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还在赶来”的陆侯则作为幕后之人,协助林向远管理大衍军,这才撑起了整支军队。
若不是冷清风事先将边境军队中的叛徒上上下下都清洗了一遍,他们这双簧恐怕早就被识破了。
陆侯一开始还十分担心陆耀焱的安危,直到他听到冷清风也被掳走,意外放下心来——他和所有人想的一样,抛开冷清风本身武功高强不提,段枕歌也不可能真的让他那御影受什么苦。
陆侯听了军师的建议,干脆放开手脚去打。
大衍军士气高涨,终于开始显露出大□□芒。
南境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耗损了不少士兵,如今一被反扑便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一退再退,将吞进去的大衍版图又吐了出来。
军师在听到林向远所带来的消息时已震惊于段枕歌的智慧,若他还能知道不起眼的冷清风在这整件事情当中所起到的至关重要的作用,恐怕会当即对段枕歌俯首称臣。
假意叛变大衍,是为了不费吹灰之力将南境打败。
这计划堪称天衣无缝,直到自流月传来了段枕歌在朝堂上的惊世之言。
林向远十分诧异,军师更是疑惑。
——难道段枕歌这样做,有什么其它深意吗?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的乌力提金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段枕歌不是傻子,故意狼人自爆,他图什么?
吃了三次败仗后,乌力提金发现,不管他在图什么,自己定然是被他放弃了。否则自己不可能再也联络不到对方,南境军也不可能突然之间失去原有的一切优势,被大衍军按在地上摩擦。
正因如此,乌力提金这帮北地人也逐渐感受到南境人的鄙视和敌意。当他们走在南境军中,接收到的已不是当初那种崇拜和渴望的目光。
说白了,他们的情报本就是段枕歌提供的。如今段枕歌突然抽身离开,他们自然成了没用的东西,只等南境人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在背后捅他们一刀。
这便有了一开始冷清风听到的那一幕。
等那两个侍卫走后,冷清风检查了一下陆耀焱的情况,发现对方仍旧意识不清的睡着。他不管对方听到没有,直言:“接下来一天的时间,我们各凭本事吧。”
说罢,他撕开胸口的暗袋,将回天丹吞入口中。
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吃三次回天丹的,冷清风算一个。他早已十分熟悉这丹药带来的影响,很快便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和陆耀焱躺成两条平行线。
他有预想过再睁眼可能面对的任何情况——毕竟自己身在牢房,战局又十分动荡,陆耀焱也被打得半死,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能安心昏睡一整天得场景。
但他唯独没想过,自己再睁眼时,居然还是一模一样的牢房。
是完全一模一样的意思。
他的视角甚至都和睡下时所见到的完全相同。
如果不是重新灌注了内力的四肢和彻底充盈起来的丹田,冷清风甚至会觉得自己可能只是眯了一会儿。
但很快,他发现了不对。
牢房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陆耀焱消失不见。随着他一同消失的,是周围所有的声音。
冷清风皱了皱眉,从地上站起来,独自走到牢门旁,双指一点,铜铸门锁就从中间断开,砸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内力沿经脉运行,已然畅通无阻。
他推门而出,一路走到大牢的门口,也没见到任何一个南境人。
等他出了大牢,发现当下明明是白天,但整个南境的营地居然空空荡荡,只有一些闲杂的后勤士兵在远处三三两两围着营帐聊天,地牢门口甚至无人看守。
没有人在意他,或者说,没有人手来在意一个武功尽废的囚犯。
那陆耀焱能去哪儿?
从南境营地的情况来看,所有的主力应该都出去打仗了,而且看得出来南境军已是强弩之末,连营帐都无人把守。
难道他们带着陆耀焱一起走了?
想到此处,冷清风左右看了看,选定了一间相隔最近的帐篷走了进去。
过了片刻,他又出来,走向另一个营帐。
就这样找了大概半个时辰,他终于找到了用来存放战利品的帐子。见到陆耀焱的盔甲后,冷清风翻了翻,将箱子底下压着的香囊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回天丹。
他将这回天丹连同香囊一起收进怀中,若有所思的看向帐篷外。
一炷香后,南境军中有人大喊:“马!马!”
剩下的南境人抬头去看,只见那人边喊边狼狈往地上一扑,滚得满身是泥。众人正疑惑着打算起身帮忙,却在看清发生什么事情后纷纷变了脸色。
在那人身后,马厩大门敞开,接近百匹匹战马受惊奔逃而出。
被一匹马踩在身上就是九死一生,若遇上愤怒的马群,大罗金仙也得逃命。
众人如鸟兽状散开逃命。
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衣箭袖的男子策马,若牧马人一半跟在马群边黑色闪电般奔了出去。有他引导,马群拐了个大回环,一匹不落的狂奔而去。
等他跑出去非常远后,才听到管理马匹的士兵道:“有人偷马!”
但大家都已跑得远远的了,就算有人想拦,也不可能追上冷清风。
冷清风所去的方向正是纯明峡。
南境大多是平原,没有什么高山,建造在水源上游的纯明峡位于整个战场的最高点。
大约跑了半个时辰,冷清风便登上纯明峡俯瞰战场。他沿着堤坝走了一圈,锁定了东北方向的一片狼烟。
极目远眺,阴云暗度。那处人头攒动,应该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锁定目标后,他弃了马,运起轻功往那边赶去。
正如冷清风所料,陆耀焱被南境军带走了。
乌力提金本不想动用这张底牌,奈何段枕歌那边断绝了联系,他们几个北地人在南境军中的处境变得十分微妙。仅仅在冷清风服下回天丹的几个时辰后,南境的将军便亲自过来提人,想强行带走陆耀炎。
他们和陆家没什么恩怨,并不清楚乌力提金要用他做什么,只知道陆耀焱是个非常重要的俘虏。所以当林向远提议用陆耀焱向大衍军交换南境的士兵,南境人马上就同意了。
“将军,我们已说过。”乌力提金据理力争,“我给你们消息,你们助我抓到此人。他对我们的计划十分重要,怎么能用来换俘虏?他和他父亲一样都该死!”
“割我们消息森*晚*整*理?你的消息未免有些太不灵通了。”南境将军毫不客气,“而且抓到此人的是我们南境士兵,你没出半分力气,还抛下他们自己回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纯明峡发生了什么,凭什么我的人要为你们的事出生入死?这是我们南境抓到的人,就该归我们管!来人,带走!”
乌力提金当然拧不过一整支南境军队,只能眼睁睁看着陆耀焱被带走。
可他这一退,陆耀炎回到大衍军手里,他们可就再也没有除掉陆侯的机会了!
一想到陆耀焱和陆侯会开开心心活下去,乌力提金便目眦欲裂。
他不愿再等了。
他打定了主意,就算陆侯没有出现,他也必须除掉陆耀炎!
至于南境士兵会如何,与他何干?
只是这一次,情况出现了众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因为陆侯来了。
乌力提金看见了他和他身后的陆家军军旗,面上流露出深切的恨意与惊喜。
他尚不清楚,这一切都在段枕歌意料之中。
他不知道,他就和所有主动步入段枕歌陷阱并为之丧命的人一样,感知不到危险的降临,心甘情愿被另一种情绪冲昏头脑。
陆耀焱烧刚退,此刻整个人虚弱又恍惚。他看见陆侯,只能勉强沙哑喊上一句:“父亲。”
陆侯见到他身上的伤,不由得红了眼眶,吩咐众人押送南境战俘上来。
两方交换人质。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顺利到陆侯对段枕歌的印象已经全然改变——能用这样巧妙的计策救下他与陆耀炎,段枕歌绝对有一百种方法能害死他们。
军师说得对,或许段枕歌做这些……是有什么特殊隐情呢?
两方俘虏擦肩而过,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就在这时,乌力提金突然发难。
他飞身提刀跃入战场。林向远见他动作,也急忙冲上前去。只可惜他差了片刻,终究是晚了。
乌力提金一把抓住颤颤巍巍向前走的陆耀焱,冲陆侯吼道:“都别动!姓陆的,我要你给我父母陪葬!你若还想要你儿子活命,就自刎在我面前!否则别怪我手上刀剑不长眼!”
他手中弯刀抵住陆耀焱的喉咙,刀尖在他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众人都没想到会发生此等变故,纷纷怒喝。林向远停在了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不敢向前,压低眉头道:“乌力提金,你又要毁约不成!?”
“是你们毁约在先!”乌力提金挟持着陆耀炎向后退去,“段枕歌答应过给我陆家人的脑袋!现在他人在哪儿?在大牢!既然他给不了我约好的东西,那我就自己来取!”
乌力提金背对着南境大军,虽然南境军与他并非朋友,但也不算敌人。南境俘虏已回到军队中,所以南境军看准了形式,决定支援乌力提金,也纷纷亮出兵器。
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就在这时,有一人信步自南境军空隙当中走来。
他一身黑衣,姿态闲适,好似只是在散步。但他内功显然十分深厚,只迈出几步,便已飘出数十米之远。在南境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就已经掠过他们,走向乌力提金身后。
那是一种怎样的姿态呢?或许很难想象。因为他是从南境军背后走过来的,若常人如此,定然会被挤得动弹不得。可他却信步迈了过来,身法飘逸若鬼魂。
或许南境军本能感受到澎湃的杀气,竟下意识退开,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众人惊讶又疑惑的看着此人走向乌力提金。
不知是乌力提金太过紧张,抑或是战场嘈杂,还是此人踏雪无痕、走动无声的原因,总之,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身后来人。
直到那人边向他走去,边拔剑。
剑声清脆,刮擦刀鞘时划出亮丽的长鸣。乌力提金退到一半察觉到不对时,身后之人早已出剑。
割喉断首,血发齐飞。
剑光再一闪,冷清风收剑,抬手拎住陆耀炎的衣领,没让他跟着乌力提金的尸体一起滑到地上。
他动作太过行云流水,在他抓住陆耀炎时,乌力提金的脑袋都还没掉到地上。甚至临死之前,乌力提金连脑袋都没转过来。
整个南境战场都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