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此刻彻底静止。
向饵大睁着眼睛, 像一只被猛兽捕捉的柔弱小鸟,感受着自己的两片唇瓣被压制。
她自己也完全被控制住了,不仅是唇瓣,更是整个身体都被人抱紧, 半截身子甚至折了过去, 折成几乎要断开的弧度。
腰肢如弓一般向后弯, 压在餐厅桌上, 视线里是沈遇鹤放大到几乎模糊的面容。
这实在算不上是个温柔的吻, 沈遇鹤力气很大,几乎要吃了她一般,狠狠用力咬住她的唇珠。
血腥味弥漫开来。
可还是能感觉到沈遇鹤的柔软。
向饵痛苦地伸出手去推开沈遇鹤, 却怎么也推不动,她想要偏头却偏离不了, 她瘦削的躯体被禁锢在桌边, 被迫承受着沈遇鹤突如其来的吻。
她甚至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轻音乐如同某种幽深的黏液,在滚烫的耳轮之间流淌, 这个吻持续时间惊人的长,很久很久。
桌边那么多用餐的人, 此刻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服务生手里一杯饮品掉落在地。面前那位短发学姐更是眼珠瞪得极大,完全一副被刺激到崩溃的表情。
如果只是为了震慑谁, 沈遇鹤的目的早已达到了。可是, 沈遇鹤还是没有停下来。
她只用一只手就隔着衣服牢牢圈紧了向饵的腰, 把向饵浑身搂在自己怀里, 唇瓣和躯体一样紧密,绝不放开, 像是怕一脱手她就会溜走一般。
又像是……在享受这个吻了。
是从未吃过任何糖果的小孩,突然一口吃下了世界顶级的糖, 她再舍不得松口。
只想把这颗糖果狠狠吞吃入腹!
甜香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餐厅,许多人像是被这场景、这气味刺激,转而抱着自己的情人絮絮私语,甚至……也开始接吻。
服务生看向前台小姐。保洁阿姨走向保安大叔。
那位短发学姐甚至也眼神迷离,却不知道看哪里……直到向饵终于忍无可忍地呜咽出声:
“你……放开我!”
她生气了,沈遇鹤在极度满足的欲念里分出一丝丝心神,意识到了这点。
沈遇鹤终于轻轻移开了唇瓣,可那只手还按在向饵腰上,保持着让向饵无法动弹的姿势。
沈遇鹤盯着她,目光中有暗火在燃烧,无法控制,燎原之势,仿佛要用这目光将向饵完全烧化。
向饵嘴唇血红,带着血痕的唇瓣像被碾压破碎的残花,她微微张嘴,说出破碎不成样子的一句:
“你干嘛……”
她说完就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哭了起来。
她胸腔里积聚着无数强烈的情绪,她无法为之一一命名,无数种情绪混乱堆积,成了一团面目模糊的庞然大物,挤压着她的心脏,眼泪像是生理性的一样,不由自主流了出来。
她的脑袋甚至是麻木的,就这样一脸茫然麻木,看着沈遇鹤,泪水像无尽的雨从脸上滑落,沿着下巴掉落在桌子上。
沈遇鹤明显不知所措了。她想了想,却又不舍得放开向饵,只是轻轻用那只手带着人往前站了一点。
向饵眼泪不停往外流。
沈遇鹤用唇去亲吻向饵的眼睛,却被向饵偏头躲开。
沈遇鹤美丽的唇停留在半空中,悬而未决地停滞了。
向饵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双手轻轻一推。她轻易地推开了沈遇鹤,往外摇晃着走了出去。
向饵的泪水浇灭了整个餐厅的甜香气息,那些暂且沉迷于欲望的人们,全都清醒过来,羞耻又安静得坐下。
好几对当众接吻的情侣都尴尬坏了,立马起身去前台结账。
正热烈拥抱的服务生和前台小妹放开了对方,保安大叔羞涩地放下保洁阿姨的手。
短发学姐追了出去,而沈遇鹤原地愣了两秒钟,才立刻大步跑出餐厅。
她远远看见向饵的背影,那样纤瘦脆弱,像一杆青葱般一折就会断,可哪怕摇摇晃晃又脚步蹒跚,向饵还是在往前走,并不停留。
沈遇鹤跟了上去,手中提着的玩偶袋子里,小眼球伸出细长的触手,闪电般卷住向饵的手腕。
向饵的手突然动不了,她隔着眼泪看了一眼,那根触手紧紧卷裹着她,还顺着她身体往上爬去。
她立刻更大步地往前走,那根触手被拉的很长,简直要拉断了,小眼球只能隔着空气蹦出去,跳到向饵背上黏住她的衣服。
那个短发学姐叫着:
“耳朵!耳朵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开心,和我说说……”
沈遇鹤心烦,朝她挥了一下手,短发学姐忽然发现自己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长发精致美人越过她,走向向饵的背影。
向饵觉得自己是有些应激了。
上次她被这样强迫,还是邪神在的那一次。邪神当然没有强迫她接吻,可是邪神曾经……将她全身都……
那是邪神的特质,那种强迫的意味,那种让她渺小如尘埃、只能任人摆布的恐怖感……几乎已经完全压过和心爱的人接吻的幸福感。
到了现在,最初那些情绪沉淀下去,向饵脑海中只留下那种相似的恐怖感,让她很委屈。
明明……沈遇鹤明明是温柔可爱的人……明明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存在的人……为什么也会这样强迫自己?
明明她们今天氛围正好,明明她们好好的在循序渐进,沈遇鹤居然会这样,完全破坏了她心目中最为甜蜜最为完美的初吻场景!
沈遇鹤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向饵很想不通,她知道沈遇鹤有时候爱搞点强迫性的小动作,但她以为对方应该是有底线的,至少接吻这种事情,不应该这样……甚至勾起她对邪神的应激反应了!
这样的初吻,她很难接受!
“小耳朵……”
沈遇鹤的声音忽然响在耳畔,惊得向饵脚步一顿,不由得看向那边。
沈遇鹤担忧又惶惑地看着她,修长秀美的眉紧紧皱着,问她:
“你怎么了?”先住复
向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偏过脸,往扶梯处走去,没有说话。
快到扶梯口时,沈遇鹤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你讨厌我吻你吗?”
向饵顿住了,她回过头,瞥了眼沈遇鹤。终究还是决定说出真心:
“不……不是讨厌。”
沈遇鹤那只手抓着她,忽然把她的手抬起来,按在自己肩膀上。
向饵摸到了风衣底下粗糙的绷带质感,一瞬间某种内疚袭击了她的心。随即,沈遇鹤温声说道:
“那你喜欢吗?”
向饵抚摸着沈遇鹤为了救她而缠上的绷带,心情极为复杂。
她还是放下了手,没有正面回答:
“以后不要这样了。”
她尽力压抑着嗓音,冷淡地说完这句,走上扶梯下楼。
沈遇鹤顿了顿,跟在她身后,恰好站在她后面一级台阶上。沈遇鹤俯下身,带着强烈的情感,在她头发上印下一个吻。
她近乎冲动地说:
“可是我很喜欢,我喜欢你的嘴唇,我会无时无刻不想着亲吻它们,抚摸它们……吃掉它们,哪怕你不愿意。”
向饵震惊地回过头,一股可怖的凉意爬上她全身,她不由得问:
“你疯了?”
沈遇鹤目光幽深黑暗,她从来不说这么多话,可是这一吻让她无法控制,那些代表着她真实心意的话语就这样极其冲动地冲出来,一贯的未雨绸缪、步步为营、理智谨慎全都被抛之脑后!
她只想再品尝那甜蜜柔软的珍馐,再品尝一千次一万次一百万次。
这样让她近乎疯狂的两片唇瓣,居然就这么近,这么近地在她面前,却不允许她碰触!
沈遇鹤伸出一只手,另一只还在装病的手几乎也要伸过来,她身后开始涌起黑色的浅淡的雾气……她几乎就要摊牌了。
可扶梯忽然轻轻卡了一下,向饵身体往后一歪,惊呼出声,差点倒下。
沈遇鹤下意识伸手揽住她,让她落入自己怀里。
向饵却明显地往后一缩,她好不容易再度和沈遇鹤对视,眼神里却流露出畏惧与厌恶的神情。
她如死灰般开口:
“你又要强迫我了吗……”
沈遇鹤爆裂燃烧的欲望,被这些细微的肢体动作迅速扎破,像一个膨胀的气球被刺入一根针,那么细小,却那么有力又强大。
她忽然不想亲她了。
如果亲她会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话……她不愿意做了。
沈遇鹤恍然间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人类所说的那种“爱”,它时而是欲望本身,时而却又是欲望的反面。
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有时放纵,有时克制,有时无法自持,有时却宛若枷锁……沈遇鹤以前以为自己明白了,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明白,什么是爱。
她放开了向饵,像猛兽忽然放开自己的猎物。
她低声说:
“没有,我不会再强迫你了。”
扶梯运行到了底部,向饵踉跄着站在地上,抬眼看沈遇鹤。
她脸上泪痕还没干,嘴角却终于艰难又努力地,往上抬了抬,像有千斤重。先著福
她说:
“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尊重我、保护我的人。我们……慢慢来,好吗?”
沈遇鹤表情却更加悲伤了,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绝望的话,嘴角甚至绝望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向饵不明所以,以为对方还在介意自己没回答的问题。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把沈遇鹤跟邪神对比,实在是自己的错,应该弥补对方的。
于是她尽量地笑了一下:
“其实,如果是正常的话……我应该不,不会反……反感的吧……”
她说着,自己先脸红了,像挂在树梢红彤彤的漂亮果实,诚待采摘。
沈遇鹤眼睛一亮,立刻说道:
“那我们找个地方,再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