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这等奇事!走走快去看看, 肯定是什么妖怪进村了!”一群人议论纷纷,匆匆忙忙赶过去,都未发现院子里站着的越秋河。

  “蓝色的眼珠?受了伤?!难倒是他?”越秋河眉目一沉,双手紧握, 思绪百转, 情不自禁打开院门跟着那群人追了出去。

  不可能是他!一定不是!

  心急下忍不住咳嗽起来,步履最为沉重, 也不知道如何跟上村民到达围观的人群, 只想尽快看到死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都已经在人群身后, 只要再挤上一挤,以他的个子完全看得见地上躺着的是谁, 耳边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门说。

  “哎呀做贼该打!活该被打死!”

  “也不能这么说,谁偷东西还喝酒了?你看他全身都是伤,说不清是被逼绝路,谁好好的想做贼啊!”

  “这也不是做贼的理由, 眼珠都是蓝色, 如此奇怪八成是落难的妖精。”

  “诶,青天白日你别说来吓唬大伙, 等医官检查才知全貌。”

  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 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但看的都是稀奇,说着不负责任的言论。眼看越秋河走进又泄气退缩往回走, 没走几步, 他鼓足勇气, 扒开人堆朝里挤。

  “没长眼!挤谁了......”

  一名衙役正专心审视死者, 经人一撞, 转首怒骂。

  越秋河一袭白色里衣,顶着双含笑带媚的桃花眼,打边一靠便对上衙役怒目而视。

  衙役年纪不轻,眼神尤为尖锐,对视一怔,上下打量越秋河,习以为常的朝他抬了抬下巴,“来认尸啊还是投案?”

  衙役这双利眼怕是一般妖物都不敢直视,越秋河一笑而过,顺势看向地上躺着的尸体,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虽肮脏邋遢身上却无血迹,靠近后难闻的酒臭扑鼻 ,论外形显然不是洛夜白。

  人已经死透。

  心口一颗大石终于落地,越秋河顺了顺心口,对衙役道:“此人死得怪,不识。”

  衙役眼神怪异,指敲刀柄,“瞧着面生啊你。”

  众多目光齐聚而来,越秋河才发现急于追来,外衣都没套着实失态,他想沉默隐退,对方似乎完全不允许。

  一位打扮鲜艳的妇人,扬声嬉笑道:“哟,哪来的公子如此俊色,你这身打扮是刚从哪个姑娘闺房逃出来的?”

  此话一出,引来众人掩面而笑,越秋河想解释,却难抵悠悠众口,“公子以后做事可要周密,万一被发现可是要进猪笼的,官爷在场可证呵呵!”

  官爷握刀抱臂,面色冷厉不作回答。

  “公子生得如此好看,何须偷偷摸摸,自有大把的姑娘排队等着。”

  场面一度尴尬,此等情形自是不便争论,就想挤出人群,不知何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家好似都忘记地上躺的死者,看上这边热闹,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脸上刷的变了色,附耳小声嘀咕:“蓉姑来了!”

  围着越秋河的人群纷纷佯装无事散开,越秋河这才看到迎面走来一女中豪杰,她头上戴着蓝白碎花头巾,一身粗布麻衣,走来的架势威风凛凛,手持一把光亮的菜刀,可是,对于她的面容越秋河瞬间怔住!

  她身形倒算甚佳,然而眉心上一道食指长且狰狞的伤疤斜下左眼睑,跟着又是两道,右脸不幸长着黑色暗纹胎记,厚而大的一双唇占了下颌一大半。

  这张脸凶神恶煞,丑陋可怖,令人望而生畏。

  蓉姑高举菜刀威武上前,二话不说往越秋河身前一挺,手中亮堂堂的菜刀在人前晃动,“谁敢欺负我儿?我把他跺成药膏喂我家青儿!”

  “哟!又是儿子,蓉姑,你拐回来那么多年轻男子,都说是你儿子,最后不都跑得没影了,你到底生没生过娃啊?”鲜艳妇人躲在人后挥着手中丝帕,朗声嘲笑。

  此话像触及蓉姑逆鳞,她挥起菜刀发疯似的朝妇人砍去,蓉姑样貌本来就吓人,凶起来更加可怖,人群哄散。

  艳妇吓得围着尸体奔跑,左右闪躲,蓉姑手中的菜刀也紧跟着左右猛劈下去!

  艳妇躲过刀刀险攻,吓得哭腔喊道:“官爷救命!官爷救命!”

  衙役戏看够了,听到呼救声才出手阻拦,抬臂将蓉姑手中凶器夺下,哪知蓉姑见此一怔,就地撒泼,捶胸顿足,咆哮呐喊。

  “天啊,他们合伙欺负我一个孤寡女人,你得为我做主,我生过儿子,他那么小,却跑得快,走丢了,他说了他长大就会回来找我!你们这些臭婆娘、臭男人!呸!欺负人!——”

  蓉姑这一闹,顿时都哑然失声,有的人在叹息,有的人无奈摇头,艳妇悄然躲在人群后,嘟嘴瞪眼,都极不愿意招惹蓉姑。

  村里都知道蓉姑为了儿子时常疯疯癫癫,但是她清醒的时候懂医理,医术高超,救过村里好些人,大家尽量不惹她,也不知道今天艳妇如何多说了几句,惹得她犯病。

  最后衙役说了一句:“蓉姑,你就先回你的家,说不定你儿子就在家等你。”

  蓉姑瞬间停止胡闹,泪还半挂在眼睑上,好似孩童心智,坐在地上嬉笑对官差道:“那你帮我把他叫到我身边来,我就乖乖回家。”

  衙役还有正务在身,尸体还摆在身后,面面相觑,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他不就是蓉姑的儿子吗?”

  目光齐刷刷的顺势移到越秋河身上,衙役还真把他拽到蓉姑跟前:“那,蓉姑这便是你的儿子,他来带你回家,快起来吧!”

  生米煮成熟饭,越秋河百口莫辩,他在这个蓉姑身上嗅到熟悉的草药味 ,手腕已经被蓉姑牢牢挽住,眼神时刻盯着他,唯恐下一刻,越秋河就从她眼皮手底下溜走。

  满脸没有一处是正常的蓉姑,让越秋河不敢直视,她却笑得合不拢嘴,温和说着:“儿子,娘带你回家啊,别怕,有娘在,他们谁也不敢欺负你!”

  这时,身后传来好似那位艳妇欲扬先抑的提醒:“公子小心,她是疯子,不行就求救。”

  这话说的纯属扯淡!

  回到那处篱笆院子,长出嫩芽的月季生机盎然,蓉姑看到炉火上的药罐,哧溜松开越秋河跑了过去,麻溜的揭盖检查,而后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出于防范,越秋河合上篱笆木门,刚转身,蓉姑就捧着药碗直直站在他跟前,满脸堆笑傻傻的看着他,越秋河还没适应,被吓得紧贴在木门上,如同呆愣的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