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择燃等了几分钟都没见杜鸣川上来,虽然知道对方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迷路,但一颗心就是安定不下来,挣扎了几下,还是返回原路了。

  楚择燃一直往下走,心里越发没着落,最后看到有路过的旅客玩手机,才想起可以打微信电话——他甚至没有杜鸣川的手机号码。

  手机铃声在附近响起,楚择燃找了一圈,这才发现山路旁的草丛堆里隐约露出个浅色的身影。

  楚择燃将电话挂断,阴着脸走过去,“你在干嘛?”

  杜鸣川刚要接起电话,闻声抬头,白皙的脸上竟然沾了几道泥印子,手上也全是泥巴,拿着块石头在挖一株草,模样难得狼狈,却带了点少见的孩子气。

  “来得正好,”杜鸣川后退让出点位置,“快帮我把这棵药草拔出来!”

  楚择燃瞪着他,眉头拧得死紧,站了几秒后,蹲下身,他力气大,拽着药草根部一用力,整根药草便连根拔起。

  杜鸣川眼睛都亮了,掏出张帕子小心地将药草包起来,放进背包。

  “这什么?”楚择燃一脸嫌弃。

  “降火的,”杜鸣川说得自然,“你最近好像有点上火,带回去给你熬汤,清热的。”

  “……”

  楚择燃心道你怎么不问问这火是谁惹起来的,但又忍不住高兴,杜鸣川还要继续给他熬汤。

  他拿过杜鸣川的背包背着,一路上等着对方问自己跟何倩影的关系,但杜鸣川却没有再开口,悠闲地看着路边的花草,楚择燃余光注意到他脚步有些不自然,却赌气没有问。

  两个人上去后太阳已经快落山了,第一波烧烤正好烤熟。

  何倩影看着一同上来的二人目光闪了闪,随即热情招呼道:“原来择燃是去接杜叔叔了,快来,刚好能吃了,有择燃最喜欢的烤茄子!”

  几个男生又是一阵“哟哟”的起哄,杜鸣川转头看了眼楚择燃,眼神分明写着——“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茄子了?”

  楚择燃见不得杜鸣川得意,咬了咬牙,只能将何倩影递来的茄子吃下去,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边吃边瞪杜鸣川。

  杜鸣川却避开他的视线,神情看上去竟有些落寞。

  楚择燃一愣。

  另外那个女孩却是挑了几串烤好的端去给杜鸣川。

  “老师,趁热吃。”

  她也是杜家的小辈,叫杜雨,当年高考的时候父母还拜托杜鸣川帮她补习,一直对杜鸣川很是景仰,因此虽然是亲戚却更愿意叫他老师。

  杜鸣川道了声谢,接过来却放在了一边,说自己没胃口。

  杜雨有些担心,但见杜鸣川实在吃不下去,便去帮他搭帐篷,那四个alpha今晚得睡在一个大帐篷里,她跟何倩影用一个帐篷,杜鸣川肯定得自己住一个。

  楚择燃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嘴里软烂的茄子加上蒜味让他反胃,找个没人的地方吐出来,用土埋上,突然格外想念杜鸣川给他熬的汤。

  等人吃得差不多了,他趁大家没察觉,往架子上放了两个红薯。

  饭后,大家聚在最大的那个帐篷里玩纸牌,杜鸣川在旁边看着没参与,楚择燃玩了三把,三把都赢了,觉得没意思,就说不玩了。

  何倩影坐在他旁边,兴致勃勃地问:“择燃你是会算牌吗?”

  楚择燃眼珠子转到一侧去瞄杜鸣川,见他闭着眼在灯光下,面部线条流畅优美,像睡着一样,闻言随意点了下头,“嗯。”

  “哇!那教教我行吗?”

  楚择燃起身,掀开帐篷出去,道:“你学不会。”

  何倩影脸色一变,其余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耸了耸肩。

  角落里,杜鸣川无声勾唇。

  楚择燃出去给红薯翻了个面,坐在烤架前,仰头看着挂满星星的夜空发呆。

  身后传来动静,他转头,见是杜鸣川,立刻把头转回来,专心致志地戳红薯,杜鸣川却经过他身后继续往前走。

  周围露营的人不多,山林里也没有路灯,前方乌漆抹黑的,楚择燃忍了会儿没忍住,朝杜鸣川“喂”了一声。

  杜鸣川转身。

  楚择燃站起来:“你去哪?”

  杜鸣川说:“前面有小溪,我去洗个脸。”

  “麻烦。”楚择燃蹙着眉,却从自己包里翻出手电筒,跟了上去。

  俩人一路无话,到了小溪边,楚择燃在杜鸣川身后给他打着灯,杜鸣川仔细地洗了洗脸,而后坐在溪边的大石上又脱了鞋,开始脱袜子。

  楚择燃眉心跳了跳,往后退,“你又干嘛!”

  杜鸣川好笑地看他一眼,脚伸进水里洗了洗,抬起来给楚择燃看自己的脚底板。

  楚择燃眼神有点飘,好像那双脚是多么禁.忌.私.密的物件,定了定神才看过去。

  手电筒照射下,那双足更显白皙,好似散发着微光,莹莹如玉,但脚掌上却有几个水泡,生生破坏了这份无暇的美感。

  楚择燃蹲下来,不自觉凑近看了看,“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又怎样?你会当着心上人的面来背我?”

  杜鸣川这句话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委屈,反正楚择燃心里很不好受,他还想再看看,杜鸣川却把脚收回去,坐在石头上,借着手电筒的光开始挤水泡。

  楚择燃看他抿唇努力了半天,挤得满头大汗,却是一个水泡都没能狠下手弄破,只好起身坐到他旁边,直接握着他一双脚放自己腿上,手电筒递给他,“拿着。”

  杜鸣川一愣,眨了眨眼,接过来,“哦。”

  楚择燃抬头看他一眼,被他那一声挠得心里痒,怀疑他在故意跟自己装乖,却没吭声,低头专心对付那几个水泡。

  “你不饿?”他问。

  杜鸣川道:“爬山爬得没胃口——嘶!”

  杜鸣川突然一颤,楚择燃趁他分心回答问题时眼疾手快地挤破了一个水泡,杜鸣川吃痛,拍了他肩膀一下,“你轻点儿!”

  楚择燃没躲,哼了声,“娇气死了。”

  但解决完几个水泡,楚择燃也是满头大汗。

  杜鸣川从兜里掏出管药给他,楚择燃自然而然帮他抹上,挤兑道:“准备得还挺周全,也知道自己娇气?”

  “是啊,一把年纪了还娇气,可不得好好准备。”杜鸣川脸偏向一边。

  楚择燃握着他脚紧了紧,生怕他又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鸣川没说话,楚择燃心里有点慌,只好自己找话,“体力那么差,干嘛还答应来爬山?”

  杜鸣川看着他,挑眉道:“我要是不来,你跟你那‘心上人’表演给谁看?”

  “……”

  这处远离营地篝火,四周是夜里看不清的树林,草丛中虫鸣阵阵,耳旁溪水潺潺,天上繁星璀璨,楚择燃对上杜鸣川那双眼睛,好像要被他看透。

  “什么表演。”楚择燃低头帮杜鸣川穿上袜子。

  “没有表演?”

  “没有。”

  “那你真喜欢她?”

  楚择燃顿了许久,“……嗯。”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托起他的下巴。

  楚择燃来不及反应,那股熟悉的暖香便猝然靠近,浸入呼吸,柔软的嘴唇轻轻贴上了他的唇。

  楚择燃呼吸一滞,头脑晕眩,一动不动。

  杜鸣川抚上他脸庞,微微张口,撬开他齿关,深入进去。

  手电筒掉落在地,光柱照射在溪边的山壁上,映出一个圆形巨大的光圈,光圈内是两个交缠的影子。

  楚择燃迟钝地眨了眨眼,呼吸.粗.重起来,他握住了杜鸣川的肩,不知是要推开还是拉近,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剧烈,然而不等他考虑清楚,杜鸣川便迅速撤离——

  “楚择燃,你既然敢说,我就敢信。”

  杜鸣川抹了下唇边的湿迹,星光下眼神灼灼发亮,道:“我确实喜欢你,但也没那么贱。明天回去我会跟你父母说清楚,生意继续,联姻就算了。”

  “……”

  杜鸣川穿好鞋离开,走得毫无牵挂。

  楚择燃的手下意识抓握了一把,手心却空空荡荡。

  四周是看不清的树林、草丛,虫鸣停歇,天上繁星璀璨,溪水孤独地奔流。

  他的心在一瞬间饱胀异常,又在下一瞬泄光了喜悦,空留满腔慌乱与酸涩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