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那样艰难地从他的嘴里钻出来，像是有人拿锤子，重重地在他的背上捶打了一下。
他的心脏猛地一抽，突然感到浑身疼痛，疼得他差点呼吸不上来。
傅燃上前两步，赶紧开口道，“你听我解释，他......”
“我不想听......”身上在发抖的李仕书打断他的话，哽咽道，“我要去见他。”
“现在太晚了，明天我再带你去。”傅燃害怕他突然跑走，毕竟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于突然。
他也没想到李国庆会从船上跳下去，也没想到他不会游泳，居然还敢跳进海里。
傅燃的本意，只是打算把他关在海岛上，并没有想过要让他死，因为他知道李国庆对于李仕书来说很重要，单从李仕书愿意留在他身边八个月这一点来看，他就知道李仕书为了李国庆，可以忍受很多。
“他的尸体在哪儿？”李仕书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
坚持了这么久的自己，不是像个笑话吗？
早知道，原来把他送进监狱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冷静一点，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带你去。”傅燃只能安抚他。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再也忍不住悲伤情绪的李仕书落下泪来，双手颤抖地推开他，“你告诉我他的尸体在哪儿？我自己去……”
他记得母亲离世时，他是怎样痛哭流涕的。
没想到，李国庆有一天也会突然离世。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之前，他总以为李国庆会在赌桌上出事，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傅燃死死扣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出去，“你现在情绪不稳定，你听我给你解释好不好？他是自己跳进海里了，我的人去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李仕书没力气跟他挣扎，只是瞪着他，眼眶早就哭红了。
一句简短的话钻进傅燃的耳朵里，他手上的力松了几分，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你……这么想的我？”
“难道不对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他的脸颊滑落，他拿开傅燃扣住他双肩的手，“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我一一说明。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地址，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傅燃的双眸微微一沉，想着先稳住他，于是告诉了他地址，“李国庆的尸体现在放在市医院，你不......”
得到确切地址的李仕书转身就跑，根本不在乎他还要再说些什么。
哪怕现在去见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李仕书也想立刻看到。
因为他不相信傅燃，更不相信他说的话。
“小书！”身后的傅燃大步追了出来。
李仕书听到他的呼喊，唯有惊恐。
他为什么要叫他“小书”？
那是李国庆才会这样叫他的，难道他不知道吗？
对傅燃感到厌恶至极的李仕书跑得飞快，很快甩开他一大段距离。
黑夜中，哭到视线模糊的李仕书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要被傅燃抓回去，他要马上跑到医院。
他必须要知道傅燃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必须要见到李国庆，只要还没看到他的尸体，李国庆就有可能还活着。
虽然这样想，极有可能是自欺欺人。
人行道上的绿灯出现个位数的倒计时，李仕书冲过去之前，没来得及注意从转弯处拐过来的大货车。
一瞬间，他感觉到身体突然腾空，紧接着，听到自己的身体摔在地面，发出的沉闷的声音，再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目睹一切的傅燃差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他迅速跑到李仕书身边，眼睁睁看着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
这一刻，他心急如焚。
他双手颤抖着抱住他，可是温热的鲜血很快染红他的双手，再染红他的衣袖。
刺鼻的味道直往他的鼻腔里钻，他看着紧闭双眼的李仕书，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120。
怀中的人一直在流血，脸色苍白，嘴唇也苍白。唯有从脖子上流出来的鲜血，在黑夜之中显得是那样的鲜艳夺目。
他不想让他死，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不想让他死。
可是，怀中的人一直在流血，他的体温正在下降。
傅燃捂着他脖子上的伤口，可是鲜血仍然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
车祸现场已经围满了凑热闹的人民群众，傅燃不在意。
他满眼只有李仕书，不管他是什么样子，自始至终，他的眼里都只有李仕书，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眼里就只有他。
其他的任何，他都不在乎。
事情是这样的发展走向，他无法提前预料。
因为从一开始，李仕书就不受他控制。
他的人也是，心也是。
就算关了他这么多天，李仕书也还是不受他控制。
甚至，适得其反。
救护车姗姗来迟，李仕书被抬上车的时候，傅燃赶紧跟了上去。
护士拦住他，扫视一圈周围，问道，“你是患者家属吗？”
傅燃点点头，极力压住痛苦的情绪，“他是 我爱人。”
护士让他上车，没有再多问。
李仕书被送进急救手术室之后，傅燃就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口。
他满手是血，双手还是忍不住地在发抖。
急救室里的人来来去去，傅燃望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沉重地叹了口气。
如果李仕书出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把李仕书看得比谁都重，他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手术时间很长，长到傅燃已经不清楚李仕书进去了几个小时。
当医生面色凝重地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傅燃赶紧上前，问情况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说情况不太乐观，并且告诉他患者的喉咙被铁片割破，声带受损及其严重，不得已，只能切除声带，很有可能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刹那间，傅燃全身僵直麻木，失神的眼睛深陷在眼眶里，挺拔的个子不像平时那样笔直，背微微地有些驼了。
怎么会这样呢？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