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寄生【完结番外】>第34章 观众(上)

  34.

  “你知道‘虫’寄生在活物身上的主要条件吗?”

  “要对生活抱有强烈而充足的爱。要时刻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去,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活下去,即使只能再多一分钟,即使只能再过一秒钟,都要怀着贪婪去抓取。”

  “是荒诞到让人感到讽刺的求生欲。”

  “只有想要活着的人,才有被寄生的可能。用这种心态招来的‘虫’,在某种程度上可是能够等同于神明呢。”

  教室里只剩下我和K先生两个人。

  我刚刚拿出手机,“叮”的一声,屏幕就亮了起来,现在是下午六点整,周合给我发了条消息,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K先生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他的手很稳,仿佛他刚才流露的那些情绪和关心着一次吃坏肚子的流浪猫狗没什么差别。

  “你要的监控录像。”

  一只黑色的U盘被推了过来。

  [半个小时,最多最多到七点,这次一定不会超时啦。]

  我按下了回复的消息,对着K先生说道:“杜先生,你难道不担心吗?”

  “人一旦习惯了群体生活,就会在无助时主动寻求依靠。譬如现在这种时候,越是德高望重,越是被他人依赖依靠,便是危险呢。”

  学习委员一向将B小姐当作人生导师,现下应当在寻找B小姐的路上了。

  K先生扯了两下嘴角,他的笑容瞧着比眼神更轻慢:“还会有比翟清灵更大的危险?”

  “倒是你,一直背着周合所做的事情——你就不担心周合找你秋后算账?”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合的回信在恰巧点亮了待机的屏幕。

  [今天可没熬汤,如果还和昨天一样,你回来就只能吃冷饭了。]

  我回了一句“知道,知道”,将手机丢进了背包中,拿起桌上的U盘,越过K先生,走到教室门口,对着K先生笑了笑:“就是失去了常用的物件都会让人不适——又哪有宠物不害怕被主人抛弃的?”

  我按下了教室的电灯开关,对身在黑暗中的K先生说道:“但凡需要我袒露的,我绝不掩饰;但凡需要我接受的,我绝不拒绝。”

  “他可是知道我的一切。”

  K先生“啧”了一声,关掉教室的门,跟在了我身后。

  “就像你在消息里讲的那样,我和阿清确实在家里装了监控,目的是能在工作的时候知道翟清灵的动向。”

  “这段监控录像的起始时间是昨天早上7:50,到晚上5:50,没有一帧和翟清灵出门的记录相关。”

  “我请过从事这行的朋友检查过设备,至少可以肯定设备本身没有问题。影像也没有被替换过——”

  我带着他穿过回廊,一路沿着楼梯向下,直到地下一层。出电梯门往左走是仓库,往右走三十米是大型杂物间,其隔壁的房间便是我的目的地。

  那是一扇枫木色的门,门上挂着铁质门牌,用黑体字写着“摄影社(2)”几个字,右下角贴着一个小巧的放映机的图标。

  这里原先是摄影社的放映室,由于摄影社在今年得到了极大扩充,其社长便借机向学校提交申请,以地方环境过于潮湿、空间逼仄等原因,请求更换社团活动的教室,学校有心培养艺术类专业,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而原先使用的房间也被留了下来,当作社团的备用功能室使用。

  我还是请了B小姐当说客,签了一堆不平等条约,才找摄影社借到了这间房子使用权。

  “因此,它记载的就是现实了。”我接过K先生的话,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入钥匙孔中。

  K先生有些不悦,“那你要它有什么用?”

  “大概可以证明一些早就猜到的事情?”

  我推开门,招呼K先生进来,走廊的光随之泻进昏暗的放映室中。

  “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啦。”

  此时摄像机还在运作,是我中午时就设定好的模式。

  镜头正对着的是一张方桌,方桌上摆着一个透明的箱子,在我离开之前,箱子的四角都是被钉子密封钉牢的。而当我们进来时,上盖已经被掀起了一角,四角的钉子仅剩下两个还在垂死挣扎。

  直到我走近门,振动的箱子才安静了下来。

  K先生迟疑地向桌上看了眼,转头问我:“那里有什么?”

  箱子的上盖已经完全合拢了,如果忽视表面的两处因为失去钉子而出现的凹槽的话,它就和我离开之前的一样完整。

  “就是你知道的那种东西啦,是最近才来的孩子,活泼过头了,我在给它做生活录像。”我走上前检查了一番摄像机的运作情况,见K先生确实对此感兴趣,便提议道:“如果很好奇的话,我可以复制一份文件哦,它不会介意的。”

  桌上的箱子应声动了两下,尽力挣扎的钉子寿终正寝,被崩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K先生摇头,“放映机里有吧,应该有还没有放完的内容。”

  这大概是他首次同我提这种要求。

  我有些意外地从摄像机里抬头。

  K先生倒是好像完全不觉得这样的口吻有什么奇怪的,指着放映机说道:“指示灯那儿还是亮的,我有接触过这种型号的设备,这种亮灯的方式,表示里面它正处于暂停状态,没想到学校社团都会使用这种东西啊。”

  “完全没有好奇心吗?”

  “你要按时回去吧。”他直接走到后面堆放材料的地方搬了把椅子,坐到了银幕正面,“胆小的宠物失去主人的管束,会很容易变得焦躁易怒,对吧?”

  “啊,是这样。”

  被人用我常用的说话方式来对付我,这样的体验让我觉得相当奇怪。但究竟有哪里不对劲,我也有些说不上来。

  K先生倒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已经开始催促我快点了。

  “你这也太不客气了吧。”我便直接抱怨了出来,上前打开了屏幕。

  放映机里确实还有没放完的东西,那是我就之前和“虫”的旅行为主题拍摄的纪录片。

  我也没有无聊到每天看这种东西寻找快感,它被我做出来的目的并非取悦我,而是为了留给寄宿在我身体里的客人,为了给它们留下快乐的回忆特地做出的玩具。

  现在于此处播放,也是为了在场的两位观众。

  箱子里的“虫”与K先生。