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司译没有忘记自己一开始找孟克佩勒松内布的目的,虽然他猜测应该就是对方将他带到了阿蒙神庙,但是对方遭遇与情绪波动,让他现在根本开不了口。

  “楚,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吗?”孟克佩勒松内布声音,有种绝望的破碎感。

  楚司译听后身体一僵硬,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才…也这样叫过我?”

  孟克佩勒松内布眸色变化,抓着绸纱的手,暴露出他此刻内心的紧张,他解释道:“刚才只是察觉到你来,想叫住你…没有别的意思…”

  楚司译着实被这解释弄得晕乎,因为…这种事…为什么要叫住自己?

  期待自己撞破吗?孟克佩勒松内布这是什么扭曲的心理。

  是的,扭曲心理…

  楚司译反应过来,心下微沉。孟克佩勒松内布从小就经历着那样的事,在森*晚*整*理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怎么会不扭曲?

  “是…不能叫,对吗?”孟克佩勒松内布的每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与无尽的失落。

  这样的他,陨落在神像前,让自己沉浸于无尽黑暗的阴沟中。

  楚司译不知道别人听了这话是什么感觉,反正他不好受,更替孟克佩勒松内布难受。

  “不是…”他否定道。

  楚司译不知道自己仅仅是在一个称谓上的应允,就让孟克佩勒松内布脸上褪去了惨白、嘲弄自己的笑。

  眼中闪烁着满足,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滂沱大雨中落难的流浪狗,有人为它撑起了伞。

  “但是…”楚司译话伴随着转折。

  这道转折,令孟克佩勒松内布眼中仅仅升起一秒的满足,立刻消退殆尽。

  “你得告诉我,你的目的。”

  “将我带到这里,让我看见…是为什么?”

  有了蒙凯帕拉这个男人给他的前车之鉴,明明在最不可能去防男人的时代,楚司译却多了疑虑和考量。

  他得知道孟克佩勒松内布这么做的理由,一个合理的理由。

  孟克佩勒松内布手指悄悄靠近只是那只距离半指的手指,只隔着几毫米时才停下,中间虽然有缝隙,但他似乎能感受到对方手指的温度。

  “朋友。”他苍白地吐出这两字。

  朋友?听到这两个字时,楚司译心中咯噔一下。

  他转过身,孟克佩勒松内布身上的衣服完整,只是发丝略微凌乱,耳根处的潮.红还未完全消退下去。

  因为楚司译突然转身的动作,令孟克佩勒松内布悄悄靠近的手,瞬间缩回,他眸中带着回忆:“你以前说过…再次见到司译大人,告诉他,我们以前见过,埃及一直有位真诚的朋友,等着他…”

  楚司译指尖微动。

  见楚司译目光柔化的反应,孟克佩勒松内布继续道:“你还说,司译大人要是知道有这样一直牵挂着的朋友…告诉他,他会高兴。”

  “可现在,他就在我面前…恐怕觉得我太脏,所以不想靠近,怕是后悔说那些话了吧…”

  楚司译听后心中涩涩,眼眶有些红了。

  他没有忘,他也早已经将面前的人当做了朋友。

  不然他也不会在听了蒙凯帕拉的话后,会想再问孟克佩勒松内布,因为他对孟克佩勒松内布这个人的判断,和蒙凯不同。

  也许是接触过孟克佩勒松内布的小时候,让他觉得,孟克佩勒松内布不管如何,内心都保有着良知。

  而孟克佩勒松内布是埃及第一祭司,单凭这一身份,就手握了许多权力。

  但是他却始终没有选择用这些权力,复刻老祭司的道路。

  可这样的良知,在这样的人身上,无疑如慢性毒药般令人痛苦。

  当披上圣洁的祭司袍,也就披上了责任与良知,而那祭司袍下,是被人亵玩后留下的伤痕累累、肮脏斑驳…

  孟克佩勒松内布的存在…是令人心疼的矛盾体…

  这样本该光风霁月的人,却早早遭受了那些。

  “对不起…”楚司译弯腰,突然认真地说了一句道歉。

  这三个字,令孟克佩勒松内布瞳孔微缩。

  他显然没想到,楚司译听了他的话后,会给他道歉。

  而这声道歉,像是在为当时和他相遇,却没能发觉他的困境,更没能为他摆脱困境施之援手而抱歉。

  却又像是,代表着那混乱而丧失人性的灰色时代,向他道歉。

  从来没有人,向他道歉过。

  所以导致孟克佩勒松内布觉得,错的从来都是自己。

  他以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命运不好,就该遭受那些…

  可突然,有个人,和他说了句:对不起。

  楚,真是……

  孟克佩勒松内布用五指捂住自己的脸,仰着头颅。

  无尽的泪水,从五指的缝隙中渗出、滑落…

  他多久没哭过了?

  他原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已在被彻底侵.犯的那天晚上,就流干了。

  他对他自己,只剩下恶心。

  是的,他自己都恶心自己。

  他不光想杀了侵.犯过他的人,他也想让别的人变得和他一样……

  但,在他的人生中,他就像受命运之神的指引。

  他偶然遇到了那窗台上休憩的白色透明的圆团儿。

  在太阳底下,它纯洁、干净,闪闪发光…

  当他禁忌地去戳动它时,就像打扰神明浅睡,但指腹下的触觉…那么柔软,那么温暖…让他留恋…

  后来,除了他会明面上找它,他一有时间,也悄悄地躲在暗处看它。

  他听到了他来处的秘密,听到了有一个叫蒙凯帕拉,埃及的王子,能独占着他。

  听到了它要辅佐蒙凯帕拉,听到了他要改变埃及的目标……

  所以,他改变主意了。

  未来,他也想成为,能干净站在他们身边的人。

  所以,他要披上纯洁无比的祭司袍,遮住自己人生的丑陋。

  阻挠他,能与他多一点接触,帮助他,用不易让人察觉的方式。

  ……

  见孟克佩勒松内布抑制不住流泪的模样,楚司译蹲下了身体,没有任何嫌弃与隔阂地轻轻抱住他。

  他告诉他:“我想现在回答你…”

  “孟克,我最洁白无瑕的朋友,我很高兴认识你。”

  听到楚司译的回答,孟克佩勒松内布一瞬停止了流泪,他抬起头来,深深望着面前这个对他微笑着的少年。

  里面饱含着对他的无比尊重与喜悦,没有一丝对他的肮脏嫌弃,也没有他预先所期盼的……对他的同情。

  孟克佩勒松内布眼中也扯出一抹笑,他想:自己确实至始至终,没有得到楚司译的同情,但他得到了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