖了抖。

  不知怎地,一股寒意与骨子里的惧怕袭上心头。

  门外的周姨如同惊弓之鸟,她连忙跑到门口看了我一眼,压低声线道:“你在里面把门反锁,不要出声不要开门!”

  我张了张嘴,“妈”这个字还没喊出口门就被关上。

  房门被关上,我像是彻底与这个世界隔绝。

  天地间的雷雨与我无关,客厅的混乱与我无关。

  我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敲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剧烈,伴随着男人的喊叫跟踢门声。

  周琴惨白着脸,将门开了个缝。

  男人一把抓住门,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满脸通红,两颊肥肉抖了抖,打了个酒嗝出来,眯眼看着周琴,怒道:“敲了半天不应,在做什么?给老子把门开开!”

  说罢,他就一把将门掀开走进屋内,周琴连忙又将门关上。

  我听着男人的声音身体不自觉地发抖,外头传来争吵声,过了会儿便听见一个脚步在我的房门前停住,随之而来的是门把手被猛烈地拧动。

  我往后退了两步,背脊贴着墙,惊恐错愕地看着门把手,只觉得它在下一瞬间就要被拧断,外头的人就会破门而入。

  “明月,躲在里面做什么,给老子出来!”外头传来男人有些口齿不清的声音。

  我心里虽然害怕,但眼神确是冷然的,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门把手。

  男人见门锁打不开,又气急败坏地踢了门两脚,我看到门框四周的墙灰簌簌往下落。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总算安静下来。

  暴风雨也停了,没了楼下框框作响的关门声,也没了滚滚雷声,四周又安静得可怕。

  我开了锁,悄声打开门缝,男人已经离去,周姨坐在地上捂着头。

  “妈,他又打你了。”

  我听着属于戴明月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没有情感起伏,是陈述事实的语气。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操控不了这具身体,只是在她的身体里与她共通情感。

  周琴的额头正流着汩汩鲜血,我看到那个伤口时,浑身发冷,仿佛身体的血液全都倒流,我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愤怒,熟门熟路地从柜子中找出碘伏跟纱布,小心翼翼地帮母亲清理伤口。

  见女儿默不作声,周琴反倒安慰她:“没事,看着骇人,实际上就是个小口子,没两天就好了。”

  我垂下眸子,看着硬币大小的伤口,那股冲动与愤怒又涌上心头。

  伤口清理完毕,我收拾好东西后又扶起母亲进了卧室。

  暴雨并没有持续多久,夏夜的潮湿闷热又席卷而来,我开了空调,拿了条薄被搭在母亲身上。

  我状似无意问道:“他刚离开?”

  周琴吃了消炎药有些困,她抬手看了眼手表,点头:“离开有五分钟了,他不会再来了,你别怕。”

  我没再问,嘱咐她尽快休息,拉上门后,我扫了眼杂乱的客厅,看着地板上的血迹,脖颈上的经络陡然立了起来,鼻孔阖动,胸脯剧烈起伏着,心中的狠意彻底横冲直撞至全身。

  我握紧拳头,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脑子一热便冲出家门。

  五分钟,男人喝了酒走不远。

  从这条巷子出去要走十来分钟,我悄声出了门,一路狂奔至楼下,在底楼看到角落的板砖,毫不犹豫地捡了起来。

  巷子里只有惨淡老旧的路灯照耀着,老树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挡住光芒,坑洼中积存着雨水,倒映着白光。

  我一路踩着水洼狂奔,有的石板一踩便溅起污水,飞溅到我的裙角,耳旁呼啸的风像是曾经熟悉的嘶吼喊叫声,不断嘲弄着不断叫嚣着。

  临近路口时,我听到“砰”的一声。

  一辆超速轿车将一个男人撞飞了出去,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男人飞出去的瞬间似乎在我眼里放慢,痛苦狰狞的表情,袒露在外的横肉,胡乱挥舞的四肢。

  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准确来说,是戴明月的生父。

  一滩血迹从他的后脑勺晕开,身体抽搐了一会儿就停歇。

  场面逐渐混乱,有人惊呼他死了,有人感叹生命流逝,有人痛骂超速司机。

  手上的板砖滑落到地上,我在巷子口伫立了一会儿便反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踩进一个水洼中,溅起的污水落在小腿肚上,我感受到腿肚的抽筋发软,支撑不住顺着墙壁蹲了下来。

  我努力感受着来自这具身体的情绪——

  满脑子的愤怒与冲动在看到车祸后就像烧红的铁落入水中,发出滋的一声,迅速降了温。

  水变成了刺眼的血红,那滩血泊在脑海里不断滋长,一瞬间就遮蔽了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血红。

  血红色令人心跳与呼吸频率加快,血水最后以决堤之势涌来,我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剧烈喘息着。

  闷热潮湿的风吹来,叶子上的雨水落下来,洒了我一脸,我胡乱地擦了擦,泪水却源源不断从眼眶中留下。

  在这样一个潮湿闷热的夏夜里,寂静无人的小巷中,不知过了多久,有道清越温润的声音响起——

  “妹妹,你还好吗?”

  那道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我迟缓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柔关切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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