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明日之归>番外“鲜血与凋零之花”

战场焦土弥漫着的硝烟,尸骸阴郁下的死亡,无人可知的生命在风中飘扬…

现在的废墟,曾经的故乡…

每每落笔,眺望远方时,思绪总能飘到数年前的生活,以及当时因命运交错而发生的改变。

……

早年生活的世界,是一座稍显混乱,但物资还算充沛的城市。

然,自战争来临后,恍如缤纷画布般的世界,只剩下了些许的灰白。

那昔日的欢声与笑语不再,留存着的,是那扭曲与狰狞下的猩红。

不过…似乎只是从一个地狱转移到了另一个地狱。

作为生长在贫民窟的孩子,没有可谈的人权,没有稳定的温饱…

想要活下去,很简单,如疯狗般疯抢,或者在城区边缘摇尾乞怜。

当然,也可能没打过,如丧家之犬般掉毛,瘸腿,或者被路边的人踢上一脚。

战争来临后,早已习惯厮杀与争夺的我们,率先适应了这份混乱,可涌入的“新人”太多,竞争更为激烈。

人要活下去,就得吃东西,时间推磨下的最后,我们,或许只得蚕食彼此的血肉,而在此之前,要先经过争夺物资的厮杀。

这帮新人脱下了依托于文明下的“高雅皮囊”,显露出了最为原始的獠牙。

于此,生存成为了最后的虚妄,为了物资,为了活下去。争夺与龇牙,撕咬与流血,都是无法避免的。

如果以鲜花做比喻经历的话,那我,既是战场以鲜血浇灌的花朵,我的根须驻扎在布满硝烟的焦土,在一具具腐臭的尸骸下绽开、盛开,大地生灵的死亡是培育我的养分,我亦在一片哀嚎与求饶中成长。

……

“哥,今天要杀谁?”一位红蓬短发,一身脏乱,衣服泛黄的十三岁少年,在皲裂而透光的房门前,对着床榻上,擦拭着银白光泽手枪的少年问道。

红发少年没有姓氏、名字,只是战争来临前,小巷哭声中的遗婴,我收养了他,在三岁,还是四岁的时候?

我的身着与之差不多,但眼神更为犀利,窗户的微光射入,得以看出其剑眉星目,相貌俊逸,一头蓬松的灰白散发。

微微抬眸,冷冷道:

“贫民跟其它同类不要杀,他们身上没有什么物资,不值得浪费体力与子弹。”

“抢些有一定势力的组织物资,或者看一下‘餐车’。”

(餐车,对那些自告奋勇,进行灾区物资援助人员的一种调侃,一种在这里的调侃)

……

这是战争下的几年后。

这座城市褪去了昔日的繁华与文明,被疯狂所取代。

这里混乱的不成样子,希望与善良成为了最可耻,最无用的东西。

明哲保身,自私自利才是在这生存下去的要领。

看着那些前几天拉帮结派,还有说有笑,但过不了多久就解散的人群,我不由感慨,这里的生活这就像舞台剧一般,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戏码:

背叛或者被背叛,杀人或者被杀。

……

这里混乱而疯狂,弥漫着的浓郁血腥味充斥每个角落。想要治理,就要面临超高的风险,没有可以榨取的利益…

因此没人会在乎这,没有地方官,没有政府的重视。

要说唯一来这的目的,怕只有军火运送与不可告人的物品转移、暂时存储,我的手铳,也因此而来。

支离破碎的世界,造就了支离破碎的我们…

如果有谁杀了“巡游”的政府军,那么最弱的家伙会被推出去,我们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谁错,无所谓,也不重要,而我能决定谁对,这很重要。

如果我的弟弟成为了弱者,那不过是只病了的动物,把他出卖,从而换取更多利益,才是最明智与正确的选择…

或许吧…

……

这样的生活不知从何开始,也不知过了多久…

……

狂沙飞舞下的氤氲,久经炙晒的废墟城市,我们所处的“混乱之城”,迎来了“清洗”……

不知哪来的,被放逐的魔兽开始在这横行无忌,昔日熟悉的面孔,在狰狞的血口中发出凄厉的哀嚎与尖叫,他们洒落的残肢与内脏掉在了地上。

黄沙缥缈的世界里,恐惧披上一层血雾,如噩梦般四散开来,笼罩了这里…

一群魔化的狼群看上了我们,而我,也在如洪水般的兽潮里,抛弃了受伤的弟弟…

他已经受了伤,在这种局面下不过是个累赘,如若携他一起,生存的概率将降至数倍。

我会带着他的希望与梦想,背负活下去的行囊…

……

每一次在沙尘中响起的枪鸣都将带走一只魔兽的生命,却也会引来更大的注意…

直至子弹耗尽,直至身体力竭…

最后,靠在一座沙黄的楼墙下,坐立着直面狼群。

眼中的希望已逝,些许光亮被注满了黯淡。

看来,这些年犯下的命债,要还了…

我独自呢喃着。

微微阖上灰白的眸子,做好了直面死亡的准备。

然,传入耳旁的不是踏沙靠近的低吼,而是恍如狂风呼啸般的悲鸣。

惊诧之余猛的睁开眼睛,卷入眼帘的,是一位身形瘦小,面容幼嫩而惹人怜爱的面庞。

他以一己之力,轻而易举的屠杀了狼群,驱散了灾难。

他的身影于黄沙中走来,淡漠的目光宛若神明般让人敬畏…

黑白参半的蓬散长发,白外套而底衣全黑。

在一片神秘而朦胧,如梦似幻的白光前,踱步走来…

我,遇到了神明吗…?

不清楚,只是后续的声音,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

“捏麻麻勒戈壁德,这地方连戈冲电的地方都木有,手电筒都快没电了。”

“嗯?”余光一扫,看到了狼狈的少年,不由疑惑:“寂滨老弟啊,这我看着他,不像啥好人啊。”

……

最后的最后,我竟鬼使神差般的被他们塞进车里进行押运。

我没发现弟弟的身影,或许是没在同一辆车上,或许是他已经死了…

这趟车去往哪里?我的生命去往哪里…

……

我们都不约而同的被押送到了一栋简陋,似荒废数年的楼层房间里。

天花板洒落的灰尘,与这死灰般的寂静融为一体。

我靠在离门近的地方,而门,也毫不设防的敞开着。

似乎谁都能逃出去,但又无一人敢冒这个险。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嚣挑破了这死灰般的寂静,我不由把头撇了过去,目光兀自透过门,看了出去:

“老弟啊,还记得伊雷斯怎么说的吗?这地的官虽然素质道德低了点,但毕竟是官,打了对方,咱就要负责啥的,切记不可意气用事。”归来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寂滨正对着归来,乖巧的点了点头。

“嗯,好,那你先在这待着,我买两瓶水去。”话落,归来便调头走了出去。

……

待他回来时,寂滨俨然把一个肥硕、衣着得体、布料上佳的黑紫衣地方官打倒在了地上。

那咽喉处的鲜红,那嘴角的血迹…

寂滨正坐在其上,微微颤抖的掐着对方脖子,一拳蓄势待发…

克制着不杀死对方。

……

靠在门口的我,能听的很清楚,那胖子刚才说了什么:

“小兄弟,看你一个人在这,有兴趣深入交流下吗?”他默自把手伸向了寂滨,猥琐而唾液的模样让人恶心。

寂滨把对方那手推开后,并不予理会,继续守在这。

他们说过,会回来的找我的…

计谋与想法都未得逞下,他眉头一皱,面目狰狞下恼怒的辱骂,那污言秽语与指指点点让人受不了。

可让其动手的,似只有那么一句…

“还傻傻的站在这?我看是他们不要你了!早早去了别的地方…”

……

不多时,归来回来了,看到胖子被打的半死不活,以及寂滨那微微颤抖下的眼泪,不由一愣…

……

呵,前面可是说过不可意气用事,还苦口婆心的再三劝说,现在出了事情,谁负责?

应该会把他卖了吧,然后搀扶起那胖子,解释以图谅解,训斥一番那个寂滨,把损失降到最低…

“依我之见,不如杀了他!!!”

嗯??

代入局势的斟酌,被归来拉大嗓音的一语惊醒。

事发之前,万般劝说寂滨不可鲁莽,遵循队长伊雷斯的命令,可出事之后,又立马站在了寂滨一边,且上交了投名状…

我有些不能理解,本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又何必搅一趟浑水。

……

最后的最后,那个胖子被打的半死不活,这事很快传开,那个叫伊雷斯的家伙,他们的队长,被驻扎在这的外交官叫了过去…

……

荒废而破旧的房间里,坐在这的人被依次叫了上去,接受着治疗。

我并不明白他们的意图,只知要求,就是准许在有限的范围里活动。

完成一切程序后,因常年在阴影里以听代视的射击,让我听到了远处一栋楼层内传出的声音。

那声音很熟悉,像寂滨他们口中的队长,或出于搭救的恩情,或独来独往惯了,不喜热闹,便走了过去,在其的墙角下…

……

办公室内,伊雷斯神情严肃,稍显紧张的伫立着。

而前面桌后,是位银发、胡茬的中年男子。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伊雷斯,你可知道,我们驻扎在此的目的,以及你们为什么能来的原因吗?”

伊雷斯不由深呼吸一口,稍显汗颜:

“代表国家与其它国家进行谈判,树立形象,打开外交,从而进行各种合作,如贸易、武装运送…”

“我们能来这里,也是因在外交方面取得成绩,被特许了入内执行任务。”

他一字不落说着自己所能了解到的东西。

“但请相信,这事情的起因…”

话音未落,那中年男子忽然打断,怒斥道:

“既然知道,那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

“事情已经发生,我不管是有因,还是无因!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后果吗?!”

伊雷斯因这突如其来打断,愣了一下,旋即钱皱着眉,稍显憔悴,义正言辞道:

“出现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作为他们的队长,没能起到约束作用,我自觉问题在我,因此,这件事情的后果,我会全权负责。”

见对方此般认真与严阵以待,男子不由左手扶额,满脸无奈。

不久前,因为“逐金关事变”而关系紧张,现在又闹这么一出…着实让其有些憔悴。

……

我站在墙外窃听,可无论是先前的小子,亦或这个伊雷斯,做出的选择都让我费解,为何要替别人承受后果与责任?

思考之余,我的位置被巡游的护卫发现,并在一瞬之间,将我的首级摁在地上,右手被反拉,只要对方稍作发力,就废掉了…

这的动静打破了沉重的氛围,引来了上面两人的注意。

伊雷斯低首其下,看到了狼狈的我。

“你是什么人?”中年男子眼神犀利,流露的威严中夹杂些许杀气,冷冷问道。

窃听还算机密的“军事”,不把我关押到事情发生前,防止信息泄露可说不过去,或者,把我打一顿…

“…他,咳!抱歉,事先没跟你说,这是我新收的队员‘归天’。”伊雷斯淡定从容的说道。

中年男子斜视了一眼,旋即幽深的呼吸了一口,对着下面那人右手半举,冷淡道:

“放开他吧。”

话落,便旋步转身的走了回去:

“让你新收的队员回去吧,我们继续谈论下刚才的事情。”

……

伊雷斯照做了,此事草草结束,而我,什么惩罚都没受到。

打破常理的做法让我深思,发惑,便在外面的城区等他,图个答案。

……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应该没见过面才是。”站在小巷里的我,缓缓问道。

走过的伊雷斯愣了一会,旋步转身的轻声道:“或许,是因为我也有几个弟弟,所以不希望你的弟弟看到你受伤吧。”

弟弟…?他还活着吗?

……

最后,我在他的指引下,找到了另一城区中的弟弟,他并没有怪罪我的抛弃,一如既往的模样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我不该愧疚的才是,今天是怎么了…

……

我们归途在哪?

混乱之城已在兽潮中成为废墟,也成为了禁区,作为没有国籍与身份证的异人,无论到哪,都是不被接受的…

无奈之下,只能如阴暗潮湿中的老鼠,在从未踏足过的城市中如盲人摸象般,探索着新的生存方式。

呵……那是我从未触摸过的繁华与热闹,那的喧嚣与嬉戏让长期生活在战场中的人无法适从。

不出意外的,我被那的治安人员抓住,关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有了些许不同,鬼使神差下,我遮掩了弟弟的行踪,让他逃生去了…

简直就是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保释了出来,而走出牢门的第一刻,就看到了左手叉腰,右手扶额,稍显惆怅的伊雷斯。

“好了‘归天’,才出个城,怎么就被当小偷抓起来了?”

“走吧,跟我回队伍里,做好被群嘲的准备吧,真是太逊了。”

他不断的向我使眼色,我呆在原地愣了一会:

“知道了,不用你来提醒我。”像个故人般回应,没被其他人看出端倪。

……

走出了局子,远离了他们的视线,我才堪堪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帮我。”

伊雷斯无奈轻叹一口气:

“因为你弟弟来找了我,说你被抓了,求我给你搞出来。”

“我说你小子也真是啊,才离开不到半天,怎么还进局子了?”

“诶对了,你有没有身份证…”

……

他问了我很多,出于情面,我都稍作回应了些,如出生、生活、经历,并做好了在这继续生存下去的准备,可伊雷斯的确出乎意料:

“看来,你很缺乏当今社会下的生存要领,思维还停留在‘混乱之城’。”

“做一段时间我的队员怎么样?包吃包住,教你现代的知识,表现好的话,给你搞个国籍跟身份证出来。”

他的条件很好,足以让我摆脱当下的窘境,却没有急于回应。

如果我答应了下来,那么所需要承担的代价与后果是什么?

以及……他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太莫名其妙了。

……

走到最后,我看到了一个躲在女生身后的男孩,一个对着钱包发愁而挑眉抽搐的归来,以及……

“唔?锅,李肥来啦?(哥,你回来啦?)”

某个旁边堆叠好几碗还没满足,吃里扒外,我绝对不认识的红毛。

……

在弟弟的说情下,我最终以临时队员的身份加入,如果代价与后果超出预期,弊大于利,我会马上退出。

……

时光恍然,炙热的气节褪去,明媚清爽的微风携一片落叶而来。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我对这个小队,这个世界有了新的看法。

看到我累时,催促我休息,见我渴时向我递水的寂滨;传授我知识与当下生存要领的林;以及我不认识的比谁尿的远的某三傻x……

最后的最后,我向伊雷斯提交了入队申请,这一次,不再是临时。

……

路过一个地方,看到超乎常理的非凡时,我不由对那股力量心生憧憬,如果我拥有它,是否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灾厄与不幸,我又是否能依靠它,获得我所想要的……

伊雷斯火红的眸子微微挪动,捕捉到了我的异样,却什么也没说。

夜晚,伊雷斯带着一本书,走入了灯光敞亮的房间:

“白天见你看的这么入迷,就猜测你对超凡是不是有想法。我带了一本相关的书,要看看吗?”只要是正经的场合,伊雷斯总会表现的温柔和蔼。

我微微点头,并没有否认。

而他,就坐在我旁边,孜孜不倦的详说着现有十三分支,以及诸多细化分支…

我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天塔”上面,并询问于他。

伊雷斯没有掩瞒的想法:

“所谓天塔,就是‘桥梁’,它可以由人间连接到天堂,或者从其它地方。”

“以前有个朋友就是隶属天塔的,听他说,在冥想时,精神与灵魂会到另一个彼界,身处一座天边的高塔里,外面,全是缥缈,如梦似幻的云层。”

“天塔的内部不是空的,如楼般有好几层,且都不大一样。”

“不过嘛…呵呵,修炼起来也是相当麻烦的。”

“不仅需要足够坚定的信念,还需要对这个世界有着足够的理解与辨认,虚无主义者这些就无法修炼。”

……

云遮明月时,伊雷斯走了,但把书留了下来。

我仔细看了半宿,从字缝里权衡利弊,我是否适合成为超凡,而哪一个又适合我。

……

经过数天的沉淀,我再次找到了伊雷斯,并诉说了想法。

道出心中主要的问题:

“我选好了分支,但仍不确定是否合适,同时,在灌输新的认知后,过去的经历而让我对当下有了些许迷茫,些许的疑问令我费解。”归天坐在窗前,桌后的靠背椅上,轻声而道。

伊雷斯坐在床边,啃着苹果,夹杂些许脆声回应:

“天塔这个分支挺挑人的,而且选好分支之后就不能更改了,你有这样的顾虑与思量倒是正常,这样吧,待会我举个例子,根据你的解读来判断你是否适合。”

“在此之前,你可以说下让你感到迷茫的‘心病’。”

我垂眸沉默了一会,旋即正视道:

“在知晓当今社会的规矩后,书面上的善恶对错,与我杀人的经历激烈碰撞,这种颠覆式的思想斗争,让我对善恶对错的判断失了方寸,有了些许心乱。”

“呵…说起来,以前我从来不会考虑这些,但与你们有了接触后,鬼使神差的,在意了自己的举动是否会对你们造成影响,而基于多数人那普世的价值观与世界观,不是非黑即白就是对错明码标价,我怕我一个不小心,让整个小队社会性死亡了。”

“所以,我当如何保持清心,不因外在的干扰而混乱。又该如何辨认对错善恶,以及我是否适合修炼‘天塔’。”

归天不予欺骗,一五一十的诉说着自己当前的顾虑与迷茫。

伊雷斯侧耳倾听,直至对方说完了,才斟酌着回应:

“以前我也跟你有着一样的情况,不过后来靠自悟走了出来。”

“不过嘛…每个人因经历、思维等不同,导致了同一个方法不一定适合每一个人。”

“要不这样,我出道题,看你的实际情况,来给予一些建议。”

伊雷斯没敢打包票的说。

归天微微点头,予以理解,旋即进入了旁听者的状态里。

伊雷斯见气氛已至,便清了清嗓子道: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纵观历史,其实事成者,手上多少都沾点血,跟你差不多,可有的受人唾弃,有的万众敬仰。”

“得道的敬仰者在后世里被奉为‘对’,被唾弃者则为错。”

“而造成这样的结果,就在于三问,三个原因。”

“第一问,为什么杀人;第二问,为了谁杀人;第三问杀的人是谁。”

“第一个,问的是‘起因’,第二个,问的是‘动机’,第三个,问的是‘目标’。”

“那么接下来,就要认真听了,下面的是主题目。”

“万象共和国的‘抑君王’,他杀人是因为当时的环境,豪强贵商,诸侯军官等人鱼肉百姓,到处搜刮民财,压榨劳动力,而还要以各种名义收税,导致了农民辛辛苦苦种的粮食,竟然不是他们的,不仅如此,征兵的理由不说五花八门,也算是千奇百怪,好点的当兵,运气差点的直接成军粮了,没事还趾高气昂的对着底层民众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最后抑君王忍无可忍,就给反了。”

“一开始,他为自己,为家人,后面有人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一一加入了进来,就从一开始的家人,转变为了‘天下人’,为了人民的权益,为了天下人的温饱,进行了杀人,目的很明确。”

“而他要杀的人,就是那帮制造灾难与饥饿,痛苦与死亡的豪强贵族。这是他们的目标。”

“他自人民群众来,自知人民群众所需所困,所以后来给田又给地,还组织专家改良土地与育苗增产,修改了一系列制度。”

“没有了战争之后,一切,又回归了‘秩序’,那套被遗弃的仁义、道德这些,回归了大众视野,并给予后一代的些许安稳…”

“不过同样杀人的也不是没有,比如隔壁那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沉君王’,人家杀人单纯是看别人难受痛苦,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居然因为某个城的乞丐跟他对视了一眼,就要屠城。”

“动机、目的、目标跟穿紧身裤跨大步一样扯淡,但他对家人朋友却很不错,要啥给啥,谁被欺负了,就要上门讨个公道什么的。”

“不过耐人寻味的事,这玩意是抑君王的世袭后代,而且因为抑君王的那套,导致反的人不少,到晚年快死的时候才有人起义。”

“我说完了,现在,请展开你的解读。”

……

久经战场与肮脏交易下的归天,很快就发现了这两个问题的核心:

“你说的那两位君王,其所作所为,与后世待遇、评价,似乎都联系到了同一个词‘利益’。”

“哦?细说。”伊雷斯如是问道。

归天也不含糊:

“如果我站在贫民的角度,那么就是长期饱受压迫与搜刮,我一直耕种的粮食还不是我的,做着最脏最累的活,却连温饱都成问题,饱受饥饿与寒苦,上面的人还冷嘲热讽。”

“那么我最大的需求,就是不再饥饿,不再寒苦,不再被压迫,获得我劳动所能拥有的,获取一个劳动而光荣,不被嘲笑的时代。”

“而抑君王,他不仅帮我解决了这些以上问题,还给了我田,我地,如果他不对的话,还有谁对?一直压迫我的豪商贵族吗?”

“因为改变了贫民艰苦的环境,同时解决了一个时代的病根。即使手染鲜血,也不失为大义。”

“但当我代入豪强贵族的视角,一切又都截然不同。”

“我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自己过得更好,为了我所追求的而行动。且当时的时代潮流就是这样,这样的风气也延续了不知多少年,我不过是子承父业,经营好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做着符合时代与身份的行动,我凭本事赚的钱,用钱享受我能享受的,难道有错吗?”

“可不知哪来的‘抑君王’……”

“以抑君王为例,以双方视角为思,对与错似乎只是在为谁的利益而挥剑。”

“不同的立场与角度,看待事情本身的结果会截然不同。”

归天一遍遍的分析着。

伊雷斯并没有否认,又吃了一口苹果,淡淡道:

“还有呢?除去对错之外。”

归天稍作深思了会:

“还有‘善恶’,沉君王的所作所为,在受害者身上,无疑是大恶。”

“可对待亲人、家人的态度又很好,可谓宠溺,那么是否能看做是‘善’。”

“这让我联想了‘太极图’的两面。”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任何事物都至少有两个面。”

伊雷斯不紧不慢的吃完苹果,继续追问:

“不错,还有呢?”

还有什么呢…?

归天稍加深思,从头开始梳理:

“似乎,还有个‘心’。”

“无论是抑君王或者沉君王,他们从未因杀人而悲愤悔恨。”

“因为他们从有了目标后,始终知道自己的‘定位’,发自内心的知道该做什么。”

“那种为自己为一件事而乐业的心态,那份全身心投入的状态,那种从中获取的情绪价值…似乎已经超越了某些东西。”

伊雷斯不由微然一笑,附和道:

“那种情绪,你以后会体验到的。全身心的为一件事殚精竭虑,苦中作乐,那份激动、紧张、亢奋、快乐,甚至能超越死亡带来的痛苦。”

“心念通达,万事不扰。”

“好了,你继续说一下你的发现,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闻言,归天捋了下思绪,从抑君王的故事中继续索取答案,有了想法后才继续开口:

“…到了战场上,只有利益与死亡。不同阵营与立场的人,如果做不到同一个志愿与理想,利益无法共处,那么谁讲仁义,善恶,对错,那谁就会成为最先死的那个。”

“可当离开了战场,就恰恰相反,要尽力避免死亡,继而满嘴仁义道德,从善守己,以善相待,不可相争,尽力远离‘利益冲突’。”

“不知为何,站在‘心’的角度来看,似乎战场才是最真实的,少许规则,只有利益与死亡,流溢着欲望与本能,为了自己想要的,对彼此进行厮杀。为了家人,或者为了自己活着。”

“而社会…,它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在‘运营’,所建立的秩序、仁善、对错,都基于一个‘系统’,它以发展为目的进行着思想灌输,而在某些地方,这套系统,似乎依然离不开‘利益’,既某些人的地位…‘反抗,是错的’。”

此刻,伊雷斯已经吃完了手中苹果,冷不丁的来了句:

“天塔存在层级,但却不是地位阶级,而是在每一层,以不同的角度、视角、心情看到外面的‘云层世界’,从而得到不同的答案。”

“你在这方面有着不错的天赋,或许天塔这个分支,真的很适合你。”

“但在此之前,我还得继续考考你。”

“思考完这些之后,你所得出的答案是否真确,是否影响到了你原本的‘道心’,或者……,还记得你一开始问我是为了什么吗?”

“我……”归天本能的想回应,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啊,我一开始问的明明是我是否合适,以及如何保持清心,可现在…

所幸,思绪被对方一语拉了回来,还不算偏离的太远。

伊雷斯似看出了他的忧虑与些许惊恐,开朗温笑道:

“天塔能让人从凡间抵达天边,但登天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人往往会在追逐目标的半途陷入迷茫,而当回首向往时,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目标与自己的相隔,已经远在天边。”

“只有保持最初的‘本心’,才能筑稳登天之塔的地基,不然,可是容易半途摔死,或者…斜塔而落别处,登顶之时,恐非是天。”

……

深夜,我躺在床上,两手枕着后脑,翻来覆去的辗转难眠。

为不久前的那段对话进行难以解析。

善恶对错,天道酬勤?

我先是研究,从肤浅到深入,最后追根溯源,得出一个暴论:

这些一开始就存在吗?恐怕不是,它们最开始,或许只是被当作工具而制造出来的相对概念。

一个用来约束人之行为的概念。

创造它们的人无疑是成功的,因为大部分都人都认同这套,不过似乎也没多坏,如果没有这套概念,世界该有多乱…

于此时,此刻,我想明白了,善恶对错不在外面,而在“心里”,由自己判断、辨认,如一把衡量尺般,在后续被称为“德”。

我行随我心,善恶因于念,对错由德判;依德而行谓之道,道若停则谓之思,思道所求归属心……

“归天登堂前,先归心入凡。”他心里独自呢喃。

最后的最后,他的思绪踏入一片朦胧,落在了梦乡。

……

经过几天的沉淀,筛选,修改,我终于有了答案。

我找到了队长伊雷斯,在大家面前,一一分享着我的心德,我的想法。

众人只觉头头是道,可伊雷斯却只是欣慰一笑的回应:

“嗯,说的不错,但这是‘错’的。”

错的?为什么?

我一时之间费解起来,但没有急于否定,只是看了下对方的眼神,明确确写着“说到不错,是对的,我很欣慰。”

我思量过三后,如拨云见日般恍然大悟,浅浅一笑,释怀道:

“的确是错的。”

伊雷斯见对方这般言行举止,心底倒是轻松了不少:

“我去买些东西,你们在这等我回来。”

话落,便踱步走了出去。

寂滨却默不作声的走了过来,抓住我的衣角,懵懂的眼神,软声问道:

“归天哥哥,大哥他…为什么说是错的…?”

我愣了一会,看了眼其身后的其他人,除了林,眼里都同样疑惑。

手抚寂滨的小脑袋,温宁而耐心道:

“因为大哥在问我:‘这个答案跟结果,你自己相信吗?’。”

“如果心里已经有了‘真正的答案’,又何须借他人之口来证明这不是假的?”

“心底若存疑,那即使答案自来,也只会如浮萍飘摆,随波逐流。”

“或者更深入些,答案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形’,自己持有明悟后的坚定,是更为重要的‘意’。”

“不,或许队长还有另一个意思,不可太过认为它是‘真正绝对的答案’,要在正确与错误中徘徊,以变通之法来定夺。”林忽然牵过处于懵懂的寂滨,稍显冷淡的说道。

……

此事的几天后,我一如既往的在房间中搜查资料,或擦拭枪支。

房门的忽然推开,熟悉的面庞,他温笑的带着一本书,走到了旁边:

“我预定的天塔秘药就快到了,但在此之前,我需要明确说一下天塔的十到七阶作用。”

归天微微点头,轻“嗯”一声。对前几天的事,没有过问,因为已经心有答案。

伊雷斯也不墨迹:

“因为天塔也存在其它细化的体系,所以我先说基础。”

“位阶九,沉思者,你会获得更加敏锐的洞察力,迅捷的思考速度,更强的思维模式,可一心多用,同一时间思考不同的事情。”

“位阶八,游离者,在上面已有基础上,建造更好的身体系统,在耐力、反应、爆发上限、恢复速度、身体调节方面有着不小提升。”

“位阶七,先知,能捕捉到潜在,即将到来的危险,庞大的计算能力,让你得以精确的预判对方行动,同时制定完善的策略。”

“不过这些看看就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人的主观能动性,并不会按照模板进行行动。”

……

几天后,我服用了秘药,畅通无阻的步入了位阶九。

后面的数月里,又加入了一位女性…

……

时光恍惚,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寂滨的“生日”,他是个好孩子,过去的经历让人心疼,大家都很乐意为之庆生。

每个人准备的礼物都不同,但都怀以一片心意。

只是……某个道具师,送的一个熊娃娃,那难以启齿的模样,那礼物的粗糙,倒是让人怀疑。当然,我不是什么腹黑的人,就不指名道姓了。

虽说每个人送的礼物都有心意,也饱含了自己的想法,可我对林、另一位女性成员送的女装有些困惑。

我能拿的出手似乎并不多,自加入队伍后,我的时间都在执行任务、钻研、搜查资料。

所幸,我给予了陪伴我多年的银白双枪,并授予了踏入超凡后的枪技与思路。

他学的很快,看几遍就会了。

我心底浮现些许落差的同时,也有种想教更多的冲动。

……

事后,看着手上某人拍的寂滨女装照,不由陷入了沉思……

“我怎么会接受这种东西啊…”话落,默默放回了衣服内侧的口袋:“做个留念吧。”

……

大家都有着各自的想法,我想着以后在书中的“世界中心”,维德暮圣里安居,远离战争与纷争,安居一隅…

不过,大家也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希望寂滨走出过去的阴霾。”

……

寂滨在我被伊雷斯队长叫出去的时候,提着杯热水来到了我的房间,不知我人在哪的情况下放到了桌边,并无意中看见了“维德暮圣”……

……

几星期后,他拿着一张榜单,激动而紧张的说着想去维德暮圣。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有的摊手耸肩,有的挑眉,有的…还在吃饭。

最后的结果是全票通过。

我们花费了些时间进行登记,进城之后进行了分开行动。

伊雷斯、林、寂滨、归来一组。

我、弟弟、某个女性一组。

……

敌人在一阵阵枪鸣中躺下,但我留下了几个有骨气、义气、忠良,迷途知返的家伙。

至于其他人饱含困惑与质问的目光?我倒是懒得在意。

处理这地方的琐事需要时间,等待当地的援助天使也是一样。

最后,我带着这帮人返回规定的居所,可……看到的却是一片的“足迹”与灰尘,破碎的罐子,发臭这蔬菜,腐烂生蛆的水果,以及……

我那聋哑了的“弟弟”……

林与归来的脸上满是死灰,伊雷斯则为惆怅。

两个整日大大咧咧变成如今这般,待人友善的寂滨竟被我的触碰吓到…

我询问发生了什么,大体沉默不语,只有伊雷斯把我拉到一旁,详细阐述了经过……

至此,我们对维德暮圣这个地方,失去了那份向往,且再也不想踏足。

……

几年之后,我们分道扬镳,我与弟弟在难月州就业,直至……

大哥的死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